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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摆在宇文碎和伊莱娜面前的,有这么几件事情:第一,证实《手札》的真实性;第二,伊莱娜今后该何去何从;第三,对于四季巨龙的应对措施;第四,下一步的动向;第五,希尔达及其所代表的布拉迪威德商会,该怎么办。
坦白地说,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能轻易作出决定的问题。
“你们先别急着做决定,好好想想吧。”奥利凡多说,“如果你们不想帮忙的话,只要把《手札》还给我就好了,毕竟我的工作只是传达信息而已。”
“传达?”宇文碎不禁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奥利凡多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子,说:“给许多老朋友的子孙,带去一点祖辈的故事,不算是件坏事吧。”这句话说得耐人寻味,甚至令人怀疑这究竟是用来作为回答,还是一个龟鹤遐龄的精灵,对沧海桑田的感叹呢?
“给我们一天时间,明天我们还能来这里找到你吧,奥利凡多老师。”伊莱娜在经过一些思考之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奥利凡多则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奥利凡多的这幅表情背后的深意,恐怕只有伊莱娜猜得出来:当年伊莱娜很讨厌一件事情,就是和别人一起合作,而现在的这句话中,主语是“我们”而不是“我”,这细微的变化,令奥利凡多倍感欣慰。
随后,宇文碎和伊莱娜就离开了联邦公学,踏上了返回威尔第城区的路。
顺便一提,两人穿过联邦公学门口的时候,看见爱德华用一只左手倒立在地面上,而拉吉奥竟然就蹲在他身边,用手中的短剑去砍爱德华支撑身体的手,速度飞快,爱德华不停地用单手跳起,夺过短剑,同时数着数字,已经到了两千以上。
现在的情形足以让宇文碎和伊莱娜心中变成一团乱麻,可是见到爱德华的这幅狼狈模样,他们又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但是当两人走到威尔第的城门前,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不想再迈出一步。在城外,他们思考的事情还很遥远,可是一旦进去了,就不得不开始思考“今天晚上睡在哪里?”“明天早上吃些什么?”这类的问题。在城外的他们,望着城内华灯初上的璀璨光影,再回头看看夜空中的月朗星稀,不由得发出一声会融进夜色里的叹息。
此时的宇文碎心中涌起了许多念头,并想通了一个道理:当他在小小的三江口玩乐之时,渴望着那些令人心潮澎湃的传说,可当他自以为“挑战命运,成功离开三江口”之后,却开始怀念在小小的三江口,宇文家宅院里飘出的饭菜香气。就好像这座繁忙的城市一样,宇文碎他们这些人想要进去,而里面那些望着外面的人,却一直想要出来。外面的人嘲笑里面的家伙胆小如鼠,里面的居民讽刺外来的客人风雨飘零。
“碎,我们去那上边坐坐吧。”伊莱娜突然说,“当初从卢文特赶到这里的时候,这门还没竣工呢。”
“可是我们……你要干什么?”
宇文碎本来还想出声反驳,却发现伊莱娜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把那本《手札》夹在了腋下,活动了一下手腕。伊莱娜带着他越过群山交通围墙时的记忆,一下子就从宇文碎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那真是太恐怖了。
可惜现在为时已晚。
伊莱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左脚绊倒了想要后撤逃窜的宇文碎,然后一弯腰一伸手,左手搂着宇文碎的腰,右手穿过他的膝盖窝,将他横着抱了起来。突然失去的重心令宇文碎略感惊慌,双手自然地环上了伊莱娜的头颈。如果这时候再来一个人的话,在那个人的眼中,伊莱娜就像是风度翩翩的王子,而宇文碎则是爱慕他的公主。
伊莱娜双腿大幅度地弯了下去,然后纵身一跃,她就带着宇文碎高高飞起,轻巧地落在了城门的上面。站稳之后,伊莱娜松开了手,没想到宇文碎竟然一屁股坐了下去,双腿一盘,整个人就像在风中摇晃的空木桶一样,一前一后地晃着。伊莱娜见状,连忙出声询问:“你怎么了?”
“……我愧对宇文家列祖列宗。”宇文碎小声地说。
“怎么了?难不成你做错了什么事?”
“对,我弄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呀?”
“男人的尊严。”
“啊?你曾经有过那东西吗?”
“有啊!有啊!”宇文碎大声喊了起来,“就在被你弄上来之前那东西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啊!”
两个人的嬉笑怒骂,缓和心中的烦闷,等到他们平静下来的时候,威尔第这座城市已经响起了鼾声。
伊莱娜翻摩挲着《手札》的封面,说:“我第一次见到这本书,是在七岁那年。”
“说吧,我听着呢。”宇文碎知道,那句话就代表伊莱娜要说出一些事情来,而且绝对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所以作出了倾听者的态度。
伊莱娜从她七岁那年开始讲起,讲述了她们家的历史、渊源,以及她曾经具有的特殊身份。不仅有这些,还有她的父母、老师,和为数不多的朋友。最后还讲到了多年前的一场大火,以及在那之后四处流浪的故事。宇文碎一直觉得,伊莱娜身上有一种贵族气质,却又和她粗鲁的言行不相符合,现在终于明白了。
说完了这些话之后,伊莱娜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她打开封面,看见扉页上写着的两句话:岁月不老传说,时间不凋过往。
“这话说得真好,‘时间不凋过往’。”伊莱娜摸着那几个字,“我本以为来到异国他乡,就能重新开始,却还是免不了想起那些事情。”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为了打破沉默,也为了顺应那句“当机立断”的建议,宇文碎开口说:“这样吧,我们一人说一句,来决定今后的动向,我想我们的选择应该差不多。”
“好啊,那你先来吧。”伊莱娜说。
“第一,回到布拉迪威德商会,继续工作。”
“第二,向希尔达传达四季巨龙的事情。”
“第三,证实《手札》的真实性。”
“太棒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伊莱娜一下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可是对于宇文碎来说,他还有一件担心的事情呢,于是开口说:“那你的人龙后裔身份,该怎么办?”
“瞒着啊,反正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你……对这件事没什么特殊想法吗?”宇文碎对此很吃惊,一般人要是得知自己并不是人类,而是其他的某个物种,一定会惊慌失措。
“还能有什么想法,我早就知道自己身上那些特点有些不对头了。”
“你早就知道自己生育能力差了吗?”
“你就只记住第三个特点了吗!我说的是力大无穷、身材瘦弱和瞳色的问题啊!”
“那你……对于生育能力那一条,不会……不会觉得可惜吗?”
“我觉得自己没本事和小孩子相处。”伊莱娜说这句话的时候撅起了嘴,可爱极了。
“还好,我也这么想。”宇文碎很自然地说。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有些尴尬。
伊莱娜“啪”地一声吧书摔在了地上,双颊绯红,声音微颤,大吼道:“你这个‘还好’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啊!”宇文碎同样羞红了脸,慌张地说。
这时,一缕微风吹过,轻轻翻动了书页,哗哗作响,仿佛在嘲弄男人的愚蠢。最后,扉页又露了出来,几缕微风再次拂过,抚摸着那行字迹,似乎是在预示着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