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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大是贾母陪房赖嬷嬷的儿子,荣国府大管家。许是昨日贾母派传话婆子来传贾赦,被贾赦晾在了廊上,今日贾母换了贾府的大管家来。
贾代善还在世时,赖大就给贾代善做过小厮,荣国府的规矩,伏侍过长辈的奴才比主子还体面,赖大亲来传话,想来贾赦不至于再怠慢他。
如果贾赦还是原身,估计也就急急的赶去荣庆堂了。但贾赦刚从青楼回来,身上沾着艳俗的脂粉香,贾赦正浑身不自在,即便赖大亲来,贾赦依旧是让他候在廊上,沐浴更衣后才从西仪门过垂花门去了荣庆堂。
上次贾赦从荣禧堂旁的抄手游廊去荣庆堂,郑家树畏惧荣禧堂牌匾的正气,不敢靠近,这次贾赦有心带着郑家树从西侧抄手游廊去荣庆堂一试。果然郑家树畅通无阻,也来到荣庆堂内。
因贾赦刻意怠慢,贾母自有一番指桑骂槐的言语不必细述,单说贾赦请安之后,贾母打发了房中下人,将一纸荐书递到贾赦面前说:“既是你执意不肯交出印章,我也拿你无法,左右你心中是没有我这个母亲的。你只把这个拿去盖了印鉴便是。”
贾赦接过一看,居然是引荐贾珠到国子监念书的荐书。
贾赦目光扫过荐书,看了贾母一眼,突然就胸有成竹的笑了:“怎么,这是二弟要将珠儿过继给我,求母亲做主?既如此,咱们今儿就去祠堂将珠儿的名字记我名下,我也以嫡子相待,这荐书我也立刻盖章。”
“你胡说八道什么!”贾母听了这话简直暴跳如雷。
贾政也气得面色发紫:“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贾赦将手上荐书一扬:“老子荫庇儿子,天经地义,珠儿要拿我名下的荫生名额自然可以,但珠儿得先做我儿子。我自己有儿子,荫生名额自然也只给我儿子。我的爵位承袭自我父亲,珠儿的要凭荫生入国子监,自然有他的父亲替他挣,没道理盯着伯父名下的东西的。”
“胡说!咱们家孙子辈,唯有珠儿是个上进的,荫生名额不给他给谁?琏儿已经被你养成什么样子?小小年纪游手好闲,长大了不败坏门风就算你替子孙积德了,你还想祸害珠儿?别看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将来支应门楣,还得靠珠儿。你现下将荫生名额给他,珠儿记得你的好,将来出息了也好帮衬琏儿,琏儿也有兄弟扶持。琏儿有世袭的爵位,珠儿科第入仕多好,你这么占着祖传的爵位还霸着荫生名额是要断祖宗的基业!”贾母怒道。
听了贾母这通胡话,贾赦也不生气,自信一笑说:“母亲放心,我坠马之后,祖父梦中传了我祖传玄法,如今我也会些相面之术,将来琏儿的前程定然强过珠儿百倍。珠儿就算想给我做儿子,我还不愿意要呢。”
贾赦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是贾珠乃是短命之相,前程自然比不上贾琏。假的么,自然是他所会玄法相术并非贾源所传,贾源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这番话把贾母视若珍宝的孙子贾珠贬得一无是处,若是往日,贾母早就大声呵斥贾赦了。
但贾赦昨日在缮国公府制服尸怪,今日早已传得满城皆知,贾母、贾政自然也有耳闻,若是贾赦不会玄法,岂能制住尸变的石光珠?难道贾赦说的竟是真的?贾赦这番话一下就将贾母唬住了,但是看眼下的贾珠和贾琏,贾母又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贾琏的前程比贾珠好。
贾母还在犹豫,贾赦就将荐书撕得粉碎,全都摔在贾政的脸上,骂道:“贾存周,看你成日之乎者也,以读书人自居,怎么没有自己凭本事考个进士出来?恐怕你读那点书只够用来哄着母亲,自知胸无点墨,不敢应试吧。常言道三十少进士,你年方弱冠的时候就不敢考了,可见你无能。你不是一向以君子自居吗?不是一向自称读书好,比我强吗?若是你凭自己本事考个前程,加官进爵,珠儿何愁不能进学,何须惦记本该属于琏儿的东西?我呸!”
贾母和贾政都被贾赦突然发飙惊呆了,尤其贾政被骂得满脸发紫,身子发颤,样子别提多狼狈了。贾母也是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应对。
到底是姜是老的辣,贾母只稍微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自知和长子早已经离心了,自己将来只能靠二儿子,见二儿子受辱,端起茶杯就像贾赦砸来。
郑家树见一个茶碗扔向贾赦,杯中茶水飞溅,忙飘到贾赦身前护住,贾赦也微微一侧身,让开溅出来的几点残茶。
同时,茶杯砸在郑家树身上,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贾母和贾政都看不见郑家树,只见茶杯飞到贾赦面前三尺处,就直直掉在地上,贾赦身前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护着他一般,吓得贾母二人瞠目结舌。
贾赦冷笑了一下,对贾政道:“贾存周,都是您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挑拨母亲替你出头,才闹得家宅不宁,今日掌你嘴三下,小惩大诫。荫生之事,再也莫提!”
贾赦说完掌嘴三下,朝郑家树使个眼色,郑家树上前啪啪啪甩了贾政三个耳光。只见贾政的头不受控制的摆了三下,两边脸颊就高高肿起。
之前周瑞凭空挨打,贾母和贾政都是耳闻,今日一个亲眼见了,一个亲身挨了,更加吓得魂不守舍。
贾母见贾政挨打,心疼得什么似的,怒道:“贾恩侯!就算老太爷传你玄法,你让你欺凌自家兄弟的吗?”
贾赦瞥了贾政一眼道:“长兄如父,我这是替父亲管教这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贾存周,你身上为何这么臭?这是祖宗都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为,警示于你!你若是以后再这样什么好处都想占,什么头事都让母亲和老婆替你出,一个男人成天躲在女人后头当缩头乌龟,只怕你更臭不可闻!遗臭万年!”
这下贾母和贾政都越发对贾赦得了祖传玄法的事深信不疑了。自从贾赦坠马之后,贾政住的荣禧堂耳房就越来越臭,现在贾政夫妻并满屋丫鬟身上都一股子臭味。难道这真是祖宗警示?
贾赦也不管贾母和贾政脸上狐疑神色,对贾母道:“老太太,你就是心疼小儿子也得有个度,这荣国府到底是姓贾的,我才是荣国公的长子嫡孙,别什么好的都想着给二弟,福气太厚他受不起。珠儿如果肯上进,想入国子监,趁早打点了南下参加小比,自己中个秀才进国子监,不比用伯父名下的荫生名额进学来得光彩?今日之后,谁也莫提将我名下荫生名额给珠儿的话,是琏儿的东西,谁也拿不去!”
说完,贾赦向贾母一礼,就带着郑家树走了,留下瞠目结舌的贾母母子。
刚出荣庆堂,贾赦就看见东面抄手游廊上有人朝这边张望,见贾赦出来,急急往荣禧堂跑了。看身形,那妇人依稀有些像周瑞家的。
原来,昨日贾赦带着贾琏前去张侍郎府上祝寿,贾王氏为着贾珠进学的事在贾母跟前儿苦求了一回,贾母当即承诺等贾赦回来就让他把贾珠的荐书盖了印鉴。昨日因石光珠暴毙,贾赦前去道恼,还和尸怪周旋了一番,贾母没瞅着机会,今日一早,就使赖大家的去请贾赦了。
贾王氏因担心夜长梦多,听闻贾赦去了荣庆堂,就派周瑞家的在抄手游廊张望。周瑞家的在廊上站了半日,也不知事情办没办妥,见贾赦出来,就急去向贾王氏报信。
贾赦正替原身觉得憋屈,不知道气该往哪儿撒,就让他远远瞧见周瑞家的立在那里当耳报神。贾赦想到前儿郑家树到账房取账本的事,心道:我怎么将这茬忘了?
于是贾赦暂且不忙着回东院,而是走到一空旷处对郑家树说:“方才多亏你替我挡了茶水,明日再多给你烧些供奉。现下,我需要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郑家树道:“请法师吩咐。”
贾赦道:“你落到今日田地,被印子钱害得不浅,我有一法子让周瑞夫妻再也不能放印子钱。”
郑家树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贾赦接着道:“周瑞夫妻就住在那后面,我估摸着里头藏着周瑞放印子钱的借据凭证,还有他四处搜刮来的地契。不知你是否识得这两样东西,若是识得,就抽空将这两样东西取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活,除了该有的供奉外,你家被周瑞夺去的十亩地,我会使人还给你的家人,并另奖励五亩,将来你立了功劳,也可另奖你的家人。而且我会护着他们,有我一日,必护着这些田地不至于让人再度夺去。”
许多鬼魂都有执念,郑家树最深的执念就是那十亩地,听了贾赦开的条件,郑家树心中感激,头点得跟什么似的。
贾赦又交代了此事求稳不求急,须得小心行事,不得叫人发现了,怕郑家树太过心切,又特地嘱咐了只许晚上去。郑家树一一应允,贾赦才带着郑家树去了下人房,指了周瑞夫妻住的屋子。
郑家树一张鬼脸上闪烁着跃跃欲试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