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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来治病了。”那名歌女很奇怪的看着杜山河说道:“医生当然是来治病的。哦,后来我们听到他研磨药物时唱的小调,觉得特别新奇,就陆续从他那儿买了十几首词曲,明相公似乎很有唱曲的功底,他经常点拨我们该如何唱曲呢。”
杜山河皱眉看着歌女的神情,觉得她不像是作伪,但他心里总是过不去那道坎——城中出了命案,这个明岳正好就送一名女子出城,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杜山河继续问道:“聚仁堂不是有医师吗?为什么总是让明岳这个学徒 来?”
那名歌女涨红了脸不说话,杜山河顿时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脸色变得冷厉起来。
陈县令见状咳嗽一声,他笑着低声解释道:“杜大人,聚仁堂的医师与我相熟,所以我还是知道一点内情的。这青楼属于声色场所,咳咳,这些女子犯的病,多数于比较污秽阴暗的疾病,那些医师厌恶葵红的肮脏,所以不大乐意到青楼来出诊。”
杜山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只听陈县令柔声说道:“小红,既然唱完了曲你就下去吧,要听新曲子我们会叫你。”
“且慢!”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杜山河急忙制止歌女小红的离去,他和颜悦色的说道:“小红,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最近翠红院可有一个生病的女人暂住,然后又在今天早晨匆匆离开?”
小红点点头:“回禀大人,确有此事。那个妹妹是十天前被青红商行卖到靖安县城来的,来了之后,阿莲姐本要安排 她接客,正好遇上前来送药的明相公,明相公便为她做了一个叫做什么妇科检查的治疗,发现了她有花梅病,这才让我们翠红院免了一场大难。”
陈县令和几个小吏脸色都吓得白里透青,对明岳的感激更是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他们几个都是翠红院的常客,要是在新倌人身上染到了花梅病,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杜山河原本是抱着前来查探的意图,他可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哼,你们翠红院来了新人,这个明岳就正好来你们翠红院送药,这未免也太凑巧了吧?”
没等歌女小红回答,门外有一个慵懒但却冷漠的声音说道:“明岳相公每月初一会到本院来送一种安尔乐的刷洗汤药,这事儿聚仁堂药店和我们翠红院都有收发记录的文书,做不得假的。”
门帘一掀,阿莲姐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她冷笑看着杜山河说道:“这位就是大白天在我们靖安县仗势欺人的杜山河杜大人吧,啧啧,果然是好威风。来人,把人给我带进来!”
随着阿莲姐一声令下,两个如狼似虎的打手押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那名男子虽然没有穿甲胄,但身上穿的是州军的便服,浅绿色的军袍前襟部位,还绣着“乙二营”的字样。
杜山河愤怒的一拍桌子:“大胆,竟敢动我杜山河的手下!”
阿莲姐不屑的瞥了杜山河一眼:“我呸,是你的手下又怎么了?是你杜山河的手下,就可以在我们翠红院偷鸡摸狗了?哼,我们翠红院可是赵王家的下属产业,你一个小小的黑衣卫算个屁啊!”
听到“赵王”的名头,陈县令鼠躯一震,小吏们更是面无人色,就连杜山河的气势也弱了许多。
赵王,是皇朝之内虽然不是权柄最重,但却是最受宠幸的一个王爷。
赵王是皇帝陛下的亲哥哥,先帝遗诏上指定继位的皇子——只可惜这位赵王学识渊博,却没有什么当皇帝的兴趣,一心做学问的他将皇位直接禅让给自己的弟弟,然后十二年来闭门做学问,很少公开在朝中露面。
对于这样一位兄长,皇帝陛下自然是感激无比,甚至在众臣面前拉着赵王的手说:“皇兄一脉,纵有谋逆之罪,也决不推问。”
当然了,之所以有这样的承诺,也是因为赵王膝下无子……
听说翠红院是赵王的产业,杜山河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他讪讪指着那名士兵说道:“混账东西,你在人家楼子干了什么坏事?”
那名士兵很无辜的翻了杜山河一眼,心想还不是你让我在楼子里探查的。
阿莲姐笑呵呵的说道:“也没干什么,就是偷了两本书而已。喂,我说小兄弟,你跑我们楼子里偷书干嘛啊?”
杜山河也很无语,他苦笑着抱拳说道:“这位大姐,想必是搞错了吧,我这位下属的军士目不识丁,怎么会偷书呢?我想应该是搞错了吧?能不能让我看看他偷了什么书?”
阿莲姐不屑的“嘁”了一声,将书籍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两本书,一本白色封面,上面写着《玉蒲团》三个字,另一本红色封面的书比较薄,上面写着《金瓶梅》三个字。
书页的角落上,都写着“明岳 著”三个小字。
杜山河心下恍然:自己手下这名士兵目不识丁,但进楼查探之前,自己把“明岳”两个字的写法告诉了他,让他但凡找到跟“明岳”有关的书信、文本,统统都顺手牵羊偷出来。
杜山河装模作样的拿起《金瓶梅》说道:“这书名倒也雅致,却不知道是何人所……呃,介个……”
杜山河随手一翻,只见书页内的文字,实在很“辣眼睛”,但又让人爱不释手,顿时让杜山河的话语卡住了。
陈县令此时也在翻阅《玉蒲团》,陈县令是文人,一看之下顿时双眼放光:“咦,文笔如此老辣,这~这~这,这堪称千古奇书啊!”
说着,陈县令毫无架子的说道:“阿莲姑娘,能不能将此书借给我读一读?”
“德行~”阿莲姐笑着白了陈县令一眼,“看归看,这可是明岳手抄的孤本,你若是搞掉了,就给本姑娘等着。”
陈县令笑道:“陈某夜夜等着阿莲姑娘到来。”
阿莲姐很无奈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脸上无光的杜山河挥挥手让自己的士兵退下,他沉吟片刻说道:“这个药店学徒明岳,会看病、会做词曲,此外居然还能著书,还真是一位奇才,陈大人,杜某先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陈县令拱拱手笑着表示没关系,但杜山河紧跟着话锋一转:“不过缉拿罪犯的事情也事关重大,这个叫明岳的学徒,我看还是有些嫌疑,等我派人去他家中查访,确认此人身份清白之后,便将他推荐给州牧大人,你看如何?”
陈县令在肚里暗骂黑衣卫多事,但他脸上还是堆满笑容:“既然如此,杜大人明天就来我县衙索取明岳的户籍资料吧……”
杜山河收起笑容,他严肃的说道:“何必等到明天,今晚本官就派人去县衙调取明岳的户籍资料。”
……
雾山村的小木屋里,明岳在一盏小小的油灯之下调配着药物,这些药膏是给林静治疗内伤的,但林远山看着忙忙碌碌的明岳,心里并没有丝毫的欢喜之情。
林静是个老实丫头,随着林远山陆陆续续的询问,侄女在靖安县城的经历已经一清二楚:身受重伤、藏身青楼,然后在明岳的帮助下顺利逃出,这些事情林远山固然应该感激明岳,但他心里也充满了质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远山坚信,就算侄女美如天仙,也不至于让明岳冒着被黑衣卫枭首的风险去搭救林静。
所以,林远山可谓刀不离手,而且竖起耳朵时不时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入夜之后,林远山感到胳膊上的伤势算是大好了,对明岳的怀疑倒是轻了几分,到了深夜时分,劳累了一天的林静趴在小床上酣然入睡,而一老一小两个男人则还在大眼瞪小眼。
林远山向明岳勾勾手指头,然后向外面指了指,明岳点头跟在林远山背后,两人离开小木屋走了足有三十多步,这才停在空旷无人的荒野中。
林远山看似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里的刀子,眼神在黑夜中宛如两道冷电。
明岳倒是毫无惧色,他耸耸肩笑道:“怎么?大伯对我还是不放心?”
林远山闷闷的嗯了一声,他盯着明岳的脸说道:“人在江湖多风险,林某不得不小心谨慎。”
说着,林远山将手中的钢刀一横:“说!你小子对小静下了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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