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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雪如看着那背斜趴在自己跟前的白吟霜,一双眼睛瞬间睁大了开来。
那白吟霜原本衣裳穿的就不结实,刚刚才几个嬷嬷听了雪如的令整理白吟霜的时候又是早把那最外层的一件薄棉衣扒拉了下来的,如今的白吟霜,身上只是着了一件白袭衣了,这般滚落至雪如跟前,那袭衣前襟本来就是形同虚设的,这下更是全散了开来,只歪斜胡乱搭在身上罢了。
雪如吃惊的不是白吟霜这般突入滚落着她跟前,更不是她现今如此狼狈衣衫不整的模样,而是,她那□□的肩头上一颗小小的烙印,一颗形如梅花的小小烙印。
雪如颤抖的手刚刚伸出去一半,身后的秦嬷嬷也传来一声惊呼,那手便就再伸不出去了。
梅花,梅花,十八年前,她亲手烙在了女儿肩头的那朵梅花,更是烙在了她的心上。
“吟霜!”皓祯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猛地扑了上来。
雪如这边正心神俱裂的时候,突又见皓祯扑来想要抱走白吟霜,反射性地就要伸手去拉她,“让...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竟也如皓祯一样要癫狂起来。
那秦嬷嬷在她身后看她这样仪态全失,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住的在她耳边喊叫,“福晋!福晋!使不得,使不得啊!”心上也是确定了的,这朵烙印梅花,跟雪如宝贝一样藏了这么些年的梅花簪子一模一样。
哪想,雪如如今见着那梅花烙印,失心疯了一样,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顾了,只是一个劲地想要拉住白吟霜再仔细看上几遍。
皓祯见雪如又伸出手来,还以为她满心要置吟霜于死地,也是不管不顾了,反手一握,拉住雪如的手使劲地向一旁甩了出去。
雪如惨叫了一声,那钻心的疼让她也是瞬间醒了过来,秦嬷嬷在身后见了,瞠目看向皓祯。
皓祯抱起吟霜来,疾步走进了屋子里头,狂吼着要小寇子快去请了大夫过来。
雪如满心满眼满口苦涩,她顾不得手腕上撕心的疼痛,一心只想着要再看上一眼白吟霜肩头的梅花烙,这十几年来,她没一晚是能够睡的安稳的,总是不知不觉就陷入了那小小女婴气若悬丝的哭泣声中,午夜梦回,就只能拿着那梅花簪子一遍又一遍的抚摸描绘,簌簌落泪,她的女儿啊!
如今,乍一见了那烙在心头的梅花印,她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啊。
那身后的秦嬷嬷也是泪流满面了,当日,是她亲手抱了那小小的婴孩递给了都统夫人也就是雪如的亲生姐姐的,她也是亲眼瞧见了雪如是费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狠了心把那梅花簪子烙在了孩子肩上的,她见到了白吟霜肩头那熟悉的梅花烙时,也是无比震撼的,她是雪如的奶嬷嬷,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女子,她对她的心,不比任何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心少,对那小小的婴孩,也是千般恋爱万般不舍的啊,可是,眼下这么个情景......她苦涩的又笑了开来,果然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秦嬷嬷扶了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的福晋起来,两个人一同颤巍巍地朝屋子里走去,身后东倒西歪的几个嬷嬷个个面面相觑。
屋子里头,皓祯正把吟霜往被子里头的裹,他一见雪如也跟着进了来,一下子就又瞪圆了眼睛,哼了一声,却是也没再怎么发作,只是把吟霜又往被子里头裹了裹。
雪如现在根本就顾不得皓祯是个什么样子,她只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看得再清楚一些,想要确认确认再确认,她即想要白吟霜就是她的女儿,却又怕白吟霜真的是她的女儿,因为她是极清楚地,那给她灌下去的堕胎药下了多重的分量,她根本就是存了心要要了这个勾引她儿子的女人的命的啊。
她一步一颤的往前挪着,抖着唇紧攥住秦嬷嬷的手,她甚至是有些哀求的看着皓祯说话,“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她!”
这边皓祯心下恼怒之余也是一头雾水状,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毕竟是他的额娘,她做的这一切虽然让他恨在了心头,可是皓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心底里头还是为着他的,于是也就想着,也许是她突然良心发现自己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着实太过残忍了些,毕竟这些年来自己尽就看她每日每日的到小佛堂里头去念佛了,再说左右不过自己也在吟霜边上呆着呢,想她也再使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于是便也就稍稍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吟霜的小脸来。
不过是小几步的距离,雪如足足走了快又一盏茶的时间了,好不容易来到吟霜跟前,她颤巍巍伸出去的手至一半却又被皓祯拦了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她!”雪如别的话再没有,只是这一句,反复重复。
秦嬷嬷在一旁,很是想要提醒雪如一点什么,可是看看皓祯略有所思看着雪如的眼睛,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正想着,这边雪如已经掀开了些许被角,白吟霜的袭衣已经全湿透了,皓祯怕她穿了湿衣裹在被子里头会更冷,索性就给她全脱了,所以雪如一掀开被角,白吟霜的肩膀就露了出来了,那颗小小的梅花烙印瞬间就刺痛了雪如的双眼。
“不是,不是,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雪如失神地摇着头趔趄了一下,声音竟然瞬间拔高,“不!”
秦嬷嬷在她身后也是看了仔细,白吟霜确定就是十几年前雪如换走的亲生女儿无疑。
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啊,她亏欠了一世的女儿,如见,又被自己亲手折磨成这个样子,上天为什么要这般待她?吟霜说的没错,报应,报应,全都是报应啊!
雪如双目赤红地突然怒头瞪视皓祯,全都是他,全部都是他,他是自己的孽障,他更是女儿的孽障。
想到这儿,雪如眼神更是疯狂了起来,她一把推开了秦嬷嬷,猛然捧住了皓祯的脸,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是你?为什么都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额娘!额娘!”皓祯被赫了一大跳,一时间竟然忘了要拨开雪如的手了,任由着雪如不断双手施压将自己的脸挤的变了形。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雪如正狂乱着,那边小寇子请了大夫过来,连声叫着贝勒爷,总算是叫回了些皓祯的神智,他心下对雪如这般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大夫已经到了门口,便就只能狠狠把雪如的手从自己脸上给抓了下来,反手扣了,推了到两步远的椅子上,让秦嬷嬷先好好按着。
大夫这边被小寇子急步扯了过来,皓祯给白吟霜掖好了被角,只让她露出一只皓腕出来,让大夫来请脉。
那老大夫点住白吟霜腕间不过就是几口茶的功夫,便就沉了脸叹气摇头,这么猛烈地药剂喝下去,饶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皓祯白了脸,抓住老大夫的手腕不肯让他收回诊脉的手,“大夫,你再好好看看,不过就是掉了个孩子,不过就是掉了个孩子。”
老大夫低头瞅了自己腕上皓祯的手半天,“这堕胎也不过就是一剂红花麝香便就可成,你们...”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老夫无能为力,这位夫人,怕是今日也难熬过去了,公子,准备后事吧!”说完,趁着皓祯呆愣的功夫,收拾了自己的药箱便就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皓祯喃喃了一会子,愤怒地斗牛一样冲到雪如跟前,一把挥开了秦嬷嬷,抓了她双肩猛力摇晃了起来,“你告诉我,你给吟霜吃了什么?你说!你说啊!你给吟霜吃了什么?”
那雪如是早已经没了形状的,如今能安稳坐着,也不过就是秦嬷嬷使力按些的结果,脸上的妆容被眼泪弄得糊做了一团,望着皓祯气急败坏的脸,极其尖锐的惨叫了一声“啊!”,原本垂在了椅靠上的双手猛然抬起发力朝皓祯胸前一推,皓祯原本就没有防备她,这一下便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后脑勺狠狠磕在了那圆桌桌腿上头,眼前黑了好半晌。
雪如却是扑到那白吟霜床前,一把抱住依旧不省人事的吟霜,我可怜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连声叠唤!
秦嬷嬷跟小寇子早让这一连串的变故给吓得傻了眼,只听得雪如在那边狂喊“我的女儿!”其声响之凄厉,就连屋外东倒西歪的嬷嬷们也听得一清二楚的。
恰逢此刻,那岳礼更巧就到了门外。他被皇帝给提了进宫之后先就是被罚了在那御书房门外的回廊上跪了好几个时辰,苦思冥想都想不出来为什么不过是一夜天的功夫那圣眷恩宠就全没了,不是儿子已经出了彩要被选为驸马了吗?后来被皇帝令人踹进了殿里头之后就更是被骂的找不着北了,(当然,他是完全不知道其实老乾这就是在迁怒,迁怒滴!)又是赏了好几个窝心脚,踹的他差点老命都要魂归天外了,后来的后来,他才在老乾断断续续地斥骂中理出了点头绪来,他那个自小就给他争脸的儿子在外头养了个汉人歌女不说,更勾引得那女人在孝期便就怀了身孕,最可恶的是竟然还敢来选驸马,哈,怎么着?是觉着皇家闺女都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呢?还是觉得没事儿犯个欺君之罪挺好玩儿的?
“你!你给朕把他们都提过来,朕倒是要看看,到底都是些个什么东西?”n个时辰之后老乾仍旧是怒气不减,又狠狠地给了岳礼一脚才下了这个令,又想想怕是他会给自己的儿子寻私情,便又让随侍的小太监命了宗人府的官儿带人跟他一同去拿人。
岳礼这边领了旨,便就拖着一步几喘的身子回了王府,接过皓祯不在,福晋也不在,一口气就险些没上来,只能就又拖着残喘的身子出了王府去寻,皇帝只给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一个时辰里头是一定要把那些个东西给皇帝提了送到眼前的,岳礼心里头那个恨啊,若是皓祯现在在跟前,他一定立马就弄死他。
若说这白吟霜的小四合院也是不难找的,当时这个唱小曲的在龙源楼里头死了爹的那一出可是闹的挺大的,不过人都知道后来被几个有权势的给摆平了,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稍稍散些银子一打听,岳礼就找到了这帽儿胡同。
却不想,刚步下了马车,就被里头一个凄厉的声音给吓了一个踉跄,什么“我的女儿”?那声音,岳礼皱着眉头,自己福晋的声音,是怎么都不会认错的。
他却是不敢再细想什么,回身歉意地朝宗人府的李大人点点头,见那大人也是知礼地回了一回,不甚在意的模样,方才任由管家扶着快步朝着小院里进,阿克丹几个都怔怔地呆在院子里头,看见岳礼进来,更是赫了一跳,连问礼都忘了。
岳礼也没功夫计较这许多,只是闷咳了几声借着管家的力继续往里头走。
屋子里头皓祯也慢慢晕了过来,眼珠子缓缓地转来转去的,却是白眼仁儿居多,看起来有点赫人,只叫岳礼见了,更加来气,拖着个粗喘身子提起脚了一样踹,“混账...咳咳咳...混账东西!”
雪如抱着白吟霜在哭,撕心裂肺的哭,秦嬷嬷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心上只想着,怕是...完了!
见了岳礼带了生人进来,就更是畏惧了,挪挪挪的赶紧着挪到雪如跟前,狠狠掐了她一把,“福晋,福晋,王...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雪如的哭声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着秦嬷嬷的话,一会儿之后,突然放下白吟霜又扑了出来,奔到岳礼脚下,大叫,“王爷,救救吟霜,救救吟霜啊,救救我们的女儿啊,救救我们的女儿啊!”
岳礼这面正想着自己福晋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呢,猛地被雪如的话吓得一脑门子冷汗,女儿?这...这儿哪来的自己的女儿?
谁知雪如这方已经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只一个劲地拉了岳礼的衣袖,嚷着让他救救自己的女儿。
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那皓祯也清醒了些,看看雪如,瞄瞄吟霜,秦嬷嬷更是面无人色了,她本意原是想要让雪如忌惮一下王爷,别再满嘴女儿女儿的叫唤呢。
“你胡说什么呢?”岳礼一个不耐狠推了雪如一把,恰她往后退步的时候又被皓祯的腿给绊了一下,一下仰躺在了地上。
这一摔,却是摔回了些许神智来了,雪如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强撑着坐了起来,看着岳礼,“救救我们的女儿!”竟是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岳礼大喝,“什么女儿?这儿哪里来的我们的女儿?”
雪如凄惨一笑,扭头满目怜惜地看着床上的白吟霜,“那......”
“福晋!”
她这边刚吐了一个字出来,那边秦嬷嬷凄厉出声。
雪如怔了一下,又缓缓扭头面向秦嬷嬷,“报应!呵呵,真的都是报应啊!只是,为什么偏偏都报应在了我苦命的女儿身上呢?”说罢,便不再管秦嬷嬷,回头看向岳礼,“那床上躺着的,便就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啊!她才是咱们府里头名正言顺的四格格啊!”她再也不要欠女儿更多了,既是下地狱,她也定要为女儿挣回这一个身份,让她风风光光的走了。
秦嬷嬷双眼紧闭,落下了泪来。
岳礼大震,不敢置信。
皓祯吞了吞口水,轻呵了一声,勉力扯出一丝微笑来面向雪如,“额...额娘!”
雪如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了一个缎面儿的荷包,岳礼认得出,那是她从不肯离身片刻的东西,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也总要放在了手能够摸得着的地方方才肯罢休。
雪如倾身伸手探向皓祯,在他脸上摸了又摸,只是眼里没有丝毫怜惜,想这个儿子,带给她丈夫的不弃,带给她地位,带给她荣耀,她也曾是真心万般宠爱过的,“你却是应该要给我磕头的,没有我,你还不知道是在哪里吃苦受累呢,哪里有你这十几年来的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没有我,哪里有你这十几年来的可以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只是,你为什那么狠心,我的女儿为你丢了一次命还不够,偏偏还要再丢上一次?而这一次,没有菩萨保佑,没有佛祖怜惜,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岳礼终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的全身距剧烈颤抖起来,眼睛里面射出几道狠烈的精光,却是不敢再看身后那李大人探寻的目光,哆嗦着嘴唇颤声道,“雪...雪如,你万不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害了咱们整个王府啊!”
雪如又是笑,放下皓祯脸上的手,“王爷,多少年你都没有唤过我的名字了!若不是还有这么一个祸害在我身边,怕是你早就弃了我了吧?这个祸害,这个祸害,他根本就不是...”
“雪如!”岳礼狂喝一声,狸猫换太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这样一声,胸膛就更是连番地起伏了,犹如像是要窒息一样的难受。
雪如却是狂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流出了眼泪来了,“如今我再也不要女儿受半分薄待,她不是下贱的卖唱女,她是我们硕亲王府的格格,是我嫡亲的亲生女儿,是我十八年前拿这个孽障换走的亲生女儿啊!你看,你看,”她猛力扯开了手里一直攒这的荷包,掏出里头那被从尖头往上对折起来的梅花簪子,举高了到了岳礼眼前,“你看,你看,女儿肩头的梅花烙就是我用这根簪子亲手烙上去的,吟霜肩上的梅花烙,吟霜肩上的梅花烙,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
她的话何其惊悚,岳礼眼瞅着她几乎要气绝一般,“为何你要这般害我?为何你要这般害我?我哪里错待了你?为何你要这般害我?”说到最后,岳礼竟也声嘶力竭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哪里错待了我?你若不曾错待了为何会有那回女翩翩?你若不曾错待了我为何会有嫡庶不分之说?你在我为你怀着孩子担惊受怕心力交瘁之际,竟然会应下那翩翩若是她给你产下长子便就是那硕亲王府嫡子承受世袭这番承诺来,这就是你待我的不薄?这就是你不曾错待了我?哈哈哈,只可怜我那一出世连眼都还没睁开的女儿,只可怜我那苦命的女儿!”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这身后宗人府的大人也为着这岳礼是倒抽了一口气,这福晋,怎么敢使这样下乘的手段来争宠□□啊?
“此时牵扯甚大,”那李大人略微沉思了一下,他本属宗人府,管的就是这些子子嗣嗣的问题,更何况是这般偷龙转凤皇家最为忌讳的事儿,“臣要据实已报,请圣上定夺!”
那岳礼听完这一句话,两眼一翻,就着管家的身子便滑落到地上去了。
而皓祯却是轻扯了雪如的衣服下摆,呵呵笑着问道,“额...额娘,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祸害?什么女儿?”
“说什么?”雪如脸上似乎又是恢复了慈母一样的神态,她再次抚上皓祯的脸,轻柔道,“我说,我拿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祸害换走了我的亲生女儿,你如今的一切,全部都应该是吟霜的,是吟霜的,你听懂了吗?”<hr size="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