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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离离开古韵斋之后,殷祁山深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三人依旧昏睡着,但脸色慢慢好了许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深怕下一刻,那个蓑衣人就会出现在他的店门外。
想开灯,又不敢开灯。殷祁山守着穆离留下的一支香烛,寸步不敢离其左右。看着那火烧滴/蜡,殷祁山甚至生出一种错觉,那烧的不是蜡烛,烧的是他的心。
他一下怀疑穆离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一下安慰自己,他所认识的穆姑娘不是这种人……不一会儿,又开始胡思乱想,穆离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看看蜡烛,又瞧瞧墙上的西洋钟……这种种煎熬,这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直到凌晨五点,殷祁山瞪大的双眼仍一夜未合,几乎布满了血丝。
深秋的白天渐短,要是换做夏日,此时天边已经起了鱼肚白了吧?殷祁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重压之下隐隐觉得脑仁儿疼得厉害,却怎么也不敢闭眼。
任何轻微的声音,都能让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颤上几颤。殷祁山一边感叹着这都是什么造孽的事儿,一边又祈祷穆离能快点带着她师父过来。
也许是老天垂怜,在殷祁山长达近九个小时的‘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终于等来了去而复返的穆离。
听到她的叫门声响起,殷祁山几乎是蹦起来的,跑到门边又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是不是穆姑娘?”
却听见黑暗中,响起让人如沐春风的朗笑,随即又听见那笑声的主人道:“这糟老头,忒多心眼了,怪道这几人之中就他没折在邪物手里。”
殷祁山在里头听着汗颜,又想到穆离临行时说去寻师父,然而听这声音,却像是十分年轻的男子才有的。
在他犹豫的档口,穆离又道:“殷叔,确实是我,同来的还有我师父。他老人家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坏,你别放在心上。”
“小兔崽子,有你这么当着外人诋毁自己的师父的吗?简直目无尊长!”虽是斥责的话,但言语间不见怒气。
殷祁山听着这对话,不自觉就安了心,终于开门把人迎进来,又去开灯。
灯光照亮了黑暗,殷祁山回过头来,发现站在穆离身边的男子果然十分的年轻。只觉这二人端得一股清气,站在一起倒不像师徒,更像兄妹。
起先听见穆离说要去请师父,在殷祁山心中她师父的形象,虽不至于是鹤发童颜的那等仙风道骨模样,但也不至于是如此……古代翩翩公子的形象。
那头长发……都过臀了。而且,在现代穿这身骚包的古代长袍上街,真的不会被笑吗?
这差距,殷祁山一时真没办法接受。
“咦?这两个娃娃醒得好蹊跷。”穆离的师父丝毫不在意殷祁山‘崩溃’的脸,进门扫了一眼环境,就指着两个伙计奇道。
殷祁山听到这话便走上前来,见他二人确实醒了。然而再看他的侄女儿殷语烟,仍一点反应也没有。
两个人醒来之后,仍旧有些云里雾里。他们僵硬地转动脑袋,只神情迟钝地看着在场的众人,给人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没想到穆离的师父说完这句,又自顾自地打量起店面来,再不管这事儿了。
他仿佛进了自己的家一般,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边走一边点头,嘴角带笑,时不时“嗯”一声,让人摸不着头脑。
穆离已然见怪不怪,对殷祁山抱歉一笑,就走到两个神情懵懂的伙计面前,蹲下对着他们面门就吐出一口气。
眼见着这口气吐完,两个目光迷离的人霎时间就清醒过来。他们对着穆离的脸呆怔了有那么两三秒,突然就双双面露惊恐之色,腾挪着身子向后倒退。
殷祁山见醒的是这两个,侄女儿却没醒,已经气不打一处来。
眼下又见两个伙计怂成这样,上前一人给了一脚,喝骂道:“你们两个躺得倒舒服了,关键时候派不上一点用场,还让老子来伺候你们两个兔崽子!”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初始醒来的俩人仍有些浑浑噩噩;但一通踢打下来,这二人一通七嘴八舌的胡乱解释着,竟渐渐暴露出一个惊人的事情来。
原来他们冲去后院,正看到殷语烟在廊下捣鼓那两盆吊兰。当时他们正吓得六神无主,其中一个伙计张乾见了殷语烟,就大声喊她。
没想到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张乾心下犹疑不定,然而通向卧房统共就这么一个廊子,不进则退。
张乾与另一个伙计孟飞打了个商量,俩人是怎么也不肯再出去了的。
又试探着唤了几声,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就动了。
这一动不要紧,就见那转过来的,竟然是一张极其恐怖的脸!
简直无法形容其恐怖之处,满脸的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好肉。两只眼珠子也被剜了去,一张嘴没有唇,直裂到耳朵根。森森白牙暴露在空气里,透过昏暗的灯光,还能看到牙齿上头粘着脸上流下的血和肉沫……
这不仅是吓人,还让人觉得十分的恶心。原本娇花一样的脸庞,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乾孟飞两个吓魂飞魄散,眼皮一翻,当场就晕死过去……
然而后来,不知怎的两人懵懵懂懂就到了琉璃厂东口的入口处。
俩人此时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做梦,还是真真实实在经历了。
却说当时天色昏暗不见日月,张乾孟飞两个一起进了东口,但见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人群熙来攘往的好不热闹。
奇就奇在这市场全是地摊,昔日那熟悉的街道也略微有些不同。而每个摊位上,都点着一盏煤油灯、蜡烛、豆油灯什么的。
再看那摊位,分门别类,有专门经营宋版、明版古书的;有专门经营唐、宋、元、明、清,各种古画的;有专卖古玉、瓷器、各种鎏金铜器甚至青铜器的;有专卖传世丝织锦绣的;有专营文房四宝、古墨古砚的;还有外带专卖历代铜钱古币的……
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甚至连药材也有出售。
张、孟两个看得眼睛发直,他们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凭俩人这些年的眼力界儿,也多少能看出,这其中大多都还是真品。
两个人一路逛着,晃晃悠悠走道一个药材摊位边上,不约而同地就停了下来。却道是为何呢,这摊位上也不知是那味药材,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奇香,引人驻步。
仔细一看,摊位上许多认不出的药材,再瞅那摊主,老迈的面容上全是皱纹。
见他们停下来,摊主抬起耷拉的眼皮,道:“二位想买什么药材?”
张乾孟飞对视一眼,张乾首先就问:“老伯,你这摊位上一股奇香,不知是什么宝贝?”
“哦?你们能闻到寻常人闻不到的‘透骨玲珑’?”老头浑浊的眼划过一抹精光,仿佛来了兴趣,“两位小哥,小老儿唐突问一句,二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的吧?”
孟飞心细一些,初来就发现这地方虽然热闹无比,但处处也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
他拉住准备说话的张乾,只满脸堆笑,试探着问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讲究?这第一次来如何,第二次来又如何?”
张乾接道:“什么讲究?左不过这里如此热闹,得来一趟也是缘分嘛!”
那老头听闻张乾这话,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的难看,骂道:“蠢货,蠢,蠢啊!”
张乾先是一愣,接着破口大骂,撸了袖子就要把这糟老头揍一顿。孟飞却冷静一些,扯着他让他别闹。
这时,二人忽然发现有点不对,怎的身边里三圈外三圈的都是人?再一看,这些表情诡异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包围圈围得似铁通一般。
孟飞暗道不妙,拉着张乾就要走,然而却不知道该怎么突破这严丝合缝的包围圈。
正着急着,就见那卖药材的老头喝道:“散开散开,全围住我的摊子做什么,我还要做生意呢!”
那些人仍旧盯着他们两个,好一会儿都不肯散去。老头又骂了两句,他们终于不甘不愿地散开,却不走远。
这时孟飞发现,这些人的脚,都是离地一掌厚‘飘’着的……
孟飞浑身白毛都立了起来,告诉张乾这一情况,俩人均面色铁青。
见他们察觉过来,那卖药材的老头嘲笑道:“我可说得不错吧?半分也不曾冤枉你们。”
张乾一改先前的态度,尽量忽视背后盯着他们的眼睛,腆着脸点头哈腰道:“先前是小子的不对,老伯您大人有大量,您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二人离开这里?”
卖药材的老头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两颗红豆大小的、半透明石头一样的东西,夹在指间微微举高:“也算是有缘,但这两颗透骨玲珑却不能白给。你们且得帮我一个忙,把这东西放进左边的裤兜里,醒来之后摸摸裤兜儿,摸出里面的东西,交给第一眼看见的人,可记牢了?”
二人闻到那股奇香正是来自老头手中的物件,如今他们也没有法子,只能信他,因而齐齐点头。
老头笑而不语,手一挥,那股奇香就愈来愈浓。俩人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睁眼时候就看到了穆离。
交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果然又在各自在左边裤兜的口袋里,摸出了一颗半透明的‘石头’。只见这东西看着毫不起眼,顶多比别的石头好看一点,却没有之前闻到的那股奇香。
张、孟二人有些意味难言,把‘透骨玲珑’交给了穆离。只觉得此番种种离奇不已,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这时,穆离的师父仿佛看够了这间屋子,探头凑上前来,耸着鼻子闻了闻,道:“胡说八道,什么奇香,那是骨灰加黄泉草根须的味道。这两节,是拇指根部的骨头,经过特殊手段处理之后呈半透明状。好听了说叫透骨玲珑,其实不过是活人来往鬼市儿的‘钥匙’。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张乾与孟飞两个听完这话,脸色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