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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城进山的路程中,夏言一路很安静。
她向来是安静的人, 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的处理方式不妥后。
车子在三个小时后进入了安城西北边的深山中, 再往前便是大片没开发的原始森林地带。
沈靳在这座城市长大,从事的工艺设计工作, 自小与藤篾类的东西打交道,两世累积的记忆,让他轻易知道往哪个方向能找到他想要的材料。
藤编家具主要由支架材和编织材两部分组成。竹条、钢管、柳条藤条等均可作为整个骨架材料, 主要还是根据设计风格选择支架材料。编织材主要是藤条, 经过加工的藤条、藤芯和藤皮等等。
他们重点要找的,一个是适合做支架的藤条, 另一个便是编织藤。
支架藤条对藤条本身的质地、弹性、韧性、和弯曲性能要求高, 编织材更侧重于柔韧性和细腻度, 侧重点也略有不同。
“我们今天重点找棕榈科类,省属藤。”下了车,沈靳两手交叠着拍了两声, 将大伙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才缓缓道,“这类藤多生长在肥沃疏松、排水性好的砂质土壤中, 耐阴。藤条的横切面中,里外比重会存在差异, 正常情况是藤皮部位比重大, 腾尺比重小。横切面内外比重变化越小的藤材材质质量越好,大家在寻找藤条的过程中,主要对比横切面。”
前一世的安城实业没有夏言的参与, 品牌发展与现如今也有微妙不同。当年的安城实业品牌靠的是明星效应,直接走的广告轰炸,沈遇在青市的家给了他不少助力,这一次没有用到他家的人脉资源,靠的是借势和造势,但结果是一样的,同样的“遇鉴”,同样的一炮打响。
另一个不同点,当年“遇鉴”初期直接用的进口藤,被誉为行业内质量最上乘的藤之一,几乎所有高档藤编家具都会选用的材质,虽省去了不少功夫但也因此削弱了遇鉴品牌的独特性。“遇鉴”能起来,很大一部分靠的沈遇家里支持,狂轰滥炸的广告效应下迅速占领市场,之后才开始转向口碑带动,而编织材选择也转向了白藤,省属藤的一个分支,以质韧软和细长的茎取胜。
沈靳没有这一段实地找材料的经历,不确定白藤是否就是最适合“遇鉴”产品要求的材质,但棕榈藤方向基本是确定了的,因此他不去做限制,想看看是否有更适合的材质,或者能否找到同质备用材料,他们的原材料不限定一种。
一起过来的都是土生土长的安城人,没少在山林里打转,对当地的植物也相当了解,也乐意把工作时间花在山林间,齐刷刷的一声“好”后,分好组,四下散去。
林雨自下车后便自觉和夏言站到了一块,沈靳分组时没带她名字,她是新人,和其他人也不熟,也不好加入他们去,因此站在原地没动,也有些尴尬。
夏言没有沈靳那几年的记忆,林雨之于她只是一个新同事,一个和她一样拘谨内敛,没什么朋友的同事,她懂这种被孤立的尴尬,想向她释放她的善意,但想起沈靳的态度,以及他那些话,又不敢与她走太近。
对于最近发生的事,她没有很连贯的记忆,很多东西只记得发生过,但记不起原因了。
在她这些不大记得缘由的记忆里,她似乎也是在刻意和林雨保持距离的,甚至是对她抱持敌意的,她不记得这种敌意从何而来,无缘无故地去排斥一个对她没有任何伤害甚至是一直表现和善的女孩,她所接受的教育会让她无端地生出愧疚感,却也不敢再任由性子来,安静站在一边。
林雨主动找了她,同样的不大自在:“夏言,上午……真的谢谢你。”
夏言嘴角勉强动了动,算是回应。
林雨笑容有些僵,脸上的落寞明显,但并没有去纠缠她,也没有去找沈靳,只是迟疑看向一边的沈桥,问他,能不能和他一组。
沈桥自然是欢迎。
所有人都散去时,夏言才跟着沈靳进山,到底还惦记着稍早前冲动为林雨说话的事才导致了林雨的跟进,对沈靳感到抱歉和难过,也有对林雨落寞神色的在意,心里的内疚也有些散不去,两个事一起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难受。
沈靳牵着她的手在山林里走,明显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手掌用力将她拉到身前,凝眸看她:“还在为上午的事难过?”
她轻轻摇头,迟疑了下,主动抱住了他,把脸埋入他胸膛里。
“对不起。”闷闷的道歉从怀中传来。
沈靳莞尔:“你没做错。是我急躁了。”
“但如果真的觉得对我抱歉,以后和她保持距离。”
她从他胸膛抬起头来,点点头:“好。”
眼神里对他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以前的她从不敢这样,别说主动抱他,便是连说话也是温温婉婉客客气气,她是个过于被动的人,他平日里所表现的古板理智,让她不敢对他有丝毫亲密的举动。
他的问题,和她的问题,交织成了一潭死水般的五年。
在这个似真似假的五年里,他想和她尝试另一种可能,因此工作也好,事业也好,他并不想太放在心上。
他不是五年前的自己,事业心和夏言,五年前他的事业心占了主导,现在,他想让夏言占主导。
这趟出行,与其说是为了工作,不如说是为了夏言。
在那五年里,他和她没有过一次单独的约会或者出行,他把和她的这次出行当成了和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因此一整天下来,他和她一无所获。
晚上大家都没有回去,在空地里搭了帐篷,七八个人,都带了野营的设备,入夜时,生火烧饭,围在火堆前闲聊,平静而温馨。
夏言全程安静坐在沈靳身侧,手被他握在手里,毫不避讳。
沈桥嘴闲,吃饱喝足了就忍不住拿沈靳夏言开涮:“二哥,二嫂便宜都让你占尽了,什么时候给人家个名分啊?”
沈靳眼眸正盯着篝火看,闻声平静看了他一眼:“没告诉过你?”
沈桥一脸茫然:“什么啊?”
两本大红本子甩在了沈桥面前。
沈桥好奇拿起翻了眼,刚喝下的那口酒一下喷了出来:“我靠。”
拿起其中一本结婚证,举向众人:“看看,看看,这刚戳真的吧?”
老七一把夺过,很认真地看了又看,朝沈靳夏言比出两根大拇指:“效率!”
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啊?二哥你也瞒得太紧了。”
沈靳:“有一阵了。”
沈桥:“喜酒呢?啥时候办?”
“回去就着手准备。”沈靳说,沉吟了会儿,又看向几人,“这一阵比较忙,一忙起来估计会忘记,你们几个,别忘了提醒我。”
又转头看夏言:“尤其是你。”
夏言还陷在他婚礼的怔愣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急想阻止他:“不用婚礼的,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沈靳没说话,伸臂将她揽入怀中。
休息时两人很自然地一个帐篷。
夜晚的山林湿气重,夏言几乎被沈靳整个搂入了怀中。
走了一天路,她体力跟不上,有些困,沈靳却似乎困意全无。
睡意朦胧中,她隐约听到他问:“夏言,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声音很轻。
她没有想过。
“都可以的。”迷迷糊糊地应,人早已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沈靳低头看她,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没有回音。
眼睑垂下,他看着她的脸,不语。
她从来没有憧憬过婚礼,五年前如此,现在也是。
她自己的健康问题给不了她那样的期待,她从没想过她会嫁人,自然也不会对婚礼生出向往。
夜色渐深,其他帐篷的亮光渐渐熄去,虫鸣声在夜里显得尤其的静谧,帐篷外萤火虫错落。
沈靳看着帐外的点点亮光,想叫醒夏言,叫她多陪陪他,看到她脸上的疲惫,抬起的手又轻轻放下,将她揽入怀中,改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夏言……”轻声叫她名字,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整夜整夜的失眠里,除了她,睡眠于他成了最大的奢侈,偏偏她人在眼前时,困意一阵一阵地涌来。
夏言第二天早上是在鸟鸣声中睁眼的,同时睁眼的还有沈靳。
两人眼神刚对上,有短暂的停滞,而后条件反射般,互相转了个身,又被交缠的手指拉了回来,眼对眼鼻对鼻。
沈靳一脸平静。
夏言一脸惊悚,大脑有那么瞬间陷入空白,但又很快回神,抽回手,狠狠推开他,抱着被子坐起身,背对他而坐。
沈靳也慢慢坐起身,不紧不慢地脱下睡衣,拿过一边的黑色衬衫。
夏言眼角余光能看到他赤/裸的胸肌,很自觉地转开眼眸,转身想拉开帐篷出去,被沈靳拉了回来。
她困惑回头看他。
沈靳往她身上扫了眼:“睡衣。”
夏言低头看了眼,默默偏开头,从背包里取出长裤和t恤,抱在胸前,纠结着怎么换。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沈靳正在脱裤子。
夏言:“……”
眼神还不自觉地往上瞥,与沈靳的眼神对上,沈靳动作也略顿,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但又很快坦然,伸手拿过角落边的裤子,看夏言还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有事?”
夏言:“……”
“没……没事……”夏言很镇定地转过身,“你换完的话麻烦出去一下。”
沈靳转过身,整理衣服:“我不会偷看。”
夏言自然知道他不会偷看,她只是不习惯。
沈靳徐缓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动作快点,一会儿吃完早餐马上出发,昨天已经耽搁了一天。”
“……”夏言直接拎起被子,往头上一盖,脱衣穿衣,动作有些急,但很快,换完时掀了被子。
“我好了。”扔下话,拉下帐篷拉链,钻了出去。
沈桥和老七他们已经起床,正在生火,看到她出来,很自觉地打了声招呼:“二嫂,早啊。”
林雨也刚从帐篷出来,微笑和她打了声招呼:“夏言,早。”
昨天办公室的事很自然地从脑中闪现,夏言动作顿了下,回头,看向正从帐篷出来的沈靳。
目光相撞,沈靳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停,又平静移开,看向沈桥:“十五分钟后出发。”
换来沈桥几人哀嚎。
“二哥,不待这样赶时间的,昨晚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又眼巴巴看向夏言:“二嫂,你和二哥说一声,再给点时间,15分钟吃个早餐都不够。”
“没得商量。”沈靳淡淡道,“出发前没提醒你们?自带干粮,时间有限,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作者有话要说:给你们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