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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忽必烈的谋士中,郝经应该算是一个非常有代表性的人物。
“郝经,字伯常,其先潞州人,徙泽州之陵川,家世业儒。祖天挺,元裕尝从之学。金末,父思温辟地河南之鲁山。……金亡,徙顺天。家贫,昼则负薪米为养,暮则读书。居五年,为守帅张柔、贾辅所知,延为上客。二家藏书皆万卷,经博览无不通。往来燕、赵间,元裕每语之曰:‘子貌类汝祖,才器非常,勉之。’”
郝经的祖先是潞州(今长治市)人,后迁至泽州的陵川(山西晋城),是儒生世家,他的祖父郝天挺曾是元好问的老师。金朝末年,他的父亲郝思温避难至河南鲁山。金亡后,迁居顺天。他家境贫寒,白天背柴担米供养家里,晚上则读书。五年后,被张柔、贾辅知晓,请为上宾。这两人家里藏书万卷,郝经通读之后,无有不晓。他来往于燕、赵之间,元好问常和他讲:“你像你的祖父,才气过人,要努力啊。”
从个人的角度讲,郝经的确是一个经得起磨难的人,而且很明显他和元好问的关系非常密切。
元好问是金、元之间最有成就的作家和历史学家,当时的北方文坛盟主。不仅二十四史中的《金史》纂修,主要依赖他的著述,而且他的词,写的绝对可以媲美宋代大家,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就出自其手。
但元好问又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学者,甚至可以说就是在儒门中,也有点被刻意忽略,因为他有两件事为后人所诟病。一是他向北元举荐了五十四名金朝儒士;二是在他晚年,他与友人张德辉一起北上觐见忽必烈,拜忽必烈为儒教大宗师,同时还请忽必烈免去儒生的兵赋,忽必烈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身为汉人,当然现在是金人,以旧朝之人向新朝举荐人才,好像问题并不大,反正捏着鼻子也就算了。而且他举荐的人中,有十五个在元史中有传,说明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但拜忽必烈为儒教大宗师,就无论如何都让人感到有点无耻了,老忽又有鸟资格当什么儒教大宗师?
后人有时候很奇怪这些儒生的行为,也许我们只有理解了“汉统”与“儒家的道统”之间的关系,才能明白他们的所为。
郝经在他早期的诗文里面,不乏对蒙古人的攻击,如“北方胡为来,掣箭飞砂石”,老百姓更应当对他们“暗而陷(井)之”等等。可是等他被忽必烈招进王府重用,他就变了。在他所写的《与宋国两淮制置使书》中,为从理论上阐明北元政权的“道统”,他明确指出:“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也”。
这在儒学中叫什么,这叫“用夏变夷”。由此可见,“和平演变”的知识产权,根本就不属于西方人,我们的儒生真应该向他们收大把的专利费。
有了儒生们理论上的指导,再加上忽必烈对他们的重用,汉军三大世家基本上忠心耿耿地追随忽必烈,也就并不奇怪了。
可是,无论如何,咱总觉得其中好象有点不对劲。生活在这块东亚土地上的人,仅仅就是由你们这些所谓的“士”和“儒”来代表吗?不见得吧?
虽然我们说不出多少道理,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说,把“儒家道统”寄托在一个“汉化”的忽必烈身上,这本身就有问题。这说明您有依赖性,甚至完全可以说您“软”。而且从更长的历史角度来看,您这样的行为,为后世开了一个极为恶劣的例子,虽然您并不是第一个。
每一个从外面到这块土地上杀一下、抢一把的家伙,只要实行所谓的“儒家道统”,就可以被原谅,甚至接受他们了?为什么后世的满清来了,杀了个尸山血海,又大肆起用这些士子儒生?为什么日本人也来了,烧杀淫掠,又大谈什么“王道乐土”?别人的眼睛始终在盯着你们,他们早就从历史中了解了你们,甚至看透了你们。
在蒙古入侵北中国时,郝天挺在逃避战乱的过程中病逝,郝经的家族里更有多人死于兵祸。郝家正是在三峰山之战的过程中,撞上了蒙古汉军的河北兵,由此全家归顺,所以后来才能被张柔所知。
这样一个有着家仇国恨、理应对入侵的强盗痛恨不已的人,一旦别人举起所谓的“儒家道统”旗子,立刻就变了,转而改为极力维护别人的统治,如此的行径又让别人怎么想?
“儒”的名声为什么被搞坏了?它的地位为什么在后世一落千丈?不要找别人,还是先问问这些所谓的儒生。
元好问也是郝经的老师,不难想象,他对郝经是有很大影响的。但同样是影响,杨邦和胡铨带给文天祥的,为什么又不同?如果从第三者的角度来评价,不客气的说,恐怕只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
历史总是会给我们留下很多讽刺,这个重文轻武,以文教治国,被视为文人天堂的灿烂的宋朝文明,恰恰是文人,在它的陨落过程中,扮演了许多不光彩的角色,是他们亲手参与摧毁了他们的“天堂”。
在征服宋帝国和夺得天下的过程中,郝经同样给忽必烈两个重要的建议。他的第一个建议是关于如何征服江南的。
在1259年蒙哥攻宋的开庆之役中,他曾经给忽必烈上过一篇很长的《东师议》,这篇《东师议》气魄不小,在郝经的传中,占了很大的篇幅。在文中,他针对南宋的防御态势,不仅对蒙哥的征南战略提出批评,还向忽必烈阐述了他对此次进军的看法。
“……渐次以进,以图万全,则先荆后淮,先淮后江。彼之素论,谓‘有荆、襄则可以保淮甸,有淮甸则可以保江南’。……今当从彼所保以为吾攻。……”
郝经向忽必烈提出:如欲稳妥地征服南宋,应该逐步地进军,先荆襄、再两淮,然后是长江。因为南宋的主要战略是,“有荆襄地区则可以确保两淮,有两淮则可以确保江南”。如今我们应当攻其必保。
这个以荆、襄地区为进攻重点的方略,甚至要早于后来叛逃的刘整所说的:“攻宋方略,宜先攻襄阳,若得襄阳,则浮汉入江,宋国可平。”它对宋帝国来说是非常致命的。后期北元征服江南,基本上就是郝经和刘整的这个路数。
在南宋帝国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中,北方军队对它的进攻,一直是三个方向,西边是川陕地区,中间是荆、襄,东边则是江淮地区。在战略上,金和元早期都采取三路并进。这个战略虽然能给帝国以极大的震慑,但它本身也有兵力分散,无法相互支援的弊病。
蒙哥的计划是上述方案的改进,他以四川为主攻方向,准备占领长江上游,顺流而下。中路和东路作为牵制,让中游的宋军无法对川中进行支援。但是,四川山地较多,易守难攻,短时间很难肃清对手,主力大军无法抽身沿江而下。因此,这依然并不能快速有效地突破长江防线。
相反,宋帝国的主要战略是,在川陕地区依据山地坚固防守,荆襄地区凭借长江为支撑。而江淮地区,虽地势开阔,不易守御,但哪里有帝国战斗力较强的江淮军,以城镇为依托,对方难以快速取胜。三地通过水道,可以方便的调兵支援,乘隙击破对手。
但在川中宋军受到不断打击,已经被大幅削弱,无力出川增援的情况下,集中攻击襄阳地区则抓住了要害。襄阳在汉水边,是荆襄防区的前哨,一旦丢失,对手则可以顺汉水入江,沿江而下,江浙地区尽在囊中。
帝国的太祖平定南方,就是走的这条路,所以才有郝经和刘整类似的建议。可是这个战略还需要个条件,那就是需要有一支水师。这个条件等刘整到北方之后,才算真正具备。
儒生们在灿烂的宋代文明陨落过程中,下手不狠吗?骂他们几句并没有冤枉了他们,因为最了解我们的,就是他们这些所谓的自己人。
郝经给忽必烈的第二个建议更重要,因为这关系到老忽的汗位。
“及世祖渡江围鄂州,闻宪宗崩,召诸将密议,经复进议曰:……且阿里不哥已行赦令,令脱里赤为断事官、行尚书省,据燕都,按图籍,号令诸道,行皇帝事矣。虽大王素有人望,且握重兵,独不见金世宗、海陵之事乎!若彼果决,称受遗诏,便正位号,下诏中原,行赦江上,欲归得乎?”
蒙哥在四川的死讯传来,忽必烈立刻召集众人商议。郝经再度进言:阿里不哥已经下了大赦令,收买人心。并且他还任命脱里赤为断事官、行尚书省,占据燕都,根据图册户籍,号令各地,这就是拿自己当皇帝了。老忽你虽然收买了不少人心,而且手中有重兵,但金世宗不就是乘海陵王南征之时夺位的吗?如果阿里不哥行事果断一点,假称受遗诏,立刻即汗位,诏告天下,您有家都回不去了。
对于了解几千年权力斗争史的儒生们来说,这里面的道道,他们是很清楚的,阿里不哥等人真的差了点火候。
接着,郝经又建议忽必烈:“置辎重,以轻骑归,渡淮乘驿,直造燕都,则从天而下,彼之奸谋僭志,冰释瓦解。遣一军逆蒙哥罕灵舆,收皇帝玺。遣使召旭烈、阿里不哥、摩哥及诸王驸马,会丧和林。差官于汴京、京兆、成都、西凉、东平、西京、北京,抚慰安辑,召真金太子镇燕都,示以形势。则大宝有归,而社稷安矣。”
郝高参接着说道:“老忽,您应该立刻放弃辎重,轻骑而归,渡淮河乘驿马,直奔燕都,只要您一空降,哪些鸟人的阴谋诡计自然也就玩不起来了。另外,您还应该派一军前去‘迎接、保护’蒙哥的灵车,防止玉玺‘丢了’。然后再派人召旭烈兀、阿里不哥、摩哥等兄弟,以及各位王公驸马,一起到和林来办丧事。同时派人到各地去安抚人心,并让真金太子坐镇燕都。如此,把情况挑明了,事情也就定了。”老忽您看,这并不复杂吧?
忽必烈按这个建议做了,最终他登上了北元帝国的顶峰。但好象其中的阴谋诡计少了点,这就在另一个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