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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臻臻看着面前两个人的神情便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见楚留香竟真的举步要走便瞬间愣了一下,伸手想要拉人:“哎……”
楚留香不动声色地向侧偏了方寸,就这样躲过了颜臻臻的触碰,然后不动声色地问唐子期道:“天色尚早,不若找个地方听出戏?”
唐子期犹豫了一下,眉心微微蹙起来,终究还是颔首:“好。”
颜臻臻见拦人不着,几乎要滴下泪来,眼睁睁看着两人竟是要走了的模样,便有些无所适从地回头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男子,男子穿了一身深蓝色贴身的劲装,看上去竟是和唐子期惊人的相似,此刻看颜臻臻目光终究是落了过来,便有些恶意地挑挑唇角,揽住佳人的腰身笑了一声,和夜里冷言冷语不同,此刻竟像是带了些恶意的挑衅一般:“香帅,唐兄,你们不想知道那个店小二的死因了吗?”
阳光之下,所有的阴翳都是无处遁形。唐子期回过头来蹙眉看向了面前装束极为相似的人,轻轻挑起了唇角回敬道:“我们自会去查。”
“就当是赔礼,”那人倏地松了手竟是飘一般地落定在唐子期身边,目光盯着唐子期的眸子,手轻轻抬起似是想要搭上唐子期的腰身,诡谲地一字一顿地笑道:“如何?”
唐子期微微一侧身将人甩开,然后毫不客气地拉开了一点距离便回敬了一枚毒蒺藜,三星的东西甩出去带着夺目的蓝色光晕,本来这么近的距离,又是瞬发几乎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然而面前的男人竟是赤手捏住了尖锐的毒蒺藜,然后啧啧叹了一声:“不愧是唐兄啊,出手便是夺命之招。”
见一击不中,唐子期心下微微一凛,却也没有再动。
本来他也没打算杀这个人,只是没有想到过他居然这么强。
果然笑风堂的人,个个都是不可小觑吗?
“我叫康羽泽,”男人一手把玩着尖锐的暗器,似是根本不怕被其所伤一般,他挑眉看向唐子期低声一笑道:“里面说如何?”
楚留香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看向面前的二人,直到感受到大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南云默默伸手抓住了楚留香的袖角,他方似是回过神来了一般俯身问道:“怎么?”
南云小声附在楚留香耳边,一字一顿小声说道:“我不喜欢那个叔叔。”
小孩子目光最是精准而毒辣,楚留香听了便是失笑,却也没法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我也不喜欢他。所以他只是沉默地摸了摸南云的头,然后将小家伙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当然,这一切情商为零的唐子期根本没有看到,他只是转过来对上楚留香的目光问道:“怎样?”
楚留香的眉眼并没有带笑,他目光极淡地投在远方,语声也听不出几分热忱言道:“唐兄随意。”
唐子期深深看了楚留香一眼,又投向不远处攥着衣角看向这一侧的颜臻臻,语声便也冷淡下来:“走吧。”
五人便进了田七堂,颜臻臻走在最后面,看到南云的时候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羡慕,下意识地想要摸摸小家伙的头,然而南云看了她一眼便紧紧靠着楚留香不让她碰了,竟似是极怕她的。
颜臻臻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最后苦笑了一声慢慢放了下去。
楚留香看着这一幕却也没有作声,老实说颜臻臻一直是个美人,小孩子一直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南云这么怕颜臻臻让楚留香确实是有些意外。
他最后也只好定义成颜臻臻带了个面纱看上去不太像好人。
然而唐子期在小东西面前也带过那个银白色的面具,也不见南云这样恐惧过。最后楚留香自己想了想,将原因归咎于唐子期戴上面具其实也是很好看的。
五人落了座,颜臻臻犹豫了一下便先开了口:“楚公子,想不想看看妾身现下的模样?”
楚留香微微一怔,旋即摇头笑道:“佳人开口,楚某岂敢违命?”
颜臻臻见状便是苦笑了一声,声线之中竟似是带了泪音:“只怕臻臻……再难当得起佳人这个称呼了,”她说着,便慢慢将面具往下摘,看到南云的时候语声微微一颤:“可否请楚公子将小孩子的双目掩住?”
南云睁大了眼,两边的唐子期和楚留香亦是都没有动。
颜臻臻咬了咬牙,伸手一使劲便将自己的面纱彻底取去,露出了面纱后的真容。原本姣好柔美的女子此番竟是彻底被毁了容貌了,脸上被烧灼过的痕迹一块一块,看上去煞是残忍。
她苦笑一声言道:“那年翠盛楼一场火烧的蹊跷,只我所在的别院起了火,我当时被人下了药,容貌尽毁自是不能再见客了。当时与康公子……偶遇,康公子却是丝毫不嫌弃妾身的容貌,妾身便自赎了身跟了出来,从此这条命也就给了康爷。”
楚留香默然,他看得出,颜臻臻显是对那个康羽泽动了真情,只怕是妾有情郎无意,又是一出悲剧了罢。
康羽泽此时正玩着手中的毒蒺藜,见楚留香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方才微微勾了勾唇角笑道:“颜姑娘风姿卓绝,自不是那一场火烧的去的。”
不知道为何,这话自康羽泽的薄唇中吐出来,听起来竟是让人觉得有些泛凉。连着一贯不算敏感的唐子期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然而颜臻臻显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只是沉默着复又戴上自己的面纱,甚至有些歉意地看向了南云柔声问道:“怕不怕?”
南云微微犹豫了一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怕,姐姐很漂亮。”
颜臻臻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纱,这劳什子她戴了那么久,此番听一个孩子说过那么多恩客曾经说过的话,竟也有种隐隐的泪意泛了上来。
康羽泽递过去一方手帕,然后便将目光递给了对首坐着的唐子期:“说正事吧,你的事,是老刀告诉我的。对了,唐兄是哪个门派的?”
唐子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言道:“说正事。”
闻声康羽泽便是无声无息地笑了,依旧是那副轻轻挑起唇角的邪佞样子,他将手中的毒蒺藜转了个圈:“那个店小二是我杀的,他用了缩骨功,用的是天山功夫。”
眼看着唐子期微微挑起的眉,显见是已经想到了点子上,康羽泽便是冷笑一声:“呵,想不到笑风堂这么点破事,竟然也将天山那几位惊扰出来了。”
“挂白榜的是笑风堂,何况天山四怪久不出江湖,怎会来中原伤人?”唐子期看了面色沉沉的楚留香一眼,忍不住冷声辩驳道。
康羽泽听完便又是笑了:“唐子期,所以我才问你,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唐子期抿了抿唇角,没有答言。
倒是他身边的楚留香无声无息地挑了挑唇角,显见的是愉快得很。
康羽泽看了他一会,便够了勾唇说道:“我从那小二身上,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他将手中把玩了半晌的毒蒺藜抛了出去,动作极为流畅,硬质的东西极为精准地触到了一个小盒子的一个角,小盒子动了动,然后咕噜一声落地。
皱了皱眉,康羽泽还没动,颜臻臻便走了过去将东西捡了起来递了过来柔声道:“公子。”
“嗯,多谢臻臻,”康羽泽在笑,眼底却是不见得多少柔情,他将那个小盒子放到桌上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一包药粉,轻轻拈了一点他径自递给臻臻问道:“这东西,臻臻可认得?”
颜臻臻一怔,便小心地拿来药粉细细研磨开来,轻轻嗅了嗅脸色便是变了——
“康公子,这东西正是五年前臻臻中的计。”
之所以她所在的别院起火的时候,颜臻臻没能逃出来,最大的原因便是之前被人喂了极强的迷药,否则怎么可能落得这样的惨剧?颜臻臻将手慢慢覆上自己的脸,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她强自问道:“这东西公子打哪儿找来的?”
说到这儿,颜臻臻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微微伏了伏身自桌下的暗处按了按取了一本账簿出来急急翻着:“这东西要靠几种极特殊的药材方能研磨出来,有几种是只有西域这边方有得买,尤其是一味苁蓉,大抵整个西域能够采到的都不多。”
她翻得太急,以至于汗珠都顺着脸际面纱的边缘滑了下来。
楚留香见状微微一叹,便递过去一方梅花的帕子,温声言道:“颜姑娘切莫太过焦心。”
楚留香话音未落,颜臻臻便翻到了,这么些时日竟只有一人曾经买过这味药。
颜臻臻抬起眸来,目光极为惊诧地看向了面前的二人,只觉喉间竟是干涩地厉害,她慢慢说道:“我找到了。”
康羽泽便是笑了,伸手想要将账簿拿过来,却被颜臻臻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慢慢将那一页拿起来撕了起来,她眼底带着近乎狼狈的笑意:“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她的动作太快,自又是个有功夫的女子,众人未防备之际,那一页就这样慢慢被撕碎了,颜臻臻紧紧盯着楚留香说道:“楚公子若想知道,现在便跟我来,我便将这一页的东西一字不落地告诉香帅。”
颜臻臻的目光极为坚定,她说完也不等众人的反应自顾自走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