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二家人

紫菜南芥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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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套戴好后,小女孩后退两步,气喘吁吁。

    好像戴个手套是叫她干了一天农活一样费劲。

    阿莱茵来回看了看:“哦,谢谢你。”

    “是你太没用。”小女孩喘了两口,语调还是愤怒,也不知道是谁招惹她,一副小霸王口吻,“那个和你在一起的是向导吗?他怎么也不照顾你,干看你挨冻!”

    阿莱茵意外:“你知道的真多。”

    只有2%的觉醒可能,政府人员把她强硬带走。哨兵以为,蔷薇帝国是不会让她接触关于这方面的任何信息。

    “当然。”小女孩自豪,“别歧视普通人,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我也是,虽然……不是全都知道。”说到后面,底气不足倒越来越小声了。

    阿莱茵微笑:“你叫什么名字?那位婆婆是你的亲人?”

    小女孩狐疑防备地望向他。

    阿莱茵连忙补充:“抱歉,我不懂礼数,我叫阿莱茵·艾德,并不是个坏人。”

    “艾德?”小女孩奇怪,“艾德太太?”

    阿莱茵震惊,脱口而出母亲的名字:“你认识她?”

    “对!她每年都会送东西来,我们能生存下去全都要感谢她!不过最近倒没再送了,我还以为她把我忘记了呢。你是艾德太太什么人?”

    阿莱茵:“是她亲自来的?你见过吗?”

    “见过,一个穿着军服很高的姐姐,头发是香槟色,嘴唇很红,她每次来都很严肃,看见我又会笑,然后把上面写了艾德太太名字的包裹给婆婆。哦,是婆婆让我叫她艾德太太的。”

    那不是母亲,香槟色头发,母亲从来没有染过这种颜色。

    瑞蒂老师,斯碧弗·瑞蒂!她早就知道!

    阿莱茵:“婆婆?”

    “婆婆是我唯一的亲人,听说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丢弃了,是婆婆把我养大的,我们一直住在这个地方”小女孩说得有些委屈,“虽然很贫穷,但是有婆婆陪着,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后来还遇到艾德太太的帮助。”

    “不!你并没有!”阿莱茵情绪激动,不由握住小女孩的肩膀,“你并没有被丢弃!艾德太太……我们……”

    真实的话说不出,还有太多隐患——

    卑劣的帝国。

    让瑞蒂老师去冒充,把亲生母亲的名字挂在门面上,时刻提点,恶趣味,讽刺。

    小女孩被吓住,缩成一团,直想往后退:“你放手,你想干什么?!”

    哨兵反应过来,连忙松手,为自己的冲动懊悔。

    “抱歉。”他重新缩回去偎着山壁,“外面太冷,你快回到里面休息吧。”

    “你……”小女孩站直,狐疑地探头探脑,“你没事吗?”

    她想走,可是见鬼的于心不忍。

    阿莱茵:“你还想和我聊聊?”

    小女孩走近一点,迟缓点头。她不明白这种情感,只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位年轻哨兵不会伤害她。况且,他还有着和她相似的头发与眼睛。

    点点头:“我和你讲话,你就不觉得冷了,你情绪不对,是在外面又冷又孤单?”

    是的,我想是的,虽然你比我小十岁,但如果我能陪你一起长大,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阿莱茵难得露出点身为哥哥的表情。

    谁都诡异地没有把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

    阿莱茵:“感谢你的宽宏大度,小小姐。我觉得我的向导说得很对,我实在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感,你或者会有危险。”

    “没关系。”小女孩耸肩,“婆婆也老说我不礼貌。”

    阿莱茵:“我觉得你很可爱。”

    小女孩脸红了下,因冬雪夜色,天气寒冷,反而看不出。

    小女孩:“好吧,我们和解吧。”

    她一屁股坐到阿莱茵旁边,连后背被雪浸湿也不顾,挨得很紧,相互取暖。

    小女孩:“会有狼吗?”

    阿莱茵:“可能。”

    小女孩:“很凶吗?”

    阿莱茵:“你没见过?”

    小女孩:“没有,但我有听到狼嚎。”

    阿莱茵谨慎地摸了摸她的头:“别害怕。”

    小女孩:“我当然不会!对了,之前你告知过我你的名字,我也该告诉你。你好,我叫莉莉。”

    “单叫莉莉?”

    莉莉:“婆婆都是这样叫我的,我没有姓氏。”

    “唔……”阿莱茵低下头,远处地面的雪迹都很平坦,唯独山洞前的这片区域有着各种痕迹,仿佛在证明他们共处过的痕迹。

    你以后会有的,年轻哨兵在心里保证。

    阿莱茵:“你今年多少岁了?”

    莉莉掰着手指头:“十四岁。”

    哦,阿莱茵感慨,女孩从身高看上去就像七八岁,衣服裹得再多看起来还是很瘦弱,小小的一只。十四岁,她才到他大腿的一半,白天想跟他讲话都要拼命仰头。

    s区的2%地区所给予的环境太差,如果她愿意,阿莱茵会立刻把她带回中心区,带回父亲母亲的身边。

    毕竟中心区提供的物质要比这里好很多。

    十四岁……阿莱茵回过神,如今他二十一过了大半,勉强抓得点尾巴。小妹妹在他十岁那年出生,现在应该才……十一岁!

    中间三年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认错了?!哦不,不应该,这种血缘的感觉非常美丽,哨兵的各项机能又很灵敏,那么这三年中,他还忽略了什么?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假如莉莉的时间是对的,那么他就是……二十四岁?

    哦天,莫名其妙被增加三岁真是有点糟糕。

    “抱歉。”阿莱茵侧过头,“我能抱抱你吗?”

    莉莉惊讶:“怎么……?”

    “没什么……”

    就想像亲人一样来个重逢拥抱,如他出任务前和母亲父亲的那个拥抱。他们本该是一家人,中途分离,最后又将再度团聚。

    “好吧,我接受。”莉莉非常豪迈。

    微笑地站起来,莉莉望着他伸手,阿莱茵弯下腰用手环过女孩的手臂在背后缩紧,亲密地又坚定地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小女孩实在矮,哨兵稍一抬身双脚就被抱得离地悬空。

    惹得小女孩不住抱怨,连声催促他快点把她放下。

    阿莱茵抱住她转了一圈,莉莉啊啊直叫。

    你好,第一次见面,我亲爱的妹妹,莉莉。

    听见声音出来看情况的威海利:“………”

    *

    深夜。

    在s区的另外区域。

    密林当中,杂草丛生。

    一个和周围颜色相似的小帐篷内,艾德先生艾德太太和其他的哨兵向导正在安然入睡。这里不同于2%的糟糕区域,没有下雪也无寒冷,非常正常。

    第一天的任务进行顺利,小纠纷被调解得很好,几个基曼星球的哨兵也被劝退。只是其中一个米色头发的士兵引起艾德夫妇的注意。

    他从见到艾德夫妇的那刻起就用不怀好意的视线投射,让人莫名想起盘旋在深沟里阴暗的蛇,随时伺机而动。

    一阵大风刮进来,帐篷内的哨兵翻了个身。

    角落里渐渐现出个透明的散着雾气的人形。

    透明人形踏过平躺沉睡的人,来到艾德夫妇的面前。帐篷内暗沉一片,烟雾笼绕,来人的脸被蒙在其中,看不清楚。仅隐约露出一张嘴巴,弯起,露出个大大的鬼怪的笑容。

    ——阿莱茵·艾德。

    艾德太太被惊醒,外来的意识攻击了她的精神领域,还留下讯息,断断续续,只模糊的感觉像“阿莱茵”的发音。

    后背被冷风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侧过头,帐篷内只有熟睡的同事和被风吹得掀起一角的篷帘。

    *

    第二天,天色难得亮了些,可气温变得更低。

    四周白雪皑皑,人们一踩上去雪地就塌陷,露出个深深脚印。

    莉莉牵住婆婆,朝天空呼出一口热气。看见阿莱茵,朝他招了招手,又躲到婆婆身后。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好了很多。

    众人重新上路,经过昨天的休息,精神上和体力上都得到很好的恢复。

    转眼,就走完三分之二的山路。

    说来可能拜变种狼群的福,山间野兽跑得没影,他们走得顺畅,途中熟悉农物的居民还采来一些山野植物当食物。

    威海利坐在山头,恍惚回到梦里,山底下是黝黑浓烟,远处有火焰在热烈燃烧,使人心惊的冷风从背后徐徐而来,接着有人叫他,站在后面,声音沉稳地传来。

    “唐恩。”

    威海利回头。

    阿莱茵站在后面,头发被风吹得乱成一团杂草。

    不同的声音,完全糟糕的形象。

    可为什么他听见心里在说,美梦该醒了。

    “这里可以看见6%的地区吗?”他走到威海利身边。

    威海利莫名撤开视线:“只单纯看并不能,他们呢?”

    他让开,阿莱茵自然地过去坐下。

    阿莱茵:“他们在后面休息。”

    小山不高,并不能如想象中看见山下各种繁华的景色,倒是即将前往的小路曲曲折折,尽头隐约可寻。只要他们走完这段路,之后的事情就会变得轻松。

    在没有任何帝国的阻拦下,连任务的完成都变得格外顺畅。

    这时人群里发出欢叫,阿莱茵回过头,人群相互围绕,中间有火在微弱的燃烧。这些居民好像比之前更放松了,或许是有人看守汲来的安全感,五天的遭遇也使人学会感恩,第一次走出2%的禁锢对周围充满好奇,任何一点东西都足以使其欢呼雀跃。

    没有任何困难之下,不管是普通的居民还是哨兵向导都在放松警惕。

    威海利冷眼旁观:“还真是热闹。”

    阿莱茵:“我倒喜欢这样,他们没有再像昨天那样总是卑微道歉,说实话这让我真的有点受不了。”

    威海利:“你真不该出生在中心区,白白浪费一个机会。”

    阿莱茵听惯了威海利这种口气,完全不在意。

    莉莉举着个烤熟的蘑菇跑来过,兴奋大叫:“快看快看,阿莱茵。”

    威海利:“阿莱茵?”

    莉莉趴在肩头,拼命地把蘑菇伸到哨兵脸前。

    哨兵不由躲闪:“没关系,我让她直接这样叫的。莉莉,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威海利:“……”

    昨天晚上还看到他们俩在外面转圈圈,反正他是无法理解有兄弟姐妹的人。

    *

    短暂休息结束,居民们个个兴致高扬。

    即使寒冷依旧,身上也衣着单薄,随口吐出来的白雾足以盖住人脸。

    连那个因母亲受伤担惊受怕的女人脸上也终于有了几分欣喜。

    树木重重,山路尽显,阿莱茵和威海利抬着木板走上下坡路。今天大概就能走完,食物留有不多,如果中途耽误,还可以去不知名的山洞里借住一晚。

    “快看,前面就是平地!”

    人群中有人叫出来。

    同时棕黑的土壤,却没有白雪覆盖。

    6%的区域,正艳阳普照,和他们恍若两个不同世界。

    居民们惊喜万分,脚步不由加快,譬如迈过起伏沙漠终于看到狭小的绿洲,有几个甚至大叫地往前跑。

    悬在头顶的死神镰刀可以暂时停放一会。

    阿莱茵和威海利瞬间落在最后,年轻哨兵连声提醒,让他们注意小心。

    一声漫长狼嚎突兀又正常。

    大风卷起地表雪渍铺张开来,速度非常快,刹那就将前路笼罩,阳光完全消失。

    居民快乐表情卡到一半,眼前场景太快像个幻觉。

    阿莱茵大吼着让他们回来。

    居民六神无主,顺着声踉跄跑来,有几个还腿软,走脚并用。

    风雪逼得他们后退,团团相围。

    阿莱茵握紧板子,女人扑到卧躺的母亲身上,

    该来的,一直死死挂在心头,无法散去,总算来了。

    哨兵向导抬起头,在旁侧高大山上,站着五六匹银灰色的狼,头顶露出锋利的尖角,一双竖瞳透着冰凉嗜血的光。

    基曼星球的变种狼。

    领头狼又一声狼嚎,带领着其他狼冲了下来。

    威海利朝旁指去:“往那边跑,尽头有个山洞!”

    众人被风雪刮得分散开来,相亲相爱的大家族四分五裂,艰难地按照威海利的指示。漫天大雪迷了眼睛,连喘息声也不断加剧,割着心肺。

    板子被撞开,女人仓惶地喊了声“妈妈”。

    狼群已至。

    阿莱茵抽出分配的刀跑过去撞开扑过来的狼,刀刃插入,变种狼呜呼一声,哨兵抓住它的皮毛滚作一团。

    之前帮过忙的瘦弱男人折回来,艰难背起受伤的老太太开跑,女人扶着跟在后面。

    威海利疏导好人群,回来时现场只有阿莱茵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本就破旧的棉衣被狼爪抓得近乎四分五裂,几匹狼围着他,哨兵被扯翻在地。风声响亮,还有狼叫,超感被哄骗。

    威海利握紧刀加入战场,挥开扯咬的狼群。阿莱茵翻了个身爬起来,鼻子被冻得通红:“唐恩!你怎么还在,快回去!”

    我又不是普通的向导。

    威海利不理,同时用精神触丝提醒阿莱茵背后,阿莱茵回身把偷偷想要潜伏上来的狼一脚踹飞。

    两人背靠着背,四面皆是虎视眈眈的野兽。

    为首的头狼与他们对视,两方都摆好架势。威吓狼嚎响,众狼扑上前去。

    *

    6%的区域。

    收起帐篷,消灭痕迹。

    心大的同事还伸了个懒腰。

    艾德太太在想昨天晚上古怪的事,脸色不佳。

    艾德先生察觉到太太的不适,忙低声询问。艾德太太摇头,艾德先生拍拍她的肩:“再忍耐下,任务结束就去见阿莱茵,”

    儿子的名字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成为精神支柱。

    艾德太太点点头,按压下心里的不安。

    他们虽在s区,还没有与当地的居民见过面,可阿莱茵在吵架期间总呆在这里,艾德夫妇也萌生了想要与他们交谈看看的念头,即使蔷薇帝国从小到大从稚幼到年迈都在一刻不停地加紧宣传和隔阂,能接纳狂躁症的心不该被怀疑,包括那位只知名字不明身份不见面貌的哨兵。

    他们背起行囊,继续完成帝国下派的任务。

    临近中午,太阳高悬,众人坐在树荫下。

    说起来,见惯了钢筋铁泥铸就的高楼大厦,偶然进入有新鲜土地树木和矮小破旧的房子充满了新鲜感和莫名简朴的生活气息。

    每个人都带着向导,也不用担心失去帝国屏障的后遗症。

    除去任务,倒有点像度假。

    同事:“我昨天听说这里还有个酒吧,s区里的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中心区的不加理会,自己把小日子过得很充足。”

    另一个同事调笑:“你又开始动起歪脑筋了,想偷偷摸去酒吧?!”

    艾德先生箍住同事:“就你鬼点子最多,总管知道又会扣你钱!”

    同事:“拜托,别揭我底,okay。”

    众人哈哈直笑。

    毫无预兆,连哨兵的超感都没有察觉。

    一支箭乘风破浪,顺势而来,正好钉在艾德先生和同事脑袋的中间,

    冷汗落下,眼睛里似乎还烙印着长箭的快影。众人静了一会,起身警惕。

    四周原本没有人的矮坡纷纷站起人,制服既不统一也无蔷薇标志,是基曼星球的士兵!为首的依旧是那个令人惊悚的米色头发的年轻士兵,眼睛里森冷一片,毫无温和。

    艾德太太担心地缩在艾德先生背后。

    同事率先开腔,亮了亮手里的武器:“嘿哥们,变种狼不在这里,你们的任务已经解决。我们是蔷薇帝国派来的哨兵,别做得过火,大家都不希望撕破脸皮。”

    基曼星球的士兵不言不语。

    剑拔弩张。

    米色头发的士兵抽出长剑,举高,笔直挥下。

    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同事:“该死。”

    蔷薇星球的哨兵上前迎战。

    同事跑得很快,回头对专属向导大喊:“跟紧我。”

    女向导展开精神屏障,为哨兵筛除嘈杂声音,担任起指挥安抚的工作。

    艾德先生被几个士兵拦住,交战起来。

    他们力量悬殊,基曼星球的士兵超出他们人数两倍,看来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年龄渐大,灵敏度衰退,同事被士兵刺中,发出痛吟,倒在一堆鲜血淋淋的尸体中。专属向导精神受损,艰难爬上去一同受死。

    同事接二连三地牺牲,艾德先生被愤怒冲昏了头。

    一个士兵趁机用刀割向艾德先生的腿部,艾德先生单膝跪下,咬紧牙关把最后一个士兵解决。

    他呼呼喘气,艾德太太上前搀扶。

    小型斗争结束,基曼星球的士兵全被解决,蔷薇帝国的哨兵空余两个,受了伤,无法动弹,瘫在地上喘气。

    米发士兵作壁上观,看到此不由兴奋鼓掌。

    啪啪啪的声音宛若敲击在还活着的人的神经上。

    艾德先生艰难站起,背后汗水湿透制服。

    米发士兵悠闲走来,弥漫开来的腥臭血液在他闻来如同美酒佳肴。

    他闭着眼,来到躺到的哨兵前,面露陶醉地举起刀。

    艾德先生瞪大眼,被伤腿耽搁,大跳两步:“你想干……”

    锋利尖刀朝下,准确刺中哨兵的心脏。哨兵一阵痛叫,发出死前痉挛。

    大脑嗡得一声,双眼好似被鲜血蒙蔽,满是鲜红。

    艾德太太无法接受,眼泪被激了出来。

    米发士兵如法炮制。

    艾德先生悲从中来,愤怒难当。

    下一秒,米发士兵像一把离弦的箭弹过来,艾德先生推开太太,手持武器迎上去。

    每个字都带有仇恨地往外蹦。

    “你是谁?我要回去报告政府,基曼星球胆敢……”

    米发士兵哈哈大笑,语调起伏,尾语活泼上翘,宛如吟歌,俨然十分享受。

    他逼近,似恶魔低语:“我是特意来找您的,我知道您是阿莱茵·艾德的父亲。”

    “阿莱茵?”

    被儿子扰乱,艾德先生瞬间就推至下风。

    米发士兵:“我要借着您和您的夫人之手,送阿莱茵一份礼物。”

    艾德先生震惊,米发士兵趁机踩住伤腿,一刀挥去,哨兵轰然倒地。

    艾德太太发出痛苦的惊呼,走了两步,大脑里有声音降至,像鱼雷炸开。

    快走!他们要找的是阿莱茵!

    艾德太太片刻犹豫,流着泪转身就跑。

    米发士兵念着:“哦,逃窜的小老鼠。”

    垂下的刀刃被人握紧,艾德先生苟延残喘:“我是……不会,不会让你接近我太太一步。”

    *

    丈夫死了,她明白。

    逃了很久,根本没碰到任何人,甚至生出了也许根本没有任务的错觉。

    可是,由精神而来的巨大折磨在叫嚣着,双重结合捆绑住的专属哨兵已经去世。无法承受,她蜷缩在茂盛的草堆中,连手指都被压得抬不起来。

    艾德太太终于无法承受,发出细碎的呜咽。

    渴望是相对的。

    踩草声,呜咽戛然而止,艾德太太捂住嘴,慌忙爬开。

    头里有只锤子在捶,满脑子都被痛苦盖住,连接的精神触丝被单方面切断,勉强存活也是徒劳。艾德太太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只明白不能让对方抓住。

    高大的阴影瞬间盖下来,艾德太太惊恐抬头。

    向导专攻精神领域,受哨兵保护,对抗力量少之又少。瘦弱的艾德太太被拽起来,浑身颤抖,对上士兵那双没有情感的眼睛。

    他简直就是条冷血的蛇。

    米发士兵咧开嘴露出个笑容:“失去专属哨兵,很痛苦吧。都没见上一面呢,临死前他还在嚷着你的名字,听起来真叫人怜惜。”

    艾德太太脸色惨白,拼命拨士兵的手。

    米发士兵:“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斯碧弗那个臭女人阻止了我的玩乐,我只能把矛头对准阿莱茵·艾德,谁让你们是他的父母。”

    他伸出手抱住艾德太太的头。

    艾德太太尖叫一声,原本就薄弱的意识壁被侵入,米发士兵的眼睛不停在晃,一颗紧张的心绝望下坠。

    嘴巴开始不受控制,思绪连绵万里。

    穿过贫瘠的土地,光秃歪扭的树木,进入一片风雪之中,锁定。

    “阿……阿莱茵……”

    艾德太太眼泪流了下来。

    精神被完全控制。

    阿莱茵,她亲爱的孩子,小时候还很活泼,四岁过后就渐渐沉默,时好时坏,但也会在她下班后抱着娃娃在门口固执等待,希望她下班开门后能第一个看见他。

    看着他长到十一岁,之后送进哨兵学校。

    专属学校拒绝来访,她总是后悔,万分想念。

    她无疑是爱着他的,身为一位母亲,爱着她的孩子。

    ——快走!他们要找的是阿莱茵!

    艾德先生的声音再次炸响。

    艾德太太拼劲最后一丝力,挥开束缚,脚软下去的同时,调整身体露出颈脖,撞向米发士兵垂下来的沾满鲜血的刀。

    我是不会让你们找到我儿子的!

    就算死,我也绝对会保护!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喉咙被割裂,发出呃呃濒死声音。艾德太太倒在草地上,身体自然颤动,深色血液染了一地。眼睛张大,对准士兵,充满仇恨。

    艾德太太没了声息。

    米发士兵感觉无趣,嫌弃地伸出脚踢了踢。

    他抹下脸上的血,放在唇边舔了下,顿时又微笑起来。

    虽然离原定计划相差太多,不过阿莱茵应该会记住他吧,记住温索布·加沃。

    他早就说过,一点也不介意把对付威海利的手段通通花费在哨兵身上。

    以前在哨兵学校总是低里哈内和威海利一等,明明同是蔷薇计划成功者。不甘心,积压太久,加沃爱上了折磨弱小人的滋味,临时前的挣扎最是美妙。

    如今里哈内死了,威海利的身体被“吸纳”摧毁得所剩无几,只有他在等待新生。

    他会是人生赢家!

    加沃笑得形象全无,面容扭曲。

    张开双手,直往后退,一阵风来,意识消失。被当做容器的士兵软下倒地,没有心跳。

    要恨要怪,就恨威海利吧!怪蔷薇帝国吧!

    我会把你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一个,慢慢夺去。

    *

    阿莱茵确实听见。

    那声发着颤的声音降至耳边,非常轻,转眼就消失在恶劣的天气中。

    可年轻哨兵还是愣住,停止攻击。

    母亲的声音,她在叫他的名字求救,绝对是遇到的危险。

    阿莱茵心急如焚,动作被完全扰乱,他想去,想去救母亲,但是放眼望去,层层白雪,他根本不知道母亲在哪里。

    脚步转移,哦不,就算不知道,他还是要去救,翻遍s区任何一块地方。

    同时也要耐心,也许母亲还会继续传来讯息。

    那阵呼声真得太过无望,像是把人类所藏存的情感都揉碎在一起。

    阿莱茵心跳加快,被烦躁的情绪掩盖。

    “阿莱茵!”

    威海利的声音像把钩子把他勾回现实。

    他在战斗,周围全是变种狼,他要保护躲进山洞的人。

    头狼趁阿莱茵没防备,狡猾地冲出封锁,奔向站在山洞外头不怕死的小孩。

    小孩啊啊直叫,摔倒在地。

    阿莱茵咬咬牙,大喊:“威海利!”

    威海利看他一眼,十分明白,哨兵所想所感全靠精神触丝传递。

    骆发男人第一次为年轻哨兵展开精神屏障。

    阿莱茵举起刀,奔跑至前,站在小孩面前,如同神明。曲起手臂,头狼跃起,尖牙死命咬住,来回甩摆。厚实棉衣被咬穿,血液迸发。另一只握有武器的手偏转了个方向,对准头颅,用力扎下。

    骨头碎裂的细小声被超感捕捉,太用力,情绪没有掌控,长刀连着头被一并钉在雪地上,刀刃嗡鸣,震得手都酸麻发痛。

    手面被锋利刀刃割破。鲜血直流。

    阿莱茵站直,温热的头狼尸体散发出一股臭味。

    他呼了口气,耳边嗡嗡作响,却不觉得烦闷,投进由威海利制造的温暖理智的空间里。

    母亲的呼声再也听不见了。

    *

    头狼已死,其余不敢再靠前,呜呼逃窜。

    年轻哨兵脸上溅有鲜血,站立不动,杀得麻木。

    威海利看到,主动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

    夜晚,居民窝在山洞里惊魂甫定。

    哨兵坐在外面,维持看守工作,面无表情,放弃回忆与思考,眼睛里满是迷茫。

    事发突然,他一时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

    骆发男人沉默走到身边,坐下。

    风雪已停,夜空是好看的深蓝色,像丝滑的缎带。

    威海利身上还残留着木头燃烧的干燥味道,阿莱茵不由大喘几口,企图打破内心结起的冰块。

    两人都没有说话,阿莱茵沉浸在愧疚中,威海利则不擅长安慰。

    威海利僵硬着打破尴尬的氛围:“你今天叫了我的名字。”

    阿莱茵:“是吗,我没注意,抱歉。”

    无话可说。

    沉默最为可怕。

    威海利全都明白,哪怕大喊大叫都好。

    男人叹了口气:“进去吧,今天我守夜,你休息。”

    阿莱茵点点头,站起来,有气无力地离开。

    进了山洞,坐到离人们最远的地方,面前有团靠木柴供给的火焰,受风影响微微跳跃,他盯住,瞳孔里也多了团将熄未熄的火。

    莉莉走上前,探头。“喂!你还好吗?”她望见男人手面上的绷带,又问,“痛吗?”

    阿莱茵僵直地将目光转向面前的女孩,灰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他才发现,莉莉原来和母亲长得这么像。

    莉莉:“你有在听吗?我觉得你怪怪的。今天我们都被吓到了,唔……每个人都脏兮兮的,你别在意,没关系的。”

    阿莱茵抱紧怀里的木棍:“我妈妈死了。”

    他没有说“母亲”这个严谨的称呼。

    妈妈,如他小时候无数次地这样喊,可怜兮兮,茫然无措。

    阿莱茵看向女孩。

    莉莉不可置信,后退几步,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