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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西斜,汴京城高大厚重的城墙在宽阔的街道上留下长长的斜影,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人声嘈杂,丝毫没有因为天色将暗而受影响。/
“青阶曼路影叠长,人鼎声喧回古墙。民女门前说旧事,斜飞燕雀没夕阳。”
笑雪风随口吟诵着,用这首七言诗来形容此时的京城倒也再恰当不过。
许艳珠拉着笑雪风的手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俊男靓女,时不时引来人们羡慕的目光,男子希望美女身边的男人是自己,姑娘们希望男人身边的女人是自己。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女人的抱怨声:“你瞧人家长的,你再看你那副德性,老娘真是瞎了眼。”
“你也不看看你那副黄脸婆样,你要是有那女子一半的礀色,老子也不枉此生。”
听着这夫妻二人的嗔闹,许艳珠心中如蜜一般甜蜜,想想自己当初徇情之事还真是走对了,她偷眼看笑雪风,见他眉头紧皱,不仅嗔道:
“你干吗啊,你看看别人都羡慕我们呢,也不会开心点。”
笑雪风心中此时正在想着素娥,想她一个青楼女子,身处烟花之地,五年多的时间,难免有什么意外,她会不会还在流云雅阁呢?如今她可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自己莫要耽误了姑娘的青春才是。自己眼下又有大事要办,如果自己能侥幸降伏契丹怪物,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看素娥姑娘。
他心中有所想,对许艳珠的话竟是恍若未闻。许艳珠见他没有反应,嗔怪道:
“我说你不能开心点啊!”
他猛然醒悟过来,忙借口道:“当然可以,凤仪,我有些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可好?”
走了这么远的路,笑雪风确实有些饿了,听到许艳珠嗔怪自己,自己也正好借此搪塞。
“你这一说,我倒也觉的饿了,好吧,我们找地方吃东西。”
二人望着满街林立的店铺,一时犯难了:要是一家也没得选择,这么多的饭馆酒家该去哪家呢?
两人正在犹豫,却听身前不远处的一家酒馆内传来一阵掌声,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好,……好,太好了,再来一段,我们多给银子。”
二人循声望去,见这家酒馆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门上一块横匾,上书四个大字:说话酒家。
三郎晓得,古人称评书为说话,这评书的兴起就是源于宋朝,并在清代得以继承发扬。
什么评书讲得如此精彩,引的大家掌声雷动,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于是两人也走进了这家名为“说话酒家”的饭馆。
饭馆虽不是上等,厅堂却是不小,足可容纳几十人。茶官酒客们边吃着饭菜边向内侧张望,靠近内墙放着一张宽大的木桌,桌后坐着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桌上一盏茗茶冒着热气,老者手摇折扇正望着欢呼的众人。
待众人欢声退去,才笑吟吟地道:“谢谢大家厚意,小老儿就再为大家来一段本朝的一段典故《金沙滩》。”话音未落,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笑雪风二人见靠近墙侧正有一空桌,便上前点了饭菜,据桌品茶,跟着听起评书来。
老者并未直接切入主题,而是揭开茶盏抿了一口茶,随口吟出一段五言诗来:
“双龙战鼓悲,八子几魂追。兵困双狼谷,亡陵血染碑!”
熟悉金沙滩故事的人都知道,这首短短的五言古绝囊括了整个战役的始末,凄凉而又悲壮!
金沙滩之战又名“双龙会”,宋太宗赵光义,即当今天子赵恒之父与辽天庆梁王(辽景宗耶律贤)在辽营(即今天的山西怀仁县城南30公里处的黄花梁脚下)举行“双龙会”。由于担心“鸿门宴”,杨业之子大郎杨延平扮做宋太宗赵光义,杨家八儿郎随行护驾。
双龙会上父子九人被辽兵围困,大郎杨延平见天庆梁王在山上坐观杨家军作困兽之斗,旁若无人谈笑风生,大怒,提弓拉弦,一箭射死天庆梁王,自己也被辽人乱枪挑死,杨家其余七子亦被辽兵冲散,各自为战,金沙滩战役是杨家军打得最惨烈、最悲壮的一仗。
一首民谣在民间广为传诵:“大郎蘀主把命丧;二郎力战而阵亡;三郎马踏入泥浆;四郎八郎落北国,五郎一怒当和尚,七郎乱箭透心凉,六郎只身见高堂。”
金沙滩讲的正是发生在北宋的一段杨家儿郎抗击契丹铁骑的血泪征战史,杨业一人率三千残兵被辽军困于两狼山,久战救兵不至,杨业悲壮的撞死在李陵碑前,为宋室江山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关于杨业之死,史实记载是被俘绝食而亡,但民间评书,戏曲多渲染成碰碑而亡,以表其忠烈,如今杨家男儿只余六郎一人仍然忠心耿耿的镇守着边关。
笑雪风听完这首五言诗,心中不免暗暗感喟:“这大宋朝虽然屡遭外族欺辱,能人异士却是不少,连一个普通说书人都能随口吟出几句平仄工整,格律压韵的五绝诗来!”
如今的笑雪风博通古今,诗词格律无一不晓,是以老者一经吟出,他已知晓平仄是否工整,句末是否压韵。
吟完诗词,老者才抑扬顿挫的说起评书来,随着折扇轻摆配着惟妙惟肖的手势,众人听的精彩,时不时发出阵阵掌声、欢呼声。
讲至悲壮处,说书老者竟然老泪纵横,在场众人也听的热血沸腾,突然老者张口骂道:
“如今天庆梁王已死,他的女人契丹萧太后又坐上了宝座,这个女人更是蛇蝎般狠毒,为了登基她残害同僚,与手下大将萧挞凛通奸,如今……”
“啪”的一声,地面上传来杯盏破裂之声,打断了老人的悲壮演讲。
众人寻声望去,见靠窗的一张桌前气呼呼地站起三人,中间一年轻公子羽扇纶巾,皮肤白皙,生得俊秀异常,紫衫窄袖,腰横玉带,满脸的煞气。
身前青砖地面上残杯碎片,潮湿的地面上尚冒着些许的白气,显是暴怒摔杯之人。
笑雪风只觉这年轻公子甚是眼熟,令人心生亲近之感,可思前想后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俊书生左右两人皆年在四旬上下,左边是一大汉,青脸钢髯,一颗獠牙呲出唇外,脸侧一墨色胎记,生的好不骇人。
右侧之人生得和那大汉恰好相反,面皮白净,身材微胖,大肚下垂,手中不断拨动着一张铁算盘,那算盘通体光亮,盘珠晶莹,显然是用精钢打造,此人乍看之下分明是一位沉迷于酒菜、生意之间的商贾。
却听那年轻公子缀声道:“你这老儿莫要胡言乱语,再敢胡说看我不把你的嘴撕开。”说话间面色通红,显是气愤以极,说完话重重的一掌击在木桌上,“喀嚓”一声,木桌边缘已被他掌力震裂。
说书老者看似腐儒,却是倔强之极,不服气的高声道:
“小老儿所言皆我大宋子民肺腑之言,哼,任你如何强横,我又岂会怕你,来、来,有本事你望这打。”
说着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毫无惧色,年轻公子方要发作,左侧大汉已然抢先出手,壮硕的身躯腾身而起,跃过众人头顶凌空一掌劈向老者,此掌含恨而发,声势惊人,已有几人战立不稳被突如其来的劲风带倒。
三郎也没想到,大汉竟然身怀旷世武学,自己若不出手阻拦,恐怕老者就要血溅当场,此念只在闪电之间,来不及多想,也飞身而起,迎向大汉,轰然一声巨向,两人在空中硬对一掌。
两人凌空倒翻而回,笑雪风连退三四步方才稳住身形,那大汉笨重的身躯竟然稳稳落地。
许艳珠见遇到了对手,担心笑雪风有失,“苍啷”一声长剑出鞘,纵身跃至笑雪风身侧关切地道:
“子风,你没事吧。”
“我没事,想不到此地居然有如此高人。”
两人并肩向前跨出,准备共同御敌。
见此情形,店中众人纷纷夺门而出,片刻之间跑了个干净,只留下说书老者独自站在场中,不听使唤的双腿瑟瑟发抖,倔强的性格驱使,他仍然不肯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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