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微小的希望

无力的善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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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过来连个警卫的影子都没看见,这让老兵非常不安。镇上有民兵,虽说只是几十个太老或者太小的男人,还包括了几位缺胳膊少腿的前军团士兵。但即便如此,也不会麻痹大意到连岗哨如此地步。

    他冲进敞着门的围墙,疾驰过无人的大街,到了自家酒馆前。老兵从马上跳下来,推开了门。若是以往,珍娜的父亲早就拿着拖把,跑来打他了。然而此时,只有空无一人的前厅迎接他。

    清晨的阳光紧随打开的大门,透进屋里,细小的灰尘无处藏身,在温暖的光柱中现出了身形。桌椅板凳都在原位,吧台柜子里的酒亦一瓶不少,唯独缺了大嗓门的乡下人。这些来贩卖自家土产的农夫在去早市前,会到酒馆坐坐。大杯装的麦酒,配上黑面包和珍娜做的土豆炖肉,向来都是保留节目。农夫们付钱一直很吝啬,指责酒里掺水。但他们不会在珍娜经过时,捏她的屁股这是镇上闲汉的专利。现在,格林宁愿面对满屋子被他打掉门牙的流氓,也不愿独自留在这片死寂中。他跑上楼,几间客房都关着门。过道尽头是妻子和女儿们的房间。门开着,老兵走了进去,侥幸是不存在的,里面没人。

    家具的摆设与两年前一样,没有太多变化。妻子的大床居中,孩子们的高低床贴着墙,放首饰的梳妆台没被翻动过,衣柜门紧闭,床单和被子也铺的整整齐齐,处处体现女主人的贤惠。他颓然的坐到床上,用力抓着脸,试图给这诡异的现实找个合理解释。'避难去了?也许吧。'就在他快要说服自己的时候,看见了倒在地板上的木头玩偶。那是他从到酒馆留宿的行商手里买给小女儿的。大女儿眼红了好一阵,虽然她早过了需要玩偶陪伴才能入睡的年纪。

    木头骑士倒在地板上,双手举剑,下身断成了几截。小女孩可没有压断硬木的体重,即使珍娜也得用力去跺才行,而好脾气的妻子绝不会这么干。他开始仔细搜索屋子和整个酒馆,欲盖弥彰的蛛丝马迹,愈找愈多。

    格林坐在酒馆台阶前,把包裹里的战利品撒了一地,他从中捡出黑暗精灵的匕首,考虑了下,又带上那把魔杖。一条大黑狗出现在了几步外的地方,畏畏缩缩,不敢靠近,是邻居家的狗。

    “好狗狗,来,过来。”老兵伸手招呼着这只受惊的动物。黑狗犹豫了一小会,摇着尾巴跑过来。格林拍着它背上蓬松的黑毛,摸到了块毛皮纠结的部位。可怜的狗儿腰间被砍了一刀,流出的血凝结成了硬块。黑狗扭过头,舔了舔他的手,狗的舌头很干,舔的有气无力。

    格林从包里掏出块肉干,他掰了一半丢给狗。剩下的部分,就着从吧台找到的酒,灌进胃里。马不停蹄赶了几天路,一个皆大欢喜的归家之旅,却成了至亲杳无音讯的残局。无力感充斥全身,他品味着舌尖残留的麦酒,丢下了空瓶。格林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战士,他活过了恶龙肆虐的修罗场,不知放弃是何物。

    老兵骑马离开了酒馆,那条黑狗跟着他跑了好远,直到力竭。

    绑匪的确想要掩盖行踪,可惜不怎么成功。负重过度的车轮在砖石路上,留下了扫除不掉的痕迹。两边大片被撞断,踩烂的灌木丛亦是路标般的存在。格林跟随一堆显眼的足迹,走出了大道。覆盖着杂草和断枝的泥地上,有三堆新翻的土。

    他发疯似的扑上去,用匕首狂乱的挖着,土堆下露出了铁匠詹姆那张方正的大脸。老兵还不罢休,又从一旁的新坟中,刨出了铁匠的两个儿子。他坐到土坑边,喘着粗气,狂跳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原有的节奏。铁匠和孩子们的手掌上伤痕累累,口鼻中还有泥土,三人里最强壮的詹姆,手上指甲都没了。

    '活埋,这帮杂碎!'他把铁匠一家拖回土坑,盖上了土。让街坊暴尸荒野,未免太过薄情。

    之后又经过了几个类似的现场,老兵不再停留。他坚信只要继续前进,希望总是会有的。而且,他自问,'难道我挖出了……就此放弃吗?不!'格林甩掉了不详的念头,'珍娜和孩子们一定还活着!'那天深夜,他追上了停止前进的车队。

    格林藏好坐骑,利用绿皮扎营时的混乱,潜入营地。地精身为部落中地位最低的成员,可没躺下休息的资格。这些小家伙将一个个滚烫的铁锅,抬到了牛拉着的囚车前,向俘虏分发炖汤。有队地精厨子路过老兵的藏身处,锅里传出的味道,让他捂住口鼻。

    绿皮生性残忍好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如今不仅收容俘虏,竟然还提供食物。老兵努力消化眼前反常的一切,但他也理不出头绪,只得把注意力放回囚车。他在俘虏里认出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面包师贝克,弓手莱德,以及酒馆女侍珍娜,他的妻子。

    格林好容易按下当场扑向囚车的疯狂念头,妻子除了头发蓬乱,神情沮丧外,身体似乎并无大碍。两个女儿紧靠着母亲,小碗里的怪味炖汤让姑娘们愁眉苦脸。他最后看了妻女一眼,蹑手蹑脚的退出了藏身处。

    夜深了,颠簸了一天的俘虏在囚车里沉沉睡去,吃喝完毕的兽人也钻进了帐篷。看守囚犯和警戒的苦差事,它们才不操心。三个地精从篝火边起身,拿着各自的武器。换防的地精找到了哨兵,绿皮们用母语大声交谈,其中两个还激动的挥舞起细小的手臂。老兵趴在离哨兵十几步外的草堆里,某种柔软的东西滑过他手边,皎洁的月光和绿皮特有的夜视能力逼得他纹丝不动。终于,哨兵带着胜利的表情走了。留下的地精里有个特别显眼,它身穿皮甲,腰间别着把短剑,还穿着双靴子。与它相比,旁边的两个地精活像乞丐,老兵决定留它做活口。

    '希望这些小怪物与我们一样,穿的越好,懂得越多,最好会说帝国语。'老兵以己之心,度绿皮之腹。

    之前的哨兵走远了,格林等到再也听不见声音后,默数到五百。穿着讲究的地精找了块岩石靠着坐下,还打起了鼾。拿长矛的地精还算警惕,可单薄的衣物抵御不了寒气,地精哨兵把长矛搭在肩上,搓着手来回走动。

    格林将匕首投向远处的哨兵,正中胸口,地精一声不吭的倒下了。他跳出草堆,一剑刺穿了回头查看的地精。刚睡着的小头目突然惊醒,被一把滴血的剑抵住了脖子。绿皮害怕的发抖,它看着人类,用对方的语言说:“别,不想死。”它的帝国语说得磕磕绊绊,人类听懂了,塞了团破布进它嘴里。

    藏好两具哨兵的尸体很轻松,地精身高体重只相当于七八岁的小孩。但格林还得拉着一个俘虏,稍微狼狈了点。老兵拖着地精走了很远,直到他确定远离营地为止。

    “快说,你们打算把这些人弄去哪儿。”老兵把地精绑上一棵小树,扯掉了塞嘴的破布。

    “你,不杀我,“人类阴着脸点点头。”你,保证?“地精一脸期待,抵住喉咙的匕首加了些力道。

    ”我可不介意再去抓个听话的。“老兵在绿皮脖子上留了道血痕。

    “吱吱,不知道大老板,抓人类干吗。“见对方表情狰狞,地精赶紧改口:“但,我知道大老板要去哪里,一个山谷,抓到人类,都去那边。”

    “地名,告诉我地名,蠢货!”老兵恨不得将这低能捅个对穿。

    “吱吱不知道地名,吱吱跟着大老板走,去山谷。”即使匕首加身,地精仍一脸无辜。

    “大老板是谁!?”格林急得控制不住音量,地精嘴里的大老板,多半是个孔武有力的兽人。他可没把握能制服那样的对手,但即使一星半点的希望也只能抓着不放。他有种在赌局里押上全部的钱,却摸了把烂牌的感觉。

    “你杀了吱吱的话,我会很困扰的。”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它虽然笨了点,却是个忠心的小跑腿。”语调优雅悦耳,同样的感觉,只有那圣骑士带给过他,而她是帝国境内唯一的精灵。老兵飞快转身,掷出了拷问地精的匕首。

    穿罩袍的男人连躲避动作都没有,匕首撞到胸口,发出了碰到岩石的声音,掉在地上摔碎了。'法师!'老兵拔出剑,就要冲过去。

    “低等种族总是这么粗鲁吗?”法师满不在乎的掀开兜帽,露出了深色脸庞和雪白的头发,红色瞳孔在月光下闪烁着。

    '黑暗精灵!'格林一惊,停住步子。洞窟里的经历,让他牢牢记住了高等精灵的邪恶远亲。

    “我相信我的帝国语,说得比你好多了。”黑暗精灵满意的看老兵放低了剑,他的声调居高临下:“听好了,人类,这个车队要去地方,在你们的称呼里,叫做帕那峡谷。现在,让我看看你不辞辛苦跟来的理由。“

    法师走到格林身前,把手贴上他的额头。尽管黑暗精灵瘦削形似都市淑女,邪恶种族的触碰仍然让他屏住呼吸。

    “嗯,很好,我记得人类都很重视家庭,亲人就是一切,对吧?“法师表情不屑一顾,但老兵却听出了羡慕的语气。黑暗精灵递给格林一瓶药水。

    药剂冰冷异常,隔着玻璃容器,透出了黄色荧光,他不解的看着法师。

    “喝了它,你可以更快的回去搬救兵。”黑暗精灵嘴角扬起,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或者什么都不做,过些日子,来给老婆孩子收尸,如果她们还剩下什么的话。“

    布鲁克格林凶狠的瞪着法师,只换来黑暗精灵赶苍蝇似的挥手。法师对他没了兴趣,背过身查看被捆在树上的地精。无论这法师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只能照单全收。还是说冲进营地,面对几百个兽人和地精?答案显而易见。

    他不敢举火照明,等找到了坐骑,已是摔的鼻青脸肿,忠实的马儿打着响鼻,抗议主人将它独自丢在这危险的地方。老兵安抚住坐骑,他重新捆紧马鞍,有东西从袋子里掉下来。格林弯腰去捡,原来是女儿的木头玩偶,老兵捏着失去下半身的木偶,突然笑了。是啊,有人是绝对不会拒绝他的。

    他把木头骑士塞回马鞍,将药水整瓶喂给了马。布鲁克格林与小镇的住民,所依仗的微小希望,又加大了那么一点。

    保护弱者,匡扶正义,方可称为圣骑士。

    地精不想黑暗精灵主子看见它无能的模样,它用力挣扎,想要从束缚中脱身。主子笑了,吱吱觉得自己的努力得到认可,赶紧陪着笑。黑暗精灵抬起右手,食指指尖正对它,地精丑脸上的表情凝结了。

    黑夜中,一道白光转瞬即逝。

    吱吱是个好跑腿,吱吱知道的太多了……

    注释: 1,文中引号部分为人物内心活动。

    2,黑暗精灵的武器都有不耐阳光的特点,会随着日照时间增长,而逐渐腐朽,而不是这个法师的石肤术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