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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陛下的话,赵与珞眼一花。过去厢军的待遇是没禁军高,但每个兵士的年花费至少也要达到三十贯。五万厢军,一年就至少是一百五十万贯。这还是眼前,以后呢?
老赵一冲动,张口就道:“陛下,朝廷现在岁入不足,这个厢军……”
只不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干脆不说了,因为所有反对陛下提议的夫子们都在瞪着他。
东心底里是对老赵直拍手,但他却摊着个小手,一脸的无奈。哪意思显然就是,不是咱不想办,而是没钱来办。
可气人的是,他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各位爱卿,朝廷的钱,省一文是一文。”
帝国的大臣们牙都快咬碎了,好么,明明是你乱花钱,现在竟然变成咱们糜费,无耻,实在是太无耻了。
杨亮节这个国舅,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东添了堵,他在边上来了一句:“陛下,这本就是不应有之花费。”
东差点就想扁这个“便宜舅舅”,好你个老杨,胳膊肘竟然往外拐了啊。
“杨大人,恢复厢军,花费太大,朝廷承受不起。但征招百姓,只怕比朕的竞技,扰民更甚,不利于朝廷恢复生产。莫非你对此有什么灼见?”
兄弟我弄个什么民间竞技,你们都说这是扰民,那你们“役使”百姓,又算不算扰民?
得,小鬼头真生气了,“舅舅”都不喊了,直接称“杨大人”了,杨亮节立马就不吱声了。
其实我们的杨国舅已经比以前“低调”多了,因为上次的“军功授田”已经告诉他,在小鬼头折腾的背后,是有着太后的“纵容”。
深夜,待家人们全都熟睡之后,陆秀夫再度进了书房。
他取出一个匣子,打开了上面的锁,从中仔细地拿出了一个手札,在摊开之后,于一张空白之页上,写下了三个字,“募役法”。
今天,帝国的朝堂再一次在不情不愿中,勉强通过了陛下的提议,可这个结果却并非是朝臣们被他忽悠了。因为所有的朝臣都知道,陛下的提议,不过就是当年王安石“募役法”的扩大。而当初王荆公“熙宁变法”的所有举措中,就是反对者也有不少人事后承认,“募役法”是非常合理的。
苏轼这个大胡子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他先强烈反对,后又对其推崇备至。他的这种变来变去,对变法立场不坚定的态度,也正是后来被贬到海南这个蛮荒之地的原因之一。
但对最通晓行朝军政两方面情况的重臣陆秀夫来说,他现在已绝不会再仅仅拘泥于某一个陛下的议案。因为自上次“军功授田”和宋瑞对话之后,他也开始在暗地里寻找帝国陛下“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陆秀夫本就是一个并不太爱张扬的人,他在李庭芝幕府中的经历,以及行朝后期“外筹军旅,内调工役”的表现,还至少说明,他应该是一个做事相当有条理之人。
他近来越发的低调,也许正说明他更沉的下心来。而像他这样的人,一旦沉下心来,是肯定能找到一些帝国陛下所有行为脉络的。因为东所做的,不过就是在“变”。可这个“变”,在帝国的历史上,谁也没有神宗年间“熙宁变法”中王安石弄的猛,弄的大,也影响深远,它就很自然的会被陆夫子拿过来做为比照物。
然而,当陆夫子细致地梳理了所有帝国陛下的举措,并比照王荆公之法后,它所带给陆秀夫的,就绝不仅仅是吃惊了。因为他从中看到的,是一个充满机心、非常隐秘、也更为庞大的规划。
饱学的陆夫子知道,王安石在“熙宁变法”中的所有举措,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面:经济、军事和教化。
在经济上,他提出了青苗法,方田均税法,均输法,募役法,农田水利法,市易法。
军事上,则为保甲法,将兵法,裁兵法,保马法,军器监法。
而在教化上,他拿出的是太学三舍法,贡举法等。
王荆公是在熙宁二年任参知政事的,他不顾朝中众多大臣的反对,推行新政非常快,基本上在两三年内,强行把所有的举措全都施行起来。但这个新政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讲,在熙宁九年王荆公退隐金陵之后,就已经昭示着它的失败,并最终在元佑年间被废止。
现在,他的“宝贝学生”也在变,可小鬼头的举措却完全不同。
在陆秀夫的笔下,行朝的这个“变”,严格意义上是从兵部改组开始的。小鬼头的第一步,是将朝廷一分为二,文、武分开,并先在兵部下了手。
现在让陆夫子回头来看,他就能觉察,这个举动,其实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在隔开了文官系统后,兵部的事不仅避开了他们的议论、反对或掣肘,所有的举措,就此一举雷厉风行的展开。
小鬼头精选将士,明显是用了裁兵法。
成立军械司,是不是借用了王荆公的军器监法?
至于武学院,哪本来就是神宗年间所设立。
就是稍后的帝国军制的改变,也完全可以视作新的将兵法。
可是,小鬼头的动作并不仅限于此。枢密院被他改组为参谋院,军情司由于迫切,早已成立,而且他还别出心裁地弄出了个督军司。
只有两个举措被他放在了后面,这一个就是最为出格的新“军功授田”;另一个就是所谓的张世虎的军马场,可这不过就是保马法的改进。但是,这两个举措之所以被放到了最后,恐怕多半还是因为涉及到了民政,会面临来自文官系统的非议。
这里面能说没有心机?怕是不能吧。
所有这些,本身已经大大超出了当年“熙宁变法”的范围,也许唯一没有被小鬼头考虑的,是保甲法,但他以后会不会弄?
在选拔人才和教化天下上,也许是局限于条件,太学三舍和贡举法他的确还没有施行,但他不是没有动静,国子监被他改为国学院,书院、学校、活字印书全被他给立起来。以后又会是什么?
只有在民政上,似乎王荆公的举措用的不多,但是,陆秀夫也绝不会再这样看。为什么?王荆公最令人诟病的条例之一、青苗法,小鬼头他是没弄,可行朝对所有前来的百姓,给地、分发粮食和农具,而且免赋税,这还有何必要去实施什么青苗法呢?
话说回来,他先要求的朝廷整理度量衡,接着重新丈量土地,以及突然冒出来的查证田亩产量的提议,却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以后、曾经在当年引起轩然大波的“方田均税法”。只是它的真正内容,没有人能知道罢了。
此时的陆秀夫就如同宋瑞,也同样难以相信小鬼头的做法,会和以前一模一样了。
在五、六年过去了之后,小鬼头终于在民政上下手了,但他却选了比较简单的“募役法”。那么,后面是不是也有“均输法”,“农田水利法”和“市易法”?它们的内容又会是什么?而这些,又和他的粮食“榷卖榷买”政策,存在什么关系呢?
运笔于纸上的陆秀夫,身体有点“潮”。
可是,他的“好学生”动作还不限于此!在他的行为中,同样还包含了神宗先帝元丰改制的影子。因为他已经恢复了郡县制,而这,就彻底改变了帝国的框架。至于他变动了帝国的钱币,这对将来的影响,就更是在眼下,难以进行估量了。
我们的陆夫子已经察觉到了隐藏在帝国陛下身上的、一个庞大而又略有点模糊的图谋。虽然这个图谋中,仍然有太多的内容现在还看不清楚,但和这个庞大的谋划相比,当年轰轰烈烈、力度不可谓不大的王荆公变法、乃至神宗皇帝的元丰改制,至少对眼下的陆秀夫来说,他在他的手札上,还是写下了“不如远甚”四个字。
但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这一切都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策划的?
他的“好学生”的确聪明,他早已在授课时发现,有很多时候,他刚讲完内容,陛下就露出了“明了”之神情。可小鬼头也懒,比如哪个让他羞于见人的毛笔字,他知道,他看着的时候,小鬼头会认认真真地写字,而一旦他离开,就没人管得了他了,可自己又哪有那么多时间盯着他练字?气人的是,他竟然弄了个什么“鹅毛笔”,非说这写字方便。幸亏他周围的人对此嗤之以鼻,否则笑话就弄大了。
这个既聪明又懒的小鬼头,确实还是能算得上神童的,而且帝国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神童。可陆秀夫还是能断言,绝没有任何一个神童,能“神”到这个程度。
在所有这些的背后,必定还有如影子般的另一人。
当陆秀夫写下“另有其人”这四个字时,他的身上禁不住有着细密的冷汗在冒出。
这个躲在暗处之人,才是天底下最可怕之人。
因为也许就是在行朝的众人,于海上凄凄惨惨、六神无主、惶惶无措之时,他却趁机暗中下了手。
而且也必然是他,虽并不大张旗鼓、轰轰烈烈,但却一步一步、按部就班、不动神色、依照他心中的构想,慢慢重新打造这个残破的帝国。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谁?他为此所做的一切,究竟目的何在?
陆秀夫的心里,不禁有着深深地戒惧。
但无论如何,现在陆秀夫所能做的,就是如宋瑞所说,先睁大眼。而且甚至于他,在内心里还有种好奇,想看到所有的结果,到底如何。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在行朝的众人当中,并非仅仅是他,乃至宋瑞,是有同样想法的。
东的确没有看到过陆夫子的日记,假如他看到了,他一定会饱含泪水、充满深情地写下他的御批:“兄弟俺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过河啊。”并“啪”地盖上玉玺大印,再加以长叹:“这可是宇宙价的宋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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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文不对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