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幕间 莫丰北

十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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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丰北是家中独子,他的父亲名叫莫迟,珑国大商港——三江口的一名捕快。莫丰北曾听他父亲说起过,莫家祖籍在珑国北方,与斯特林帝国接壤,是因为逃避战乱才南迁的,但是家中世代有北归之心,所以莫迟才为他取名“丰北”,取“使北方大地丰饶”之意。

    但往往,天不遂人愿。

    教历1442年5月,津贼袭扰珑国东南沿海,沿途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摧毁十余座村庄,其中就有在三江口城外的刘家村,而这个刘家村,恰恰就是莫丰北一家落户的地方。莫迟因为反抗津贼,被枭首示众,莫丰北的母亲以及祖父母全部惨死,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莫丰北,就被奴隶贩子捉去了。这一年,他才八岁。

    莫丰北的奴隶生涯并不长,他天资聪颖,在被卖到林特不久,就成了一位奴隶贩子的助手,后来竟然成了这位奴隶商人的贴身侍从,读书、识字、算数等等,都是在这几年学会的。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奴隶贩子客死他乡,之后他就不得不另寻出路。莫丰北还记得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秋天,他把主子身上的东西搜刮了一个遍,连夜从林特帝国的北疆向南走,一路上累倒了三匹马。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往南走,即使是现在回忆起来,也只能给当初的自己,加上一个“思乡太甚”的理由。

    年仅十四岁的莫丰北一路南下,最后抵达位于林特南部的坦奎科领,迫于生计,加入了坦奎科大公的私人军队,不过是担任文职。这份工作莫丰北干了一年,之后因为一篇文章写得好,被坦奎科领的军事顾问收做了弟子。这位军事顾问的名字,叫隆巴顿·沃卓斯基,而这并非他的本名,而是一脉相承的名号。他有四位弟子,莫丰北是年纪最小的一位,这四位弟子中有一人会继承“隆巴顿·沃卓斯基”这个名字,其余三人却要被贬为奴隶。

    当你得知,你的未来,已经被人规划好了,眼前不过两条路而已,你会怎样选择呢?要么坑害师兄弟而活,要么守着气节而死,你会怎么选呢?

    莫丰北的选择是坑害老师,和师兄弟四人共同分享“隆巴顿”之名,从而达到“共生求富贵”的目的。为此,莫丰北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偷偷游说三位师兄。他们的师父是个聪明人,却算漏了一步:他的四个学生都是奴隶出身,都有一定的眼界与见识。这四个人都不想再度成为奴隶,而且对于位居上层的人,怀有一致的恨意,很容易结成同盟。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们的师父刚刚从军营中归来,就被莫丰北邀请到弟子们的帐中,说是要讨论治军之策。在前脚刚踏进营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惜,已经没有机会逃离此地了。躲在账内死角的三位弟子立刻窜出,一人拿着一个布包放在了他的胸口,另外两人手里抡起大锤,轮番敲击布包,发出沉闷的响声——原来布包里可不是什么布条,而是一块木板。莫丰北死死地捂住了师父的嘴,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子们砸碎自己的肋骨。

    第二天,四位弟子嚎啕大哭,哀悼不幸猝死的老师。坦奎科大公亲自前来吊唁,丧礼结束之后,把他们几个人叫到自己的书房。四个人依次走进去,首先是大师兄诺登·劳尔斯,其次是老二戈尔贝,再次是老三陆奥宗近,最后是小师弟莫丰北。大公每次只接见一个人,之后便出来,并且吩咐四人不能交谈,所以莫丰北也不懂,这个平素里软弱无能的大公,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难道是师父死了以后,大公无所忌惮,开始暴露本性了吗?他不禁在心中这样想。

    轮到他跟大公见面了。莫丰北整理一下衣襟,尽量让自己庄重一点,走到大公面前时,也不抬头说话,直接跪倒在地——这在林特,是奴隶向主人效忠时的礼节,没有大公的吩咐,莫丰北是不会站起来的。

    “站起来说话吧。”大公说话的底气都有些不足,“我只是想知道,关于隆巴顿·沃卓斯基这个名号,你们想怎么办?”

    “继承。”莫丰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由谁继承?”

    “师父不曾言明,我觉得应该由我们师兄弟四人共同继承。”

    “共同继承?开什么玩笑!”大公好装出很生气的样子,一拍桌子,大声说,“你们不要想着抱团就能苟活的想法,杀人这项罪名,罚你们终身为奴都是轻的。”

    莫丰北听大公这么说,心里警觉起来,不过也没有太过担心,师父曾经说过:“人的言语可以伪装,但表情很难掌控,鼻子的每一下翕动都能说明这个人心中究竟想着些什么。”以此来看,这个大公自己应该没有看破真相的本事,应该是有什么高人,给他出了主意。从他的态度来看,隆巴顿·沃卓斯基的猝死,他并不关心,真正关心的,是继任者的问题。

    以上内容,全部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闪过莫丰北的脑海。随后他开口说:“师父的本领,我们师兄弟四人,都未能完全掌握,倘若四人合力,还能勉强胜任军师的职务,辅佐大公,少任何一人,都会不利于您在军中的威信。和维护法律神圣这种事情相比,孰轻孰重,大公的心里应该清楚。师父经常教导我们:‘一生一君。’正因为有大公在,我们才能摆脱奴隶的命运,此身注定为大公赴汤蹈火。若是大公执意要惩罚我们师兄弟四人,我们自无二话,只是担心坦奎科的明日,可能不复昨日的辉煌啊。”

    “……那你们想怎么办?”

    “四人组成军事集团,新任的统领,一律改名为‘隆巴顿·沃卓斯基’。”

    “隆巴顿之名,你们不要了?”

    “虚名而已,有何用?”莫丰北神色凛然,躬身一拜,“我只希望坦奎科的太阳,永不西沉,成为指引林特帝国前进的火炬!”

    这一年,莫丰北刚刚十六岁,成为了在稗官野史中分量极重的军事集团——隆巴顿·沃卓斯基的领导者,距离他遇见改变自己一生轨迹的男人——阿尔辛一世,还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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