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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都认识了十多年了,不用这么戒备吧。这么多年没见了,一见面就摆出这个样子,就算是我也是会很伤心的。”就在沐清风全身警备后的几秒,门忽然被缓缓推开来,温和柔润的声音随着吱呀的开门声传了进来,“放心吧,我没想做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为什么你还活着。”
在沐清风的怀里,翘楚蓦地睁大了眼。
随着门被打开,转动着轮椅缓缓进来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人。这男人生着一双惑人的桃花眼,大红的衣服衬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比女子还要漂亮几分。进了门,他带出一阵若有若无的荷花香气,香气中却又混着隐隐约约的血腥味,给人莫名的刺激。在他滑着轮椅进来后,几个姿态恭敬的人也无声无息地紧紧跟了进来,皆着带着鹰状花纹的官府用服,身形结实,步履轻盈无声,一看就是行家里手。
那红衣男人在房间中央停住了轮椅,一举一动都带着些贵气,让简陋的客栈房间都仿佛带上了一点格调。他面带微笑地看着沐清风二人,神色貌似随意,目光中却透着难以言诉的兴奋。
沐清风看见此人,眼里流露出些许苦恼,说道:“果然是你啊……锦衣。见了那镖我就知道,是你又找我寻仇来了。”在他、乔安翘楚一同遭到伏击时,他注意到,伏击者所用的飞镖都刻着东厂专用的鹰状花纹。而名叫锦衣的红衣男子正是东厂督主。“当年可能算是我对不起你吧……但那时我并没有一定要救你的义务吧。到后来也是你自愿进宫,并不是我把你给卖进去的,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沐清风揉揉太阳穴,道,“迁怒了十几年,还不够么?”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怀里的翘楚微微有些发抖,便低头去看她,就见她正缩着身子,手紧紧攒着他的前襟,神色惊慌。
“怎么了?”沐清风忙问道,顺手把滑下去的被子裹到了她的身上,然后轻轻拍着她安抚,道:“怕什么呢?被他们吓着了?”东厂在民间名声极恶,会把小姑娘吓到也不奇怪,“没事,有我在呢。就算有伤,带着你离开这里也绝不是问题。”因为受伤,他一直被翘楚过度保护,几天来都被她勒令趴在床上动也不让动一下。但其实他并不是真的不能动。现在,就算身上有伤,他也有能在东厂眼皮底下带着翘楚离开这里的信的。
眼见着翘楚状态不对,他便不愿再在这里废话,而是抱紧翘楚,想着赶快把她带走,再找个地方好好安抚。然而,正在他打算调整动作起身的时候,却因红衣男人的下一句话而暂时停住了身子。
“有她在,你竟还活着啊……”男人对沐清风道,然后将目光移向了翘楚,继续道:“翘楚,你这样办事不利,我应该怎么罚你好呢?”他语调愉悦,听起来很像是在善意地逗弄一个孩子,却又矛盾地可以让听者本能地觉出危险。沐清风听着,忙把翘楚抱得更紧,担心她被吓到,就顺着她的脊背细细安抚。
“锦衣,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沐清风一面安抚着翘楚,一面对男人冷声道。他心里怕锦衣胡言乱语吓到翘楚,完全没有相信锦衣的话的意思。然而,在他再次低头看翘楚的时候,却微微有些发愣。怀里的姑娘正不安地搓着手指,脸上少了血色,嘴唇上还留着牙印。翘楚就像这样白着一张脸,一面搓着手指,一面开口对锦衣反驳道:“我没有……你是谁!”神色里却明显带着慌张心虚和措手不及。翘楚实在不是个善于说谎的姑娘,谎言都写在了脸上。
锦衣显然也能轻易看出这一点,就也不搭话,只是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顺便从袖子里拎出个玉佩把玩,然后神色愉悦地看着二人的反应。
沐清风喉结滚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发汗。“翘楚?”他轻声唤她。
“我真的不知道……”翘楚摇着头道,“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个……明明以前……”她说着说着话,声音忽然越来越低,直至无声。她默默地低下了头,攒紧了手。没有人说话,气氛变得诡异而又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儿,翘楚忽然有了动作,她忽然猛地紧紧贴进了沐清风的怀里。因为早已经被沐清风视为了绝对无害可信任的存在,她忽然性的动作没有激起沐清风任何特殊的反应。把脸埋在沐清风的怀里,她忽然微微地发起抖来,轻声道:“我害怕……”声音里已隐隐带上了哭腔,“我没办法……对不起……你别不要我……”听起来很难过。
沐清风见她这样,心瞬间就柔软了下来,就一点都不在意她做过什么了。是呢,就算她真的是锦衣的手下,受锦衣之命来害他又如何呢?别说她根本就没有对他动手,就算她动手了,那也是情有可原。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哪里能拧得过心狠手辣的锦衣呢?
心里这么想着,他拉了拉被子,不再计较翘楚的身份,而是再次环紧了怀里的姑娘。他甚至开始心疼了起来,锦衣心狠手辣,做他的属下,她有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呢?她现在还这么难过又不安,何必呢?她也是迫不得已,也很不容易,就算她真的对他动了手,他也是不会怪她的。
“没事了……有我在,他再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沐清风说道,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抚摸翘楚柔顺的长发,“不怕,我怎么会不要你……”分明是我在怕你不要我。
再次抬头看向锦衣的时候,沐清风的神色便倏地阴沉凌厉了起来。终日以笑待人的沐清风很少会有这样的神色,这让锦衣忍不住将唇角的笑容越勾越大,神色也显得越发兴致盎然了起来。
“那么恨我的话,随便挑哪个下属来杀我就是了,何必要为难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姑娘家……觉得这样就能让我放松警惕么?”沐清风微微眯了眯眼,面色冰冷,道,“锦衣,今日我没工夫与你多做计较,为难翘楚的账,我却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说的没错,不会武功的女人,的确能让你放松警惕呢。”锦衣带着笑意开口,用力抚摸着手中的玉佩,目光灼灼,仿佛是在期待戏剧的最j□j。而就在这时候,沐清风也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快于思维,他蓦地闪过身。
然后,一只簪子就被猛地刺入他的身体,入肉极深,血顺着伤口一点点渗了出来。所幸长期受训的本能让他在最后关头闪过了身,堪堪避开了要害。沐清风低下头,看着仍旧所在他怀中的翘楚。翘楚仍垂着脑袋,手中却不知何时紧紧握着了一根簪子,那簪子的尖头正深深地埋在他的身体里……
翘楚一直都是沐清风要守护的人,是让沐清风不知不觉卸下了所有防备的人,是以毫无武功的翘楚也能堪堪伤到沐清风的要害。
然而,身上的要害避开了,沐清风心里的要害却像是被最锋利的刀子刺穿,而后反复抽|插旋转,硬生生地疼。
“翘楚……”沐清风看着手里还捏着滴血的簪子的翘楚,艰涩地开口,“我会……保护你的呀……你不用……勉强自己的……”心里仍存着最后的希望,希望翘楚这样做只是因被锦衣胁迫而胆怯,他对她道:“你要相信我,只要我想,马上可以带你走……他不能把你怎么样的。”没关系的,他能原谅她,女孩子都是胆小的,她只是被锦衣吓到了。只要让她相信他能保护她,那她就一定……
然而,翘楚却并不理会他的话,反而见缝插针地抓住了他说话的空隙,蓦地又刺了过来。这次,沐清风轻易地抓住了翘楚的手。眸子里映着翘楚握凶器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沐清风觉得有什么在自己的心里一点一点碎开,疼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这种感觉比挨沐今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板子还要让他难过。“翘楚,我疼……你别这样……”你不是很怕我疼么……
翘楚仍旧不理会他的话,而是用力转动手腕,想要把自己的手腕从沐清风的手中脱开。然而两人的力量差异实在悬殊,这让她怎么都挣脱不开。“放手!”她努力了半天没有结果,便高声道,声音急促,不带感情。沐清风听着,身体轻轻一抖,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
挣脱了束缚,翘楚见奈何不了沐清风,便立即跑到了锦衣的身边,而后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垂首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督主责罚。”
“罢了。”锦衣的心情似乎很是愉悦,“能那么容易被你捅死,他就不是沐清风了。”他笑着道,伸手摸了摸翘楚的头,像在逗弄一只小狗。他轻声称赞着:“让我看得真高兴……翘楚,做得好。”声音温柔。
沐清风闭上了眼,无力地靠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