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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奈里小镇是卡桑德拉城难以比拟的繁华。
兴许是因为这里有着神殿的驻扎，所以来自帝都的商家们并不吝啬在这里开分店，再加上镇子外围丰富的火精石矿，是以每个阳光正好的下午这里的总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在伊莱恩来到这儿的时候时间还早，是以并没有出现人员爆满的情况。
她似乎是十分熟悉这里的路况——艾德里安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左拐右拐地进了一条小巷子，巷子的两边是被岁月腐蚀地不成样子的青苔，脚下踩的也是不平坦的路面，要不是心中对伊莱恩的信任，他都要想她是不是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他卖掉。
然而他心中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没过一会儿，少女就停在了一家店门口。那是一家很老旧的店，门口的牌匾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武器店”三个字，将里面遮掩住的是一扇木门，上面已经有了腐朽的痕迹，伊莱恩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恭敬地鞠了一躬，“乔伊斯先生，我是来取前两日与您约定好的武器的。”
没有人回答她，但少女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不曾抬起头来。
过了一会儿，门刷的一声自行打开了，空气里传来男人有些苍老的声音，“进来吧。”这时候艾德里安才注意到，真正的门不是那扇快要腐烂的木头，而是那后面噼里啪啦响着的雷电网，而在乔伊斯话音落下以后，那电网才渐渐消散了，露出了后面的武器。
那强烈的魔法波动简直让他要心生贪心。
“乔伊斯先生是这附近最好的魔武铸造师，待会可要礼貌一些。”
并不指责他一闪而过的贪婪眼神，伊莱恩拍拍少年的脑袋，笑着指点道。
可少年却很自责，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态。
其实这很正常，乔伊斯做的武器每一件都是上品，放在帝都都是千金难求，可是谁都没想到，他却愿意窝在这里做一个籍籍无名的武器师。
边境的大多数人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武器吧。
叹了口气，伊莱恩带着艾德里安进了屋子，因为方才发生的事情，艾德里安一直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心生惊叹和欢喜。
这些武器都太漂亮而且精致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上面镶嵌的魔纹的魔法波动也很强大。只要对武器铸造有些了解的都知道，魔纹相当于一个储存的魔法，简单点举例，假如一只法杖镶嵌了一个叫做狂焰过境的魔纹，那么只要他往法杖里输入一点魔力，并且魔晶本身的魔力也足够的话，理论上他就能够一直使用“狂焰过境”……他甚至都不需要学习，只需要魔力充足就可以。
拐过一个武器柜她们站到了乔伊斯的面前，听声音的时候，艾德里安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可到了面前他才发现，对方是一个英俊的少年。
“呦，大忙人还有空来找我？”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们，少年放下手里正在制作着的武器，他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眉梢弯起，像少女们最喜爱的宠物软翎狐，让人忍不住想要按在怀里揉一揉。
事实上伊莱恩也确实这么做了。
像是安慰一个在闹脾气的孩子，她按了按乔伊斯的脑袋，然后笑眯眯地，语气有些低声下气地说道，“都是我的错，作为赔罪，我明天带你进荒月之森如何？”
“不要以为我会受你的诱惑……”
“……加上后天？”
“成交！”
像是怕她反悔一样，他迅速点点头，还拿出一张契约来，非要伊莱恩签字画押。而不管乔伊斯怎么任性，伊莱恩都好脾气地照做了。
艾德里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的非常。
原来得到宠爱的并不是他一个人。
就算是弟弟，他也并不只是伊莱恩的唯一。
真是嫉妒，可是除了看着，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艾德里安紧紧地握住双手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流动，那种魔法波动让他感到恐惧和恶心，但是同时却也让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在空前的暴涨。
如果有力量的话，是不是就能够拥有伊莱恩了呢？
明明知道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要伊莱恩，想了很久很久，可却从来只敢埋在心里，一点不敢显示。
因为她是光啊。
流离在掌心的，永远捉不住的光芒万丈，又怎么可能只属于某一个人呢？
毁掉吧，如果得不到的话。
“艾德里安？艾里？”似乎是看到他的眼神重新有了焦距，伊莱恩松了一口气，她放下方才在他眼前不断晃着的手，然后拉住他向前走着，“方才叫你怎么不应我？我为你定做的法杖已经做好了，你过来看看。”
为他定做的？
法杖？
脑海里只听过这几个关键词，他晕晕乎乎地就跟着伊莱恩的脚步走了过去，方才那股暴戾一瞬间消退不见了，只剩下了被伊莱恩拉了手的羞涩。
伊莱恩为他定做的法杖叫做【绝望者的祈祷】，据乔伊斯所说，上面镶嵌着的火之魔法是“火之裙摆”，是一种大范围的攻击型魔法。
“我知道你不愿意用攻击型的魔法，”伊莱恩说，“所以我为你定做了这根法杖，并不是逼着你去使用，只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往法杖里灌输一点魔力。”
然后她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什么难过的事情，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哭似笑，仿佛是被尖锐的痛意冲击，害地她双眼都失去了焦距，“艾德里安，战争是很残酷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他最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要求了，尤其是她此刻这样悲伤的表情。
“我会的。”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带上了定做好的武器，伊莱恩却并没有和他一道走，她让他先走一步，而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没多问，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少女，然后戴上了兜帽，转身离开了。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失去了踪迹，乔伊斯站在她的身边，他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调侃道，“就这么喜欢他？”
“不是。”意料之中的，她摇头否认了，只是还没等乔伊斯下一句调笑出口，他就被惊得差点没跳起来，“我怕被他发现什么端倪。诅咒在逐渐破坏我的身体，我的五感目前已经失去了味觉和嗅觉，就在刚刚，我又失去了视觉。”
“你说什么？诅咒！”
乔伊斯顿时激动起来，不怪他这样，要知道伊莱恩是他进入荒月之森的希望，如果她因为诅咒而倒下了，他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去找那条小黑龙了。
“是的，我在修奈泽尔的资料中找到的，它是无法被破解的诅咒的第一位，”伊莱恩轻声道，“它叫做，【被喜爱者的死去】。”
*
事实上，她来乔伊斯这，并不仅仅是为了那柄法杖的。
“味觉和嗅觉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可没了视觉，我在战场上多有不便，”伊莱恩接过乔伊斯递过来的两片薄片，然后戴在了眼睛之下，“虽然没有人眼那么方便，但也勉强能应付过去了。”
浅紫色的条纹称着她浅紫色的眼眸，显得分外好看，但这两片东西可不是为了好看的——它们是乔伊斯为伊莱恩特制的，抽取她的魔力维持“光之眼”运转的魔法武器。
既然已经失去了视觉，那么为了见物，她只能通过光之眼，而在战场上分神去控制魔力输出用出光之眼是十分危险的举动，是以这个装置就十分必要了。
“只希望我还能活到下个月——五感失去地越来越快了，连我都有点失去活到那个时候的信心了。”
伊莱恩耸耸肩，她的口气很轻松随意，乔伊斯的心上却压了一块重石般沉重。
这个月的月底，新的兽潮要开始了。
而下个月的一号，却正是那个叫做艾德里安的孩子的生日。
“希望大家能安全渡过这个兽潮。也希望……一起度过这最后一个生日吧。”
她轻声这样说，阳光照着她苍白的脸，仿佛她下一秒就要碎裂，被风四散吹开，再也寻不见。
*
生离死别这种事，总归从别人口中听起来，更为撕心裂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