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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第5章
纳兰性德是个才情横溢的大才子,生性浪漫风雅,早年特意在家中弄了一片梅花林,曾几何时,这位大才子也时常与友人在这林中煮酒赏梅观雪,吟诗作对琴箫和鸣。
只可惜,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石桌上煮着梅子酒,一众青葱水嫩的姑娘们围坐一处谈笑风生,清脆悦耳的欢笑声不时远远飘出,令这一片清冷的冰天雪地平添了一抹娇艳。
年婉莹说道:“干聊天儿吃酒怪无趣的,不如咱们来玩个小游戏如何?”
纳兰琬琇自是头一个附和,笑道:“这个提议甚好,不如行酒令吧,输了的人可要罚三杯,不论是谁都不能抵赖啊。不过姐妹们放心,这酒不易醉人,再不济若哪位姐妹运气背罚多了,我也保证一定将你安然送回家,不用担心我将你卖了。”
客随主便,众人自然无异议。
纳兰琬琇想了想,说道:“来拆字合字吧,咱们先玩个简单些的,以三点水为偏旁,我先来。有水也是清,无水也是青,去了清边水,添心便成情。”
下家是郭络罗宝珠,“有水也是湘,无水也是相,去了湘边水,添雨便成霜。”
董鄂氏接道:“有水也是油,无水也是由,去了油边水,添木便成柚。”
林黛玉接道:“有水也是潮,无水也是朝,去了潮边水,添广便成廟。”
到了林瑾瑶,不假思索道:“有水也是消,无水也是肖,去了消边水,添人便成俏。”
年婉莹亦快速答道:“有水也是汲,无水也是及,去了汲边水,添口便成吸。”
……
这题简单,一圈转下来倒也顺利,不过等到了第二圈时,钮钴禄氏却卡壳,被罚了三杯。
纳兰琬琇说道:“这题太简单了,且这排位也有利有弊,缺少了些趣味性,不如咱们加上个击鼓传花,花传到谁手上谁答可好?”
“这个好,不然咱们排在后头的可太倒霉了。”方才被罚了三杯的钮钴禄氏第一个赞同。
被罚酒倒没什么,只不过这样年龄差不多的姑娘们,又基本都是同届秀女,本身也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因而总难免互相攀比,倘若总是输,不免觉得面上无光,若给人落了个“蠢笨”的印象那可真是丢死个人了。
因而这个提议一提出来,便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除了林瑾瑶。
不知是否得了被害妄想症,她总觉得自个儿要倒霉。
不及多想,纳兰琬琇便叫人去折了枝梅花来,稍远些有丫头背过去负责击鼓。
“我先出题——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羸一钟。”说罢,纳兰琬琇便将手里的梅花传了下去。
这传花却也是有讲究的,得迎着鼓声的节奏来,鼓声缓,传花亦得缓,鼓声急,传花亦得急。鼓声时缓时急毫无规律,不由得平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花传到年婉莹手上,鼓声骤停,她便一笑,答道:“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羸一钟。”说罢鼓声响起,继续传花。
花传到林瑾瑶手上时,鼓声很急促,正当她赶忙欲将花传出去时,鼓声却戛然而止,林瑾瑶只得朗声道:“囨字不透风,不字在当中,不字推上去,否字羸一钟。”
纳兰琬琇和郭络罗宝珠也被抓到一回,皆顺利过关,接着却又落在了林瑾瑶的手中。
“囦字不透风,水字在当中,水字推上去,呇字羸一钟。”
这题本不如上一题简单,几回合下来,众人已愈发的开始绞尽脑汁,手里拿着花跟捧了个火球似的,不禁屏气凝神如临大敌。
仿佛也是为了应和这紧张的气氛,鼓声也越来越激烈,听得人一颗心也不由得跟着“砰砰”直跳。
突然间,激烈的鼓声再度戛然而止,花又落在了林瑾瑶的手上。
“快快快,林妹妹还能否答得上来?”纳兰琬琇笑着催促道。
林瑾瑶略思索,便面露无奈道:“我认输,自罚三杯。”说罢连饮三杯。
接下来又出了几题,却回回皆落在林瑾瑶手上最多,转眼间便又输了四局,加上先前那一局,林瑾瑶已经被罚了十五杯酒。
精致无暇的脸蛋微微酡红,愈发的娇艳动人惹人心醉了。
倒霉到这个程度,那已经不能用运气背来解释了,好几人都看出了里头的道道儿,知晓这是纳兰琬琇故意在整林瑾瑶,却谁也不多话,有人暗爽偷笑,有人事不关己,有人沉默以对。
“姐姐……”林黛玉微蹙着眉,面露关切,心中甚是恼怒,几乎要翻脸了。
原先对纳兰琬琇的那一点好感早已经烟消云散了,眼下只剩满心的恼恨,暗道老天真是瞎了眼,纳兰性德那般出众的人物,怎会有如此卑劣可恶的后人?
不过转念一想,纳兰性德去世时这个纳兰琬琇不过才几岁而已,这个女儿几乎不曾受过纳兰性德的教导,也难怪丝毫不曾继承到纳兰性德的半分品德。
林瑾瑶暗暗握住妹妹的手,示意她切莫轻举妄动。
很快下一局又开始了,这次的题更加难些,拆出的字要与令的最后一个字押韵,无分平仄脚,只最后一句必须是前人的诗句。
依旧从纳兰琬琇开始,“轟字三个车,余斗字成斜,车车车,远上寒山石径斜。”
下一个传到了乌拉那拉氏,“矗字三个直,黑出字成黜,直直直,焉往而三黜。”
这一题对于这里头的绝大半人来说都比较难,只因这些满人家的姑娘实在并不曾读过多少诗词歌赋,偏游戏时却又没那么多时间让人仔细想,必须得张口来,难度更大了。
不过那几个满人出身的姑娘却也并不很担心自己抓瞎丢脸,因为她们都看出来了,倒霉的铁定还是林瑾瑶,是以大家都轻松得很,郭络罗氏的脸上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果不其然,梅花又接二连三落在了林瑾瑶的手上。
“品字三个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
“森字三个木,村又字成树,木木木,几处早莺争暖树。”
“淼字三个水,酉卒字成醉,水水水,绿酒初尝人易醉。”
……
纳兰琬琇的笑脸都有些僵了,这哪里是在整人,分明是在给她表现的机会!没看有好几个人脸上都露出赞叹的表情了!
不过林瑾瑶再聪明,也终究还是有技穷的时候,脑子里能想到的字都说完了,便只能认输。
“林姐姐,你今日已喝了不少了,再喝只怕要醉了,不如这三杯我来替你罢。”年婉莹柔声笑道。
林瑾瑶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说罢便干脆利落的再度罚酒。
三杯饮尽,林瑾瑶嫣然一笑,道:“妹妹初次参加姐妹们的聚会,有幸得纳兰姐姐处处贴心照顾,心中不甚感激,然妹妹嘴拙不善言辞,满腔感激之情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不忽然想到一首诗,私以为甚能代表我此刻对纳兰姐姐的心意,这便借诗抒情,纳兰姐姐且细听。”
纳兰琬琇眼皮子一跳,直觉不妙,然而却来不及堵她的嘴。
只听林瑾瑶娇颜含笑,朗声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翻译成白话是:
你看这老鼠还有皮毛,人怎么却不要脸面,人若不要脸面,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看这老鼠还有牙齿,人怎么却不知羞耻,人若不知羞耻,不去死还等什么!
你看这老鼠还有肢体,人怎么却不懂礼仪,人若不懂礼仪,为何不速速去死!
纳兰琬琇顿时脸色铁青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你……”
林瑾瑶冷笑道:“今日受纳兰姑娘的盛情邀请,我姐妹二人满怀欣喜盛装而来,原以为能交一二知己好友,却不知我究竟哪里得罪了纳兰姑娘,竟使得纳兰姑娘如此恶整于我?”
“只不知纳兰姑娘如此费尽心机想灌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纳兰姑娘闲着没意思想看人耍酒疯吧?亦或者,纳兰姑娘还特地为我准备了什么精彩的后续节目?”
“叫我想想……眼下选秀在即,倘若此时我做出了什么丑事,那可真是……只怕我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了,届时说不定一根绳子吊死还来得痛快些。只可惜,我这人别的优点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酒量稍好些,也能喝个两斤烧刀子罢了,倒是白白辜负了纳兰姑娘的一番精心准备。”
此言一出,在场的姑娘们一时都变了脸色,看着纳兰琬琇的眼神隐隐透着防备忌惮。
她们原以为纳兰琬琇只是看林瑾瑶不顺眼故意使点小手段整整她罢了,然而眼下听林瑾瑶这般一说,却才陡然惊觉,或许事情并不像她们想的那样简单。
一时间,大家也都没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只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地方。
她们都是待选的秀女,谁也不敢在这档口大意,万一真闹出点什么丑事来,一辈子可真毁了!
纳兰琬琇的小脸儿一阵青一阵绿一阵黑,真真是比川剧变脸还精彩万分。
郭络罗宝珠却说道:“你少血口喷人!不过是你自己运气背,输不起便输不起罢,却还这般恶毒的咒骂别人,未免太过嚣张了!”
纳兰琬琇的二婶,也是纳兰明珠的二儿媳妇,却是郭络罗宝珠的表姐,虽两者的母亲是同父异母,平日也不很亲近,但因着某些原因,郭络罗宝珠却还是坚定的一门心思维护这门亲戚。
林瑾瑶不屑的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你自个儿瞎别当别人也瞎,红口白牙亏你说得出口!好好一个姑娘家如此好钻营倒也罢了,总归人各有志,但是如此捧臭脚,吃相却也未免太难看了!”
林瑾瑶先前还吐槽康熙大老爷的毒舌,然而让事实上她自个儿的嘴炮功力也不比康熙大老爷的毒舌差到哪儿去,都是一样的哪儿疼往哪儿戳,逮着伤疤给人撕得血淋淋的。
当即,郭络罗宝珠的脸都绿了。
按理说她的出身的确不错,然而亲生的父母却早已死了,身份尊贵的外祖父也死了,如今安郡王府的掌权人是她的舅舅,然而这个舅舅是正室生的,她的亲娘却是小妾生的,这样的身份关系又能好到哪里去?平民百姓或许认为她身份尊贵,不过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她的地位,其实尴尬得很。
因而也养成了她极度自傲而又自卑的性格。
且安郡王府其实混乱得很,她的外祖父生了二十三个女儿,却只活下来十个,儿子更惨,生了二十个儿子,却只活了六个,大多都是两三岁四五岁便夭折了。
这还都是侥幸能够出生的,剩下更悲惨的胎死腹中的也不知还有多少。
这样乌烟瘴气混乱不堪的地方,她这样一个没爹没娘连外祖父也没了的孤女,又哪里真正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想要过得好,不可避免得学会钻营。
再者她早年被口头上定给了八阿哥,这几年一直以八福晋自居,一面骄傲自豪,一面却又自卑胆怯,生怕八阿哥会嫌弃她无用,嫌弃她不能给他带去任何助力,生怕将来自己会被妯娌们鄙夷看轻,因而便愈发的开始到处钻营了。
在家里拼命讨好舅舅舅妈还不算,这纳兰家也是她看中的目标之一,甚至还有佟家……只恨不能将所有有亲戚关系的全都拉到她的身后,可惜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一无权二无钱三无本事,能干什么事儿?最多不过是尽力讨好讨好女眷罢了。
郭络罗宝珠自认这是为了她的八爷忍辱负重,一切都是值得的,然而被人当众赤.裸裸的捅出了她如此自贱的作态,揭了脸皮直接扔在地上踩,心高气傲的她又哪里能够忍受?
当即便恼羞成怒,一股邪火直窜脑壳,烧得她整张脸都通红通红的,看着林瑾瑶的眼神儿跟瞅着杀父仇人似的。
“该死的贱人,我要你好看!”说罢抽了自己腰间的鞭子冲林瑾瑶甩了去。
林瑾瑶嗤笑一声,耍鞭子,谁怕谁!
当即也抽出自己的鞭子迎了上去。
人不轻狂枉少年,干架干架,谁怂谁王八!
众姑娘见她们一言不合动粗,登时都惊呆了,尖叫一声慌忙四处逃散躲避。
郭络罗宝珠其实并不曾正经习过武,鞭子耍起来也毫无章法,平日顶多不过是对着马儿或者奴才抽两鞭子,跟林瑾瑶比起来差远了,好歹林瑾瑶是打小跟师傅正经学过的,且还真正跟敌人交过手,旁的不说,至少气势上已胜了。
郭络罗宝珠以为林瑾瑶看起来身材纤细娇娇柔柔的,定是个走两步喘的弱女子,好欺负得很,然而事实证明,她终于踢到铁板了。
林瑾瑶滑溜得跟泥鳅似的,郭络罗宝珠的鞭子根本碰都碰不到她一根发丝,反而她自己,被林瑾瑶劈头盖脸一顿鞭子给抽懵了,慌乱之间只得狼狈的四处躲避,却谁知那鞭子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任她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寒冬腊月身上穿的衣服厚实,鞭子倒是不曾抽破她的皮肉,只是一鞭一鞭抽在身上却也是真的疼,且她又穿着高高的花盆底,一脚踩在冰冻的地面上整个人登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啊!”一声双重奏。
却见郭络罗宝珠摔倒时竟撞到了年婉莹,只将她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隐隐约约众人仿佛还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嘎嘣响。
年婉莹一时只觉得自己的屁.股疼得她牙齿都直打颤,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林瑾瑶一声惊呼,“年妹妹,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被误伤了可怎么好!”接着她的腰间便多了一条鞭子,然后整个人飞了起来,“砰”的一下砸在了一旁纳兰琬琇的身上。
两个人登时摔作一团,年婉莹捂着屁股疼得小脸煞白,纳兰琬琇抹了把火辣辣疼的额头,一瞧满手血,顿时满面惊恐。
“我的脸!来人!快来人!”
“哎呀!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本事学得不到家,又不小心误伤了纳兰姐姐,纳兰姐姐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同我计较……”
一时三个伤员哀嚎不已,下人们手忙脚乱来去匆匆,寂静优美的梅花林顿时乱成了一团。
众姑娘捂着自个儿“砰砰”乱跳的小心肝儿,瞧着林瑾瑶的眼神儿里满是惊恐惧怕,又见纳兰琬琇满心挂念着她的脸,已是全然没有那心思管旁人了,忙纷纷告辞,并且不约而同的远远避开了林瑾瑶。
林瑾瑶心满意足的收起了鞭子,也携着自家妹妹的手悠然离去。
林黛玉此时早已没了姐姐被人欺负的憋屈愤怒,小脸儿喜气洋洋神采奕奕,“姐姐真厉害,这回可真是解恨了!我原本还挺喜欢纳兰琬琇的,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明明才初次见面,真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害姐姐。”
林瑾瑶嗤笑道:“纳兰琬琇?不过是个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的傻子罢了。”
林黛玉一愣,“姐姐的意思是,真正想害姐姐的另有其人?是谁?”
“你看方才还有谁倒霉了?”
“郭络罗氏,还有年婉莹?是年婉莹撺掇的纳兰琬琇?”联想到最初年婉莹说四爷是她的心上人,林黛玉终于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年婉莹和姐姐是同届秀女,她担心姐姐……因而躲在背后使坏,表面上却装成了个大好人,姐姐无法教训她,所以方才才故意激怒郭络罗氏,为的是趁乱收拾年婉莹?姐姐怎的知晓郭络罗氏会动手呢?”
林瑾瑶轻笑道:“郭络罗宝珠是个极度自傲又自卑的人,这样的人,最是容不得旁人一丁点的看轻讥嘲,一旦被踩到痛脚准得跳起来怼天怼地,最容易撩拨不过。”
林黛玉叹道:“还是姐姐最聪明,不过虽然有仇当场报的确很痛快,但是她们的家人会不会找麻烦啊?万一她们要是记仇以后再算计姐姐怎么办?”
林瑾瑶满脸无辜道:“我可没打伤她们,我敢保证连郭络罗宝珠身上都一条鞭痕也没有,顶多那几个人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连纳兰琬琇额头上的伤也是不小心被年婉莹砸伤的,我的本意只是想救年婉莹于水火。”
“不过是小姑娘之间拌个嘴打打闹闹,那些大人也好意思掺和?还要不要脸了,真要算起来也是她们理亏,纳兰琬琇先故意欺负我,先动手的也是郭络罗宝珠,我不过只是被迫还击而已,难道只许她们欺负人还不许人家反抗了,天底下可没这么个理儿。”
“至于她们会不会记恨?记恨记恨呗,反正一开始是敌非友,我又何必委曲求全?我虽不惹事,却也不怕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
姐妹二人叽叽喳喳聊得起劲儿,却不知在她们身旁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面有几只耳朵早将整出戏从头到尾听了个明明白白,包括林瑾瑶那“无耻”的自我辩白。
“这丫头……都说江南女子温婉娴静柔情似水,这丫头倒是半点不曾看到点温柔,反倒有股子咱们满族姑奶奶.的气派,也不知林如海究竟是如何养的,竟养出了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