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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貅脱离妙相那具身体回到系统空间的时候,却仍旧沉浸在自己那一刻恍如开天辟地般的举动中。他隐隐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境地,一举一动都恰合天理,都带着无穷玄妙。
这是什么?
天人合一?
天人感应?
一大堆类似的东西冲入脑中,冲散了刚刚那种玄之又玄的情绪。韩貅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然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在那熟悉的系统空间当中,竟然出现了一张墨色莲华底座,上面正端坐着一位法相庄严的大佛。
这尊大佛神情凛然不可侵犯中又带着一丝温柔宽恕,面对韩貅时甚至还有一丝——韩貅自觉——一丝诡异的亲切。出现在系统空间,同时在这个时候,还表达出了对自己的善意,那么,就算没有别的讯息,韩貅也能有所猜测了。更何况,这尊佛祖的五官中还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这位可是,地藏菩萨?”
韩貅一怔。
“曾经是,就在不久之前,多亏阁下指点迷津,我终于也勘破了机缘,成功渡过劫难,如今已然是地藏王佛了。”
不错,就如同韩貅感知的那样,威严冷肃的地藏王,面对韩貅却没有丝毫架子,他说起话来更是如此,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甚至让韩貅有些摸不着头脑……
“……佛祖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还未请教,所为何事?可是我之前那任务有什么问题?”其实韩貅更想问他的,刚刚自己那种催眠般的心灵状态,是否和他有什么关系。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地藏王佛似乎对自己的态度亲近了许多,他注意到,对方在交谈的时候甚至是以平辈论交。
他特意亲身降临到系统空间,根据系统空间的特性,恐怕还是周转一番,以任务委托者的身份来此,慈眉善目又平辈论交,其中必有机巧。
“并无。”地藏王佛的脸色似乎有些复杂,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此番的确是我要好好感谢你,你直接开辟出一道在修真和凡间之间的屏障,不但一举解决了原本的问题,甚至还为我的证道之路打开了阀门。”
原来那个时候,以妙相化身幽冥罗障为契机,震旦大世界的地狱为之一空,反而成为整个世界运转的新的组成部分。那些原本满怀恶念悲愤的灵体,原本滞留地狱闹得鬼满为患,现在心愿得偿地就去投胎、执念未消便去幽冥罗障阻守世界屏障,可以说各得其所。而地藏王佛在震旦大世界的化身,便成功完成了当初地藏那“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宏愿。
以此为契机,尽管地藏王不能在三千世界如数实行此种办法,但却受此启发点拨,再加上多年来他本身深厚的积淀,突破天佛境、抵达佛祖,不过临门一脚。
但是,即使是修为最浅薄的修士,也知道,积淀再深,若是缺了那一点明光,却也是突然。
所以,韩貅这轻飘飘的一举,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自从发下此宏愿以来,不知多少年过去,地藏早已知道当初这宏愿的遥不可及,诸如如来、弥勒等人,早早成了佛祖,然而自己仍旧滞留于菩萨位,勉强以代理佛面世。
当然,这是他自己选的道,他预见到终有一天,世间诛邪退散,自己能够得证大道。
他并不后悔……但,却也难免有些遗憾。
然而这种遗憾,在此刻化作点点星光破碎,那种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就像是,自己困扰停滞了无数年的瓶颈,却因为一个偶然,在自己也不抱希望的情况下,被人咔嚓一声敲碎成了渣滓。
其实从一开始,地藏将这个任务发放出去,本身也就不打算能够彻底解决问题,他身为天佛境巅峰的菩萨都无法解决,更何况韩貅一个小小的大罗金仙呢?若非那妙相有大机缘修出了自己的一分神智极力要求,他也不会注意这么一次转世的遗憾。
地藏的回报,便是让韩貅回到系统空间之后,仍旧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那种顿悟状态。这种状态虽说没有修为上实质的提升,但却能够在心境上大有裨益,是一切修士求之不得的机缘!
普通修士,慢说有一刻顿悟,都足以收益匪浅。
更别说韩貅在地藏的帮助下,无知无觉地沉浸在这种顿悟中,足足有三个时辰!
韩貅虽然自己不觉得,但此时的顿悟的好处,却的确让他之后享用不尽。
地藏如此做,一来是将自己欠下的巨大因果回报,二来则是出于结下善缘的心思——
毕竟这韩貅,分明已经初具风云之象。
明白了整件事并非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韩貅自然顺水推舟,所谓人情往来,自然是有来有往,便有了人情。坦然受下了地藏的一系列示好之举,果然,看到韩貅亲近而不失敬重的道谢之后,地藏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们修佛之人,虽说每个人都是靠着赊欠天道因果以成佛,但这因果,能不沾上还是尽量不沾上为妙。
虽然示好,但地藏本身是个不善言辞之流,了却心头大患之后,他也不再久留,直接作揖告辞。
只是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空间中敖吉那具此刻已经显出完整龙形的身体,笑道:“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所做之事,也算是送我至西天,我便帮你帮到底罢。”
说罢,他拈了个兰花决,也不知用了何种办法,只见那原本透明不稳的敖吉龙身,一瞬间爆发出从灿烈光芒,地藏唱了句“阿弥陀佛”,便慢慢消失在系统空间之内。
韩貅脸色一变,死死盯着敖吉,生怕恋人有何差池。
幸而那光芒很快消散,韩貅惊讶地睁大眼——
那具透明龙身,此刻竟然凝成实体,蜿蜒蛰伏在系统空间之内,浑身上下散发着远古荒兽的强大气息。
……这还是韩貅第一次,看到爱人的原身。
他声音有些颤抖:“这、他为何还不醒来?”
“宿主勿要过虑,”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近乡情怯”般的激动难抑,系统的声音也不再平板冰冷,反而带上一丝丝温暖的味道,“虽然在地藏王佛阁下的帮助之下,敖吉大人的恢复程度大大加快,但毕竟饭要一口口吃,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系统这么一说,韩貅才注意到,爱人身体四周还不断有细弱的光芒涌进身体,只是这金色的威严龙身气势太盛,方才一时间不曾察觉。
感觉到爱人的确是在好转,韩貅才略略放下心来,转而去注意另一个问题:“系统,你似乎对地藏王佛并不甚尊敬?”
系统在称呼敖吉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大人,但是对已经是佛祖境界、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圣人之境的地藏王佛,却只是略显冷淡疏远地称呼为“阁下”,这未免有些奇怪。
倘若系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之物,恐怕便会回避这个问题。
毕竟,“不甚尊敬”这个词,可是可大可小。
但系统并不是:“地藏王佛与系统分属两个体系中,佛门与道门自第四次无量大劫之后本就关系冷淡。何况这尊地藏王佛之所以会那么容易成佛——却是因为他只是一尊小世界的天佛。”
这么解释,韩貅就理解了。甚至还顺便确认了自己的那一点猜想:这系统虽然颇为“高科技”、“后现代”,但果然是玄门手笔。
还不待他继续追问关于系统根源的问题,系统便似乎察觉到什么,先一步转移开话题:
“现在汇报任务成果:
“顺利完成角色妙相的任务,成为该特殊空间修真位面人类历史的关键核心人物,完成进度完美,基本积分10000,任务优秀系数5,获得妙相的真心感激,获得地藏王菩萨的感激,获得花半缘的真心爱恋,获得一缕护体龙气。获得特殊属性气运100点。现在宿主气运为270,妙相转世并不存在,剩余370.任务结算得积分为50000点,目前积分总共为33978440点。
“……正在结算此次提取信息……经过统计,宿主提供的关于一个修真位面的有价值资料为一千万积分,目前积分为133978440点,请宿主继续努力。”
“最后恭喜宿主,已经达到了你的目标积分额度,只需要付出400万积分,就足以回到你的本源世界,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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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晋阳太原城中,一个少年郎从一间古董店铺中走出来,他摩挲着掌心那块触手生温的暖玉,心中既忐忑又兴奋。
这个少年名叫韩亦秋,他相貌平平,气质亦无寻常之处,之后观他步履举止中,却似乎处处透着一丝与周围的格格不入之色,显得很有几分跳脱,纵然麻衣青衫,也轻易地能够越众而出。
他却是一个既普通又不平凡的少年。
说他普通,就像前文所言,他身上乍一见,并无多少特别之处。
然而他又极为不凡——他并非此世之人,而是原属后世一个沉迷网络的平凡少年。
因为高中时代起发现自己有别常人的性向和自身的平凡普通而处处自卑,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圈子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最后凭借着学习成绩进入了国内一所重点高校。
但面对更加灵活自主、更具挑战性、同样全方面优异的同学等等,他很快就自暴自弃起来。他将高中那股学习的劲头抛诸脑后,不过刚上大学便已经日日沉迷于游戏、小说,课程能逃则逃,即使上课也不过是低头开小差,别说能学到多少真正有用的东西,曾经那些应试所学知识也很快忘得一干二净。
当初因为他家庭贫困,成功申请到了助学贷款。此外,他是家中老幺,从小因为学习成绩不错,又是老小,备受父母疼爱,所以如今父母也从农村老家努力挣钱供他读大学。
然而,并不像那些典型的优秀学生一样,他并不能感到有什么备受激励之感,相反,却只能充满怜悯地听着老父在听筒那头的声音,甚至还有些屈辱,心中默默想着:现在竞争压力这么大,即使是重点大学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每年都有找不到工作的应届毕业生?父亲果然是已经脱离时代太久太久了……
这么想着,他便自觉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浪.荡的理由继续着日复一日在寝室里面荒废人生的生活,很快就从刚进校时黑瘦的乡下小子烂成了一摊肥肉。
越是自我厌弃,越是在网上寻找精神寄托。
比如痴肥之后,他自卑愈深,却并不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锻炼健身,反而更加深切地躲在寝室里厮混终日。因为性向问题,作为一个纯o,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痴肥至此,这自然令人沮丧。
不交际、不学习、不运动,日日如此,更沉迷于网络世界。他用父母给他寄来的钱贷款买了台电脑,每天除了打一些就是对着钙片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正是在他对着一篇*文yy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是通知他,这学期已经旷课多少次,累积不合格学分达到临界线将会被劝退的消息。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惊骇地打饭了桌上的方便面,正忙着找东西擦拭,不想痴肥的身体正好碰到了电线,跟着浑身淌过电流,一阵激灵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醒来,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现代世界,而是成为这个叫大晋的朝代晋阳太原城中最大的世家——韩家嫡支二老爷的庶子。
巧合的是,这个韩家嫡支、现任家主大老爷唯一一位疼得如珠如宝的小公子,名叫韩貅。
在装脑子被磕着记不得人两天、收到一大堆下人的白眼和冷淡之后,得知这个消息的韩亦秋惊呆了!
韩貅!
这个名字,正好是自己在看的那部*小说的主角受!
大晋、晋阳、韩貅!
自己居然穿越到了一本*文当中!
韩亦秋这个人物虽然在那本书中只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庶子,但毕竟他那父亲是韩家嫡支的一员,在晋阳城中担任司马一职,位高权重。所以虽说韩亦秋本人不受待见,但也算衣食无忧。即使失去了现代方便快捷的种种设施,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能,但是毕竟成了古代的世家子弟,很是享受了一把被仆役伺候的优越感。
但是韩亦秋既然发现了自己穿书,又怎么会甘心自己仅仅只是当个小小酱油党呢?所谓“知识就是力量”,看过小说的他掌握了那么多的信息量,怎么可能闲置不去加以利用?
起码他也要见识见识,小说中让他迷恋得无法自拔的那位昭仁王爷呐!
再比如,依照那篇小说描写,这个韩貅本身就姿容绝世,风仪脱俗,小说给他开的金手指空间灵泉,完全就是不需要的嘛!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还不如让他拿了来调理这具平平无奇的身体——怎么说他也是穿越者,明摆着的逆袭配置,就算现在不好看,但底子恐怕还是有的!所以啊,这个空间灵泉用在他身上,才叫做恰到好处,而放在主角受韩貅身上,只能算是暴殄天物。至于自己拿走了韩貅的金手指,那么剧情中之后以灵泉救人的情节,他则选择性地遗忘了。
于是,便是怀揣着这样一个满满的信心,韩亦秋去了这家古董店,然后果不其然,顺利地找到了这个原剧情中韩貅的金手指。
摩挲着手心这块暖玉,韩亦秋心中一阵激荡,果然,就像很多穿书文中的那样,那些原本属于主角的金手指,实际上应该是自己这个穿越者的金手指啊!
不仅如此,他还想到在小说的最新一章更新中,作者一个神展开让他很是无法接受:
原本德艺双馨、才色兼备昭仁王爷,居然被作者的脑洞给莫名其妙圈禁了起来!
就算之后还有什么伏笔啊暗线啊,他都不管!自己在这个时间点穿越,显然是要让他来拯救昭仁王爷,逆转命运的么!
想到小说中对昭仁的描摹,韩亦秋心中不由yy起了自己与昭仁若是培养除了感情,在一起双宿双栖,岂不美哉!
忽然间,只听身边近在咫尺处传来一声声倒抽吸气的惊呼,还有一声惊惶地:“郎君小心!”
韩亦秋后知后觉地从臆想中清醒过来,入目便是一匹惊马直直冲着自己而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愣地看着这一切,身体僵直,不知作何反应。
那匹马越来越近,马上的车夫浑身发抖地冒汗,只能一路叫着“让开让开!”然后那张惊恐的脸一再放大。
忽然,只听一阵风声吹拂,那匹马在逼近到极点之时,忽然猛地一顿,前蹄高高举起,发出长长的嘶鸣——
然后前蹄一软,轰然跪地,却正好让整辆马车都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虽说有些颠簸晃动,却并未倾侧翻倒。
真是险之又险!
原本人声鼎沸的闹市,此刻被这忽然的变故惊得鸦雀无声。原本周围的贩夫走卒都慌忙躲开生怕牵连波及到自己,此刻都觑着眼,看着那现身于马车上方的少年郎。
午后阳光昳丽,这个少年逆光看不清相貌。他单手撑着从马车顶上一跃而下,长身玉立,稳稳地站在马车木板上,举止间潇洒得令人目眩神迷。
到了此时,韩亦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如何危险的过程,他身体一个哆嗦,忍不住向后跌坐在地上,发现自己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竟是已经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仰起头,面向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眯起眼睛。到了近处,只见这个少年有着一张俊美得出奇的相貌,昳丽过分,神色清冷,略带傲慢,但这丝傲慢却又恰到好处的矜持,不会让你觉得讨厌,反而认为这正是符合他矜贵的仪态。
只见他凤目带着几分凌厉地睨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韩亦秋:“你若不想活命,三丈白绫或是一柄匕首自可了断,何必误人误己。”
这声音金相玉质,宛如碎石滚珠,清越得堪称是韩亦秋平生仅见,再加上那张昳丽出色的相貌,当真应了那句“人美音更美”。
然而声音再美,却也无法掩饰话语中那股冷冷的奚落和嫌弃。
韩亦秋一噎,原本对此人救了自己的感激和忐忑如数化作羞恼和气愤,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奚落羞辱,可不就是让人羞愤的么!
紧随其后,却看到这人低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腿肚子瑟瑟发抖的车夫,冷声道:“你还好么?”
车夫闻言,眼神中慢慢有了焦距,第一件事却不是别的,而是哆嗦着敲了敲整个过程中一直悄无声息的车间小门:“主、主人,您还好么?”
里头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动静。
这时候那人微微一皱眉,一只手抬起,韩亦秋这才发现他手中原来握着一根长长的马鞭,恐怕刚刚听到的破空声,便是他用马鞭控制这批惊马的声音!只见此人用马鞭手柄那一头,推开车夫,自己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小门,在车夫唉唉的阻止中,毅然而然、坚定无比地进去。
片刻后,里头出来一人——却还是那个少年,他不容质疑道:“先跟我走。”
说着手中长长的马鞭“啪”地在地上甩出一声,旁边缓慢踱步上前一匹神骏的宝马。这人便坐在马车前的小板上,一腿曲起,姿态潇洒,挑眉看向一边被这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车夫:“去换成我的追云。”
他指使车夫的语气和态度如此自然而然,甚至让车夫都下了车解绳索的时候,才恍然反应过来:“你、你究竟是何人!”
这人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我是这晋阳城能护得住你们的人。多说无益,还不快点照我说的做!”
他虽然相貌极为昳丽,但肃容正色的时候,那双眼睛中却有极为凌厉的光芒,令车夫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照他说的做。
直到这时候,韩亦秋才将将反应过来,有些不忿道:“你这厮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无礼,多管闲事,出言不逊!”
他满以为自己出声之后,会得到众人赞同响应,起码能够惊醒这毫无主见的马车夫,让他意识到,这人仅仅是一个素未平生的年轻小郎,是绝不能做什么主的。
然而下一刻,就听到对面这个少年眉头都不动一下,轻慢道:
“哦?我多管闲事?慢说这晋阳是谁家地盘,我护得此市百姓之举对是不对,”他抬手懒散地用手中卷起的马鞭指了指韩亦秋的方向,“单说你,可是我韩家的人。但凡是我韩家的人事,哪一桩我这个韩家嫡子管不得?”
韩亦秋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自己居然撞上了那本书中的主角,韩貅!
不错,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韩貅,而且,还是已经在系统空间中修成一尊千年老妖、大罗金仙的韩貅。
若非如此,只是普通人的武力值,还真没有办法阻止这场祸事的发生。比如刚刚,其实就在众人肉眼不可见的短短时间内,他却用马鞭隔空点了马屁十余处穴位,才能让它将将停留在韩亦秋鼻尖十公分处堪堪戛然而止。——这既要保全大局又要借机整这韩亦秋一番,可谓一举两得,却是极需要技术含量的。
韩貅用马鞭指着韩亦秋鼻子训了一番话,成功地把韩亦秋给惊呆之后,便冷冷地收回手,屈膝坐下,转向身后,看也不看那愣在原地的韩亦秋:“来人,将这匹马运到府中。追云,我们回家。”
话音刚落,从人群中挤出来四五个壮年仆役,找来了一台木板车将那匹马搬上去,沉默地依言而行,而原本一脸呆愣地车夫,下意识就挥动马鞭“吁”了一声。
直到马车平稳的轱辘声渐渐消失远去,这条街上凝滞般的气氛才初初松懈下来。
想到刚刚面对韩貅,自己毫无抵抗之力,完全被他傲慢又强大的气场所笼罩,韩亦秋下意识地忐忑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记忆中那个嚣张跋扈、但却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以及……
听韩貅的话,原来他竟然认得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块暖玉,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难道说这东西果然是注定该归韩貅所有?不,不会的,若果真是命中注定、是剧情的不可抗力,那这块玉恐怕早就不在他手中了。
这就像是自己窃取了别人的东西,虽然物主并不知道自己的东西被盗,但自己仍旧会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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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貅的人生,曾经是一个大写的杯具。
他出身于簪缨世禄之族,钟鸣鼎食之家,少年时肆意风流,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肥马轻裘,玩的是骑射博弈,讲究的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享受的是“年少青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追求的是“陌上谁家少年郎,鲜衣怒马缭轻狂”。
身为晋阳韩家嫡支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他理所当然地享受到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优待和期望。就如同当世每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嫡子一般,有着明确的人生轨迹和前途可期的未来。
在那个时代,有句玩笑话叫做“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朝廷”,这话虽然不中听,却足以表现出一些特征。
政权更迭变换,唯有世家长存。而只要世家存在一日,不管那皇位上坐的人是谁,终究也还是世家子弟构成了国家机器的枝干。
而像韩家这种老牌的世家大族,身处晋阳这险要之地,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惯性冷眼旁观、明哲保身之法,纵然政权更迭,也始终把持着晋阳一地军政商三方面的命脉。且更由点及面,雄踞于太原城中,将整个冀州统制于一手,自百年前便跻身于天下五大家族之中。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朝家变,韩家嫡支卷入一场政变之中,为保存生机火种,最终族中决定让韩貅之父、亦是韩家家主承担来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怒火。于是,家主这一支锒铛入狱,原本的家主之位由韩父二弟接任。
韩貅的命运自此而始,便发生了180°的转变。
被判宫刑,沦为乐籍,凭着那特别而又戏剧性的“身世”和那风姿成了名满京华的优伶,却也不过是低人一等的玩.物。即使后来皇帝开创性地科举纳士之策,身为获罪贱.籍的下九流,即使他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饱学之士,想要跻身仕途,也已经是白日做梦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说什么唯才是举。
说什么有能者居之。
在他身上却只有一场空。
然而似乎仅仅是身沦风尘还不够惨,还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引起大火,他仅剩的一点“色.相”也毁之一旦,被乐坊扫地出门,又染上烟瘾,辗转颠沛之下,只能凭着自己在世家大族中这么多年养出来的眼界,干了那更让人不齿的勾当:专门替那些乐坊、倌馆之地,调.教供人取乐的娈童。
这种行当在大晋,比之那些被人恨得咬牙切齿的人贩子还要不如。就算大家都是住在缁衣巷的乐籍下等人,可他这样的却等若那些专门做皮.肉买卖、给人拉皮条的龟.奴,走在缁衣巷中尚且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似乎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最终的韩貅连这种隐姓埋名、蝇营狗苟的日子都没过上几年,就因为自己调.教出来的一个小倌被昭仁王爷舍了来给这位王爷的真爱夷光先生消气,而受到牵连,被一同折磨致死了。
等一等,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各位看官并未看花眼,不错,韩貅之死,却是因为被自己调.教出来的人连累。
而他□□出来的人,却是被送入了传说中昭仁王爷梁刈专门为真爱夷光先生韩亦秋所建的一座避世山庄“武陵源”的外源,被那“痴情种”梁刈享用了几日,却因为被韩亦秋偶然撞破,梁刈为了让爱人息怒,冷酷地将那小倌乱棍打死,这才牵连到他。而直到是他调.教出来的人后,那位风光霁月的夷光先生则表示,想不到曾经心高气傲的韩貅竟然干起这种勾当,果然是心术不正。
当时初初明白自己被折磨真相的韩貅,差点就因为这两个厚颜无耻的人而气笑了。
一个以痴情面目示人,实际上却在所谓的世外桃源外头养了又一庄子的娈童亵.玩,他不是第一次给昭仁王爷送人,更不是唯一一个。他承认自己有看那韩亦秋好戏的心思在里头,但说到底,难道不是梁刈自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一个所谓才高八斗,却被自己的爱人脚踩两条船地蒙在鼓里近七年时间,撞破奸.情之后居然只顾着责怪他这个中间牵桥搭线的……
当真是魑魅魍魉,大行其道。这样的两个小人,却都蜚声天下。
……虽说他早就料到自己干这行估计没法善始善终,但临了他还是痛苦万分。
说到底,那个在他面前趾高气扬,一脸目下无尘的夷光先生,却也不过是曾经都不能入他法眼的族中庶弟而已。
“想不到当初意气风发的公子貅,竟然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
当日韩亦秋居高临下的叹息,让韩貅再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以为已经坚硬如铁的心灵当中仍旧这么软弱得不堪一击,以为麻木的心脏仍旧会因为尚未逝去的骄傲而感到深深的屈辱。
他曾经以自己世家嫡子的身份为荣,像父亲一样以家族为重,结果韩亦秋以一介庶子的身份扬名天下,甚至要主张什么取消嫡庶之分、人人平等,而自己一家为了韩家一力承担下了那么多,韩家却在家变之后将他们一支弃如草芥地丢开。
后来他认命了,既然今生无法出人头地,注定要屈辱地活着,那也不能放弃父亲临终的嘱托,努力活下去便是……然而滑天下之大稽,最终他又因为这场可笑的无妄之灾,白白丢了性命。
这一切都太过荒谬,荒谬到了无论如何,韩貅都无法接受的地步。所以他恨意滔天,执念不散,即使后来历经几世轮回,知道了一切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但仍旧无法彻底释怀——起码梁刈和韩亦秋这两个人,他无法释怀。
曾经他就无法释怀,这种恨意也丝毫没有因为修炼而消散,相反,正因为修行要求道法自然,即使是为了让自己平那一口气,他都要好好回敬这两位。
他是这样打算的,却没有想到,在他做出回到原世界决定之后,居然又收到了一份大礼——自己这个世界的“原剧情”。
在这份原剧情中,他知道了一些更深的事情。比如,人生堪称传奇的韩亦秋,实际上只是又一个从异世而来的文抄公,干些抄袭他人成果的可鄙之事,恬不知耻地引为己用。于是曾经韩貅唯一不得不佩服他的一点,却也被现实给打破了。所以,难怪他一边写出《桃花源记》,一边却蝇营狗苟于名声之事;一边写出《六国论》、《过秦论》这样的煌煌真言,一边却能够被梁刈轻易“圈养”起来、画地为笼,糊弄了十几年。他说的和做的从来是两回事,是因为他想的和他说的截然不同。
再比如,韩亦秋原来一直因为自己是曾经的“主角”,而对自己耿耿于怀,只是为了维护他高冷清傲的形象,所以一直致力于“不着痕迹”的影响梁刈,把他碾入尘泥。原本韩貅会被判处膑刑,结果梁刈为了讨好夷光先生,满足他“保全同族嫡兄完整的模样,他定也不愿处处依赖他人”,又为了帮他出气,“让那一直心高气傲的嫡子收收骨头、莫再欺辱庶弟”而改成了更加刺激世家子弟尊严的“宫刑”。
他所作的一切,根本就是生怕韩貅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尽一切可能,不择手段。
更可笑的是,韩亦秋甚至连那张脸都不是他自己的。他大肆利用那空间中的灵泉,调养身体,将自己活生生从现在这副相貌平平的模样,调理成了一个美人。他抢了原著中属于韩貅的空间,但后来调养出来的模样却也不过如此。不是韩貅心气高,而是以他之见,即使是多年之后,韩亦秋也谈不上有什么高雅的气质,所谓的清高冷傲,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看着他的作品而臆想出来的,至于单以容貌论,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即使是这样,也已经是他不断用灵泉改造后的结果——
当初韩貅唱曲儿唱出名堂的时候,还真有人以“婗歌(韩貅花名)绝色,唯夷光可比”来称赞他。然而当初他就将这个评论引以为耻,现在更是感到深深的羞愤。
他引以为耻,韩亦秋却也不乐意。他还因为这种说法,写了一句诗:“昨日芙蓉花,今成断肠草。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这里头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的道理倒是颇为清楚,可惜,结合他十几年不忘日日以灵泉维持相貌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