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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丁七听命而去, 按照李斯年的指示传信给边关外的崔元锐。
此时虽是暮春六月,但边关地处北方,北方昼夜温差大,到了夜里,寒风呼啸而来,直将人吹得骨头都是冷的。
崔元锐的营帐里仍亮着灯, 他半披着外衫, 看着丁七的传信, 看完之后,就着火苗, 将信烧成灰烬。
天边月色孤冷,崔元锐瞧着月色, 有些想念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孩。
做完这件事, 他便能回华京了。
与他的小乐薇团聚,自此再也不分离。
崔元锐穿好衣服,起身往外走, 刚出营帐, 便听到周围士兵嬉笑着说着什么。
“瞧瞧这做工, 多漂亮,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长命锁。”
“嘿, 没出息, 等咱们的大军攻破华京城,这样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北狄人抢掠夏人财物是常态,崔元锐早已见怪不怪, 然而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士兵手里的东西闪着月光,刺痛了他的眼。
那是一个做工极其精巧的长命锁,用以累丝工艺,雕着各种繁琐花纹,于月下微微泛着光。
崔元锐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薛妃的东西。
薛妃死后,将这个长命锁留给了他的女儿乐薇。
崔元锐深呼吸一口气,大步走去,声音压得极低:“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从一个姓沈的人商户那得来的。”
士兵嬉笑着说道。
崔元锐手指微紧。
姓沈的商户?
只怕是六皇子身边的沈存剑吧。
沈存剑这是在警告他。
崔元锐闭了闭眼,只觉得眼睛像是被长命锁所灼伤。
崔元锐没有再去北狄首领处,回到自己的营帐。
枯坐一夜后,次日清晨,日光稀薄,崔元锐挑开帐篷,日光也暖不热他眼底的冷色。
崔元锐来到北狄首领处,沉声道:“我有一计,可得广宁、神武两郡,助首领挥师南下,夺得大夏江山。”
北狄首领大喜,忙道:“先生请讲!”
营帐内崔元锐声音叠叠,不知道过了多久,崔元锐终于从营帐离开。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北狄士兵再度出现调动,向广宁郡进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时茫茫大漠中的一处房间里,昏迷多日的长公主终于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眶的,不再是她倒地前的尸山血海,而是装饰颇为古朴的一个房间。
长公主环视着房间,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子闯入她的视线。
男子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声音带笑:“殿下终于醒了?”
李淑长眉微蹙,凤目微眯,打量着来人,只觉得眼前之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李淑眸中闪过一抹警惕,道:“你是谁?”
“这是哪?”
“这倒是个好问题。”
男子轻笑,潋滟凤目微扬,清凌盛气似骄阳,声音清朗,道:“这是你寻找多年却从未寻到的地方。”
“至于我是谁,长公主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阳光剪过窗台,徐徐落在男子身上。
男子懒懒将汤药放在李淑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李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道:“殿下再仔细瞧一瞧,我这张脸,是不是有些熟悉?”
李淑瞳孔微缩,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脑海。
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感席卷全身,李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被褥。
.........
李斯年交代完丁七,便去皇城地宫的出口处等待程彦。
皇城之下的地宫,其实更像一个迷宫,若不是对地形分外了解的人,莫说找不到出口处了,甚至在踏进地宫的那一刻,连入口处都再也寻不到。
太/祖想的不仅是让以后的天子躲避宫乱,更怕地宫为外人知晓,成了乱臣贼子攻入皇城的捷径,所以在修建地宫时,用以五行八卦,机关罗盘,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这个地宫,可挡十万大军。
地宫是机密,地宫中的机关更是绝密,大夏历代的天子们不是不知道地宫的存在,而是不知道如何破解地宫内的机关。
在不知道机关的情况下贸然闯入地宫,跟踏上黄泉路没甚区别,所以多年来,无论皇城内的宫变如何惨烈,也不曾有天子躲入地宫避难。
李斯年初入地宫时,也曾险些被地宫中的机关所伤,研究了许多时日,才将地宫内的机关破解。
破解了地宫内的机关后,他详细记录下来,又带着程彦在地宫内走了好几遍,才放心程彦带着李泓从地宫里出来。
月色朦胧,皇城外的一处荒山上,荆棘遍野,蝉鸣不断。
李斯年来到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让暗卫转动周围几株高耸入云的古树,古树发出一声轻响,慢慢离开原本的位置,地上的杂草也跟着发生改变,露出一个雕刻着日月星辰的精钢所打造的门防来。
李斯年俯下身,按照五行八卦打开洞门,黑黝黝的洞口便出现在月光下,里面依稀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微弱的火折子的光亮晃了晃。
首先上来的,是穿着便衣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李泓。
暗卫将李泓拉上来之后,李斯年遣退暗卫,对着洞口伸出手,温柔浅笑道:“小翁主。”
程彦抬头,李斯年身披月光,恍若月中仙人,而眸中噙着的浅浅笑意,无端抚平了她这些时日来躁动不安的心。
“嗯。”
程彦握住李斯年的手,李斯年微微用力,将程彦拉了上来。
夜风微凉,李斯年将准备好的外衫披在程彦身上,轻轻在程彦额头印下一吻。
暗卫们极有眼色背过身,扶着虚弱的李泓往山下走去。
“小翁主受苦了。”
李斯年轻抚着程彦有些散乱的鬓发,眼底有着几分心疼。
程彦揽住李斯年的脖子,踮着脚尖,在李斯年的眉心回应一吻,道:“有你在身边,我不觉得苦。”
她亲近之人不是战死,便是被俘,又或者失去下落,生死不知,她心中极度惶恐,六皇子偏又在这个时候对她发难,若是在以前,她多半会情绪大恸,破罐子破摔,拼着一死与六皇子闹个鱼死网破。
可是现在,有李斯年在她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她心中都是极有安全感的。
而李斯年,也不会什么都不做,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断然不会让她陷入艰难险境。
“六皇子何时祭天?”
程彦问道。
按照大夏的惯例,天子登基后,是要上告苍天,祭祀祖先的,这个时候,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这个道理他们懂,沈存剑也懂,以沈存剑的狡诈,必会再来一个请君入瓮,将他们一网打尽——沈存剑将所有与她和李斯年交往过密的朝臣全部下狱,却独独留下了袁行,为的便是在六皇子祭天的时候将她所有的力量引出来。
李斯年道:“下月初九。”
程彦道:“那我们便在初九动手。”
“不过不去祭天之地,而是去往皇城。”
沈存剑必会在祭天之路上埋伏,去祭天的,未必是六皇子,真正的六皇子,多半躲在皇城,等待沈存剑擒杀她的好消息。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往沈存剑的圈套里面钻?
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直捣皇城,取六皇子的性命。
李斯年眸光微闪,轻笑出声,道:“都听小翁主的。”
沈存剑行事果决,却也谨慎,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小翁主的推断虽然不错,但皇城之内只怕也未必只有六皇子一人,多半是与祭天之行一样,同样是暗藏伏兵。
李斯年吻了吻面前娇娇俏俏少女,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沈存剑备下伏兵又何妨?
他在小翁主身边,断然不会让人将她伤了去。
李斯年轻笑,耳畔又响起程彦的声音:“你.......如何看待边关变故?”
程彦此时的话与刚才有些不同,略有些闷,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纤细的手指,甚至还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襟。
她的紧张一览无余。
李斯年眉头微动,有些心疼。
“我还以为,小翁主不敢问我这个问题。”
程彦垂眸,叹了一声,道:“之前的确是不敢。”
“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宫里走了一圈后,我便什么都看开了。你再怎么聪明,可终归是凡尘俗世之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料敌于先——”
“旁人或许不行,但我可以。”
李斯年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程彦呼吸一滞,心脏骤然狂跳不止。
李斯年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脸,那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眸子,便闯入了她的眼睛。
程彦睫毛微颤,眼睛眨了眨。
李斯年轻笑出声,吻了吻她略显冰凉的唇,道:“你所担心之人,现在都是安全的。”
天边的皎月斜斜洒在世间,像是碎了一地的玉屑。
程彦狂跳不止的心脏,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脑海炸响烟花,绯色开始蔓延。
心脏转瞬之间又恢复了活力,跳跃着,叫嚣着,仿佛能冲出胸口。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自李斯年潋滟不可方物的眸光,一直流淌到程彦心口,而后很快抵达五脏六腑,紧接着席卷全身。
程彦觉得有些晕。
但又不是晕,更像是踩在棉花上,游荡在云端。
程彦紧紧环住李斯年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程彦踮着脚尖,在李斯年脸上啄了几下,缱绻道:“我想我明白了一件事。”
“等所有事情了解,我便告诉你,我明白的是什么。”
李斯年眉梢微微挑起,眸中倒映着程彦精致笑脸。
他的小翁主,今夜终于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斯年:我终于熬出头了
大声问一句,今天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