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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炽去摸兜,这大夏天天热,他还真摸出一包餐巾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装兜里的。
洛长宁的眼泪并不多,只是刚刚扑闪着两行就毫无预兆的落下,乍一看是满眼满脸的泪,但这几秒的功夫过去泪就已经停了,只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还在昭示着他曾经难过过那么一瞬。
张炽抽出一张餐巾纸,洛长宁正小心翼翼的捡起那张“照片”,抚平之后人就发了呆,任凭张炽捏着餐巾纸把他湿漉漉的睫毛捋了一遍,他则像是个大号的布偶呆愣愣的发懵。
张炽像是对待珍贵的瓷器,轻手轻脚的擦去了洛长宁一脸的泪痕,这才开口想说什么,但没容他先说出口,洛长宁突然哑着嗓子:“何必呢?”
张炽眨眨眼,没听明白,于是上前给了洛长宁一个拥抱,把他抱进了怀中,而又因为对方是个成年男人,抱得满怀也不容易,于是,他有点像是个费力抱着比自己大一圈公仔的小孩,明明抱得不舒服也不肯撒手。
“都过去了。”
张炽下巴枕在洛长宁肩上,又重复一遍:“都过去了。”
洛长宁两眼发呆,还是个没有精神气的模样,过了几秒才慢慢伸出手回抱了张炽,这是第一次是他依靠着这个人,头缓缓栽下。耳朵、脸颊贴到了张炽肩上,眼睛扫过房间,闭上眼又是一道泪痕。
他嘴唇嗫嚅了两遍,人成了复读机,还是那句话:“何必……何必呢……”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两个都是身长玉立一看就气质极好的男子,带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出现在了s市郊区教堂后面的墓地。
s市亡故之人,葬在这里的不多,毕竟大多数华夏人是不信教的。这里墓地风墓碑便也不多,七零八落、寥寥散散的各处都有,大概要过上个几十年上百年,才能成一大片规模。
张炽和洛长宁都捧着一大束白花来到了王娟笙墓前,她旁边就是洛长宁父亲洛燕回的墓碑。
“信基督教的不是母亲,是我的父亲。”洛长宁弯腰,从一束花中抽出了一朵先放在洛燕回墓前,才把剩下的花放在王娟笙墓前。
张炽有样学样,也抽出了一朵放在洛燕回墓前,顺便拜了拜:“伯父,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长宁身体健康无难无灾长命百岁,嗯,顺便也带着再保佑一下我就更好了!”
洛长宁瞄了他一眼,嘴边掠过一点要笑的弧度,随即整个人肃穆的看着王娟笙的墓碑,张炽拜完,很识趣很理解的拍拍洛长宁肩膀:“长宁,我在那边树下等你。”
洛长宁点点头,想了想又叮嘱道:“我等会儿就去找你,你不要乱跑。”
张炽看着这个人心间温柔如旧,突然伸出手握住洛长宁的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等你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洛长宁盯着被握的手,不知道这是不是被占了便宜,该不该弹张炽脑门一下,张炽已经松了手往坡下走,边走边体贴的喊道:“你不要着急,想说多久就说多久,我不会乱跑的,就在树下等你!”
待张炽只剩了一个背影,洛长宁才收回目光,转而去看母亲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是母亲年轻时的样子,是个美人,而洛长宁和早逝的父亲相比,他的容颜确实更像母亲。
这大概也是血缘的奇妙之处,他曾经以为自己与母亲已经无爱无恨,如同陌生人一样了,可是每每只需找个镜子,他就能找到母亲存在的痕迹——不正是他自己的一张脸吗。
“我可能还是恨你的。”洛长宁站在墓碑前,开口了,第一句说出来后面的话就顺畅了。
“你走得第二年,我依照约定,即使是一封信都没有收到也坚持着每天写一封信,整整一年365封信未曾少过一封。”洛长宁蹲下了身子,手指触上了母亲的照片:“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没有写了吗,因为你了无音信了365天,当第三年落笔时,我已经忘记了……你的模样了。”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洛长宁声音轻了下去,像是叹息:“1200多封信我都看完了,还有整理箱中你给我做的衣服,还有织了一半的围巾,张炽拿走了,说要把围巾织完,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织围巾,我想了想,觉得那情景有点恶寒。妈妈……”
洛长宁说到最后,喊出了那两个字。
喊完,他若有所思的般的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了,我不原谅你何尝不是不原谅自己,我不恨你了。”
想了想,眉目间安静而悲伤,他说出了那句话:“妈妈,我爱你。”
我来过这个世界。
我爱过,我恨过。
我终于与这个世界和解。
张炽此时,正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这是一颗很大的榕树,树龄不知几十年还是几百年,树干粗的大概要三四个成年人合伙才能抱一圈。
他坐在秋千上,自娱自乐的荡了几下,嘴里自言自语:“有妈可真好,长宁真是不知道珍惜。”顿了顿脑子里闪过那个白嫩可爱的小长宁,人像是痴汉:“哎,不过长宁好可爱啊,阿姨不爱你,我替她爱你吗——”
话到此戛然而止,张炽眼前,脑子中,小长宁的影像越来越模糊,他头晕,但像是有所感应的是,眯着眼向前看——
起风了,女人妩媚的卷发被风撩了起来,她穿着一袭长裙,静静看着张炽,张炽张了张口:“娟笙……阿姨?”
王娟笙遥望了一下山坡上,然后对着张炽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她张开了双臂,张炽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快速跑了过去,他也张开双臂,最后只落尽了一个虚无的怀抱中,王娟笙已经消失了。
他跌坐在草地上,扶着脑袋,摇头晃脑的嘟囔:“妈妈的……妈妈的感觉?”
洛长宁此刻刚下了山坡,来到树下,只听见张炽嘟囔了什么,但没听清,他弯下腰伸出手:“你怎么坐地上了?”
张炽抬起脑袋看他,一双眼,眼黑眼白剔透分明,眼中神色也如这黑白般很是分明,洛长宁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见张炽手伸一半快要落进他手中时,突然像是被蛇咬了一样快速的缩了回去。
他自己手一撑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洛长宁于是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张炽:“你还好吗?小炽,你——”
“洛先生。”张炽打断了洛长宁的话,然后自己也愣了下,随即他板着面孔:“洛导,洛总,还是叫我名字吧。”
洛长宁看他一脸正气,眼中没有往日的关怀与温柔,于是沉默了一瞬才声音很轻的问他:“是不是……共情现象已经解决了?”
张炽板着脸,正气凛凛:“这两个月真是多有叨扰,让您一下子看了许多笑话,还望不要介意。”
洛长宁转过身,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神色,总之是个不好面对人的神情,一双手像张炽平常似的,顺手插兜慢慢握成了拳,人往外面走,语气平平回张炽:“没什么,我介意什么,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张炽跟在他背后,两个人一辆车来的,就算再尴尬他现在也得和洛长宁一辆车再回去。
他语气圆滑的,不像平常那个对着洛长宁一腔赤子之心的真诚模样,说话都会打起了客套:“哎,真是让洛总见笑了,我平常其实是个很正常的人,并不是这么的——”张炽舌头绕了绕,找到了个合适的词:“并不是这么的荒唐。”
洛长宁身子一僵,脚步听了下,张炽差点就和他并了排,他只听到洛长宁说:“没什么荒唐的,你不要这样说,你这样说又让我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