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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今个儿寺里忙，你上午肯定不得空回来，没想到你舅舅居然接你去了。”柳夫人满心欢喜地打量儿子，有俩月没见着了，好像又长高了些。
净云笑了笑，“寺里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忙活了，不过我也帮不上啥忙。”
每年腊八节这天，西山寺都要从凌晨开门施粥直到中午，净云往年都是跟着一道帮忙。这原是积德的好事儿，柳家自然不会拦着，日子久了，就跟约定好了似的，每年腊八节的下午柳家才会着人去接净云。
今个儿一大早，寺里正忙乎着呢，曾府就差人来了。虽然挺突兀的，但净云不好意思拒绝。西山寺离城里可不近，这大冷天儿，又下着雪，来接他的马车必须要摸黑上路，还顶风冒雪的，忒不容易。
柳夫人自然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净云小时候便和曾家二小姐合过八字，两家虽未挑明，但大家都心照不宣，这门亲事实际是双方认可的。
这些年来，净云远在西山寺，虽然隔不多久娘俩也能见见面，到底还是不比在家里那么方便，柳夫人膝下实在是寂寞的。
得亏了曾家常常把二小姐送过来跟柳夫人做伴。曾二小姐如兰，一年里头倒有大半年在柳府，在柳夫人的精心教养下长大，如今已出落得知书达理，尊贵大方。
净云和如兰也不陌生，柳夫人每季都要要西山寺去进香，十次有八次都带着如兰，两孩子小时候合得来，一见面跑前跑后玩儿得挺欢。如今两人都大了，都矜持了些，但见了面还是话不少，自比别人亲厚许多。
今年初如兰满了十六，前两个月净云又满了十八岁，素来沉着的柳老爷好几次提起了这门婚事。
柳老爷这一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在延续柳家香火这一样上略有遗憾，好不容易儿子长大了，他真是一心盼着净云能早点成家，赶紧为柳家开枝散叶。
腊八节接女婿。如兰虽在曾家小姐里行二，却是唯一嫡女，深得父母宠爱。女儿大了，纵然万般不舍也是无法，能为她寻一门靠谱的亲事，也好放心些。
如兰和柳夫人这么些年原已感情深厚，净云又是个温和沉静的好孩子。故而曾老爷和柳老爷在这件事上简直一拍即合，双方有了默契，今天曾家的举动就顺理成章了。
柳夫人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面上笑意犹在，心底难掩失落，这孩子到底和自己是生分的。
每每提到净云，人家总是夸赞，虽是恭维，但净云出色也是事实，柳老爷口里谦虚，心里实是受用的。柳夫人却常常羡慕那些纨绔子的母亲，是，那些孩子眼见着大了也是废物，可人家不怕，不拘人前人后，人家在母亲面前该撒娇撒娇，该耍赖耍赖，毫不忌讳。
都说儿女在父母面前永远也长不大，可净云，多少年前已不在自己面前放肆了。纨绔又怎样？我柳家难道还供不起他挥霍？柳夫人恨恨地想。
也就这么一想，转念柳夫人就开始不放心，连声问：“净云的身边可有人跟着？他屋里可弄暖和了？”
一直在身边伺候的碧珠没忍住，笑了起来，“太太平时多利落的人儿，怎么一遇到少爷的事儿就变啰嗦了呢？这一大早您就吩咐过的事儿，都这会儿了，少爷屋里还能冷着了？”
碧珠边说边麻利地帮柳夫人解了头发，仔细梳通，“您和少爷说话的工夫，小全一直在外面侯着呢！要论忠心，这园子里有几个越得过小全和小安？”
柳夫人听这话确实在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口里却佯骂道：“我把你这丫头惯的，连我你都编排上了！”
这边净云刚退出暖阁，小全便拿了大氅过来给他批上了。
小全和小安原比净云大两岁，两人跟着净云一起去的西山寺，虽说主仆有别，然仨人年龄相仿，一起做伴长大，寺里又宽松，没那么多规矩，久了两人和净云便有了一份兄弟情谊。
这份情谊既不可说，仨人就只是自个儿意会，看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小全，小安对净云格外经心些。
回到自己院儿里，净云脱下大氅，拍净身上的雪。雪下得太大，小全撑着伞也遮不住。
这个点儿福伯已经睡下了，小安听到声音早迎出来了，等着两人收拾停当才一起进了屋。
屋子里暖烘烘的，可能是外面太凉，净云对这过分的暖意有点不适。他稍稍皱了一下眉头，又脱下了一件外衣。
小安乐滋滋地凑上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少爷，打听到了，今儿那位确实是咱们家的，叫琴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