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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天，苏清欢跟随陆弃一起又去找战北霆夫妇。</p>
他们已经搬到了战北霆的住处，那里打扫布置一新，尤其是屋内的布置，奢华而舒适，苏清欢觉得已经想不出来原来的简陋模样。</p>
陆弃和战北霆在外间说话，苏清欢则在里面和柳轻尘母女说话。</p>
“夫人，您看，就是这样。在您的这里开一刀……”苏清欢在已经画好的人体图像上比划着，神情认真而泰然，“这叫做手术，有很多风险，但是是痊愈唯一的可能。”</p>
她认真地尽到了告知风险的义务。</p>
李慧君显然被她的描述吓到了，虽然极力保持平静，却还是紧张地握着柳轻尘的手，红了眼眶，嘴唇翕动，没有说出话来。</p>
柳轻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含了安抚之意，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对苏清欢道：“好孩子，一切都辛苦你了。生死有命，我看得开。只是……”</p>
她顿了顿，笑容渐渐苦涩：“我与你姨父，分离多年，好容易重逢，却……慧君年纪虽小，但是冰雪聪明，心性坚韧，咱们柳家的女孩儿，个个都是好的，她是，你更是。可是我不放心焱龙，他资质平庸，头脑简单，善良有余，手段不足。”</p>
苏清欢不曾想，她今日在自己面前如何坦率，真有几分掏心掏肺的长辈模样。</p>
难道，是因为陆弃和战北霆已经达成了共识？</p>
是了，她自己今日来，不也心绪轻松了许多吗？</p>
不是人心叵测，而是都被时局裹挟着前进。</p>
于她们而言，先论国家，再论小家，最后才是亲情。</p>
柳轻尘拉着苏清欢的手，与李慧君的手交叠在一起，语带期望和恳求地道：“你们姐妹，将来不会是敌人，相互扶持着走。人这一辈子，注定是要来吃苦的，可是身边有个人，心里有个依靠，就不会走那么累了。”</p>
李慧君懂事地道：“母亲，我都知道。无论何时，我都会照顾好大哥。我也会听表姐的话，不会与表姐为难。”</p>
苏清欢虽然心中感慨，但是并没有因为这三言两语的温情就被冲昏了头脑，坦荡道：“我给不了夫人和公主任何承诺，但是我心中，也并不想与你们为敌，希望我们一直安好。”</p>
她不愿与任何人为敌，但是为了陆弃，也不惜与任何人为敌。</p>
“夫人身体羸弱，所以手术效果怕是比常人不如，但是只要好好照顾，应该无碍。我无法承诺绝对没有问题，但是我保证，尽最大努力。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至少有七八分把握吧。”</p>
她先抑后扬，让李慧君顿时面露喜悦，就是柳轻尘，都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p>
“我这辈子，比这凶险的时候太多。还不到老天爷收我的时候，我能熬过来。”</p>
苏清欢点头道：“对，您要做的，就是保持这样积极向上的态度，配合我，剩下的事情交给我。”</p>
李慧君感激地道：“只要表姐能治好母亲，日后我便是当牛做马，也一定回报。”</p>
苏清欢微笑：“慧君言重了。”</p>
她又交代了柳轻尘的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症，道：“最多一年半载即可痊愈，不适的时候热敷即可缓解。我在的时候，配合针灸，能好得快些。若是夫人不怕，我现在便可以给您试试。”</p>
柳轻尘笑着道：“那有劳清欢了。”</p>
苏清欢让人替她擦洗，自己也净了手，准备好银针。</p>
回过头看，李慧君没有假手于人，自己绞了热毛巾，跪在脚踏上一点点替柳轻尘擦拭身体，温柔而认真。</p>
“公主很孝顺。”苏清欢由衷地道。</p>
从身份上来说，她是公主，柳轻尘曾经是低贱的侍妾，现在也不过是臣妻，但是李慧君对她，真是极尽孝顺了。</p>
“她是个好孩子，只是被我和她大哥拖累了。”</p>
李慧君言笑晏晏：“因为我有个好母亲，才能成为好孩子，对不对，表姐？”</p>
苏清欢难得附和了她一句。</p>
替柳轻尘针灸完，她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对苏清欢赞不绝口。</p>
苏清欢实话实说：“这只是缓解，过一阵儿可能效果减退。”</p>
“那也很好了。”柳轻尘笑道，“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其实血缘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就是个讨喜的孩子。你母亲有你，我有慧君，我们前半生受苦，后半生总算能有些慰藉。”</p>
苏清欢不想暴露自己和柳轻菡关系紧张，但是想想那也不是什么秘密，淡淡道：“她未必这么想。”</p>
柳轻尘叹了口气，没再提这个话题。</p>
她让苏清欢坐在自己身边，忽而笑道：“我的事情，慧君都跟你说了吧。”</p>
苏清欢点点头。</p>
“其实确实不容易，但是过来了再想，也没有那般艰难。你千万不要因此而觉得难过，我现在过得很好。”</p>
苏清欢想，她越来越明白，为什么战北霆能对她如此着迷了。</p>
再美丽的皮囊，睡得久了也难免厌倦；但是善解人意，聪明剔透的解语花，便是作为女人的苏清欢，也觉得自己没什么抵抗能力。</p>
一个明明受尽伤害的女人，却还要微笑着跟人说不用为她难过，她过得很好。</p>
苏清欢觉得自己快沦落了。</p>
因为她在这一瞬间，竟然问出了一句心里话，冒昧又无礼，但是确实走心了。</p>
她问：“夫人，我不明白，当年您为什么放弃战将军，选择了西夏的当今皇帝？”</p>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p>
这个问题，私密而隐私，不该问，问了怕也得不到回答。</p>
“夫人，是我冒昧了。”不待柳轻尘回答，她连忙致歉。</p>
柳轻尘轻笑一声，并不以为忤，看着她的眼睛，给出了一个苏清欢从未想过，也不感想过的答案。</p>
她说：“如果我说，是因为爱，你信吗？”</p>
苏清欢愣住了。</p>
柳轻尘似乎被她这怔愣的表情取悦，嘴角笑容变大，自嘲地道：“让我猜猜，清欢心里，是不是觉得我一定是有更好的谋划算计，所以才离开将军府？”</p>
苏清欢脸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