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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仆役奴婢们在庭前洒扫。褚嬴额角似有一根锤,一下接一下敲,连着双眼和嗓子都钝痛不已,便再也睡不着。
闭眼揉了许久,头痛才减缓。褚嬴下床推开门,外面天气虽冷,太阳却不小。
本以为仇予又是早起去后院练功,褚嬴便等着他一同用饭。谁知等了许久不见人影,后院的仆役来报说今早将军并未去过。褚嬴这才知道仇予竟是一直没起。
“无眠”真的令仇予一夜无眠。
待到仇予醒过来时,已是接近正午。得知褚嬴身体不适正在屋内休息,也顾不得自己难受,便过去看她。
一进屋,便看见桌上摆着药汤,心中后悔昨夜让她喝那酒。见了褚嬴,他又想起昨夜之事,竟又脸红起来,半晌终于支吾出一句:
“昨日叫你不要喝……你喝了便一醉不醒。”
“我何时一醉不醒?”褚嬴奇怪道,“我记得清楚!”
仇予更是面红耳赤。难道她竟记得昨夜那些?莫不是她生气了?或是她不生气,那她对我岂不是……
“你可还记得你我……做的那些?”仇予着急问道。
“记得,怎会不记得!”
褚嬴想起昨夜之事,她记得分明,先是两人喝酒,再便是谈了半晌的话,然后她被仇予抱回房便睡着了。至于谈了什么……
“你要我给你当牛作马!”
一早醒来她脑中只留下“当牛作马”这四个字,原来他对自己照料有加是为了让自己当牛作马?她心中清楚不是这个原因,可一定是他昨夜说了这话,此刻才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仇予本来期望褚嬴记得昨夜那吻,谁料睡了一夜她便只记住了“当牛作马”。也罢,忘了也好,也省去他许多尴尬。遂歇息一番,而后与褚嬴同往城中的阁楼,同城中各户一起准备祭祀上帝和先祖的祭礼。
待到祭礼结束,新的一年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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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正好,微风吹得树枝轻晃,片刻又安静下来。天气渐暖,许多树上都已冒出嫩绿的芽。
“咻”
一支箭划过空中,直插在后院另一边箭靶之上。
一旁一蓝衣女子见状,不禁拍手称赞:“甚好!你若是出箭再有力些便更好了!”
褚嬴冲她一笑,“我仅及得上怀英三分力,射箭到得如此地步我已很是知足了。”
怀英点点头,一本正经说道:“你身子弱,不能多练。况且将军心疼,我也不敢不听将军命令。”
褚嬴登时脸红了。若论从前,她本来对仇予害怕和疏离居多,别人偶尔称她将军夫人她内心便极其抗拒,只冷脸同那人解释,如此情况多了,便当那些人叫的是别人,自己全然不理会。可近来若是有人提起仇予来,她总会禁不住脸红。怀英知道后,便常常以此打趣她。
“不知那先生近日琴弹得如何?”褚嬴反问怀英。
怀英倒是毫不羞涩:“他并非什么先生,不过在曹先生手下营生而已。他琴技高超,绝非我等常人可比。”
褚嬴见怀英那得意神情,便知道她是真心崇敬那个男子。
见褚嬴无话可说,怀英便主动问起:“你可知城郊村外有一颗古槐,据传已有一千多年?”
褚嬴摇头。
“那你可知,那村人每年便在那树前春祭,而后便各自庆祝,场面极其热闹?”
褚嬴又摇头。
怀英无奈,只得同她说道:“那你肯定不知,祭礼那日,‘弹琴的先生’便要同曹先生去看那古树。”
褚嬴虽不知道,但顿时兴奋起来,问怀英道:
“那你便要去见那人?”
怀英点头。“天气渐暖后曹先生一行便要回赵国,听闻那男子日后便长留在邯郸。父亲母亲定然不会同意,我不过是想见他一面罢了。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褚嬴见怀英说得伤感,忙安慰她:
“我同你一起去便是。只说是你我在城郊练马,邑令和夫人不会追问。”
怀英这才喜笑颜开,忙拉过褚嬴:“我便知你最通情理!你放心,你我早些去便是,自然不会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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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天还未亮,褚嬴便起身准备妥当,骑上马往城外去。
未到城门口,便见怀英同几人在城门不远,一同等着开门。等了片刻,天微微发亮,城门守兵缓缓打开城门,褚嬴二人这才骑马奔城外去。
怀英应是去过那古树的村,领着褚嬴一路疾走,天大亮时已到了村口。远远便看见那棵古树,枝干粗壮,树桠繁盛,虽还没到生树叶的时候,但可想见其绿叶葱葱的景象,想必这一千年倒也绝非虚传。难怪村人春祭如此热闹,连石邑城中都有人过来。
褚嬴和怀英两人在村中转了半晌,村前平地人才渐渐增多。为免拥挤,褚嬴将胭脂和怀英的马一同拴在一户人家前的树上,托那户人家照看。
怀英望着村口,见终于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入,知道曹先生来了,便同褚嬴说好:她去见那人,等祭礼结束,二人便在栓马那树前碰面。
褚嬴应下,见四周热闹,便不再管怀英,自己往四处逛看。
原来这古树甚是著名,中山人又信仰自然山川之灵,四周许多村的人家都在此处共同祭祀,又加上人多,祭礼也正是交换集市的机会。一时间树前空地人声鼎沸。
待褚嬴从人群中终于挤出路来,祭礼已近乎尾声,已有不少人离开。褚嬴在那古树旁张望,看见怀英同那男子站在角落,那男子低着头同怀英说话,怀英低头扯着衣袖未曾答。想来二人少不了有一番告别。
想着便见人群中有两人鬼鬼祟祟,四处张望,褚嬴顿时瞪直双眼,悄声跟在那两个男子身后,看他二人意欲何为。
那两人走得快,褚嬴跟了一段路便不见他们踪影。一看四周,她才发现这正是往拴马的那家去,心中担心那户人家被盗,她忙快步往那家走去。
谁知到了那人家门口,便见那两人一人望风,一人已割了拴着胭脂的粗绳,骑上了马。望风那人本想将怀英那匹马也一同偷了,如今见褚嬴过来,生怕她叫嚷,也顾不上怀英那马,跨上他自己的马便跑。偷了胭脂那人不知拿何物在马背上一戳,胭脂受惊,他猛勒缰绳,驾起胭脂也一同跑了。
褚嬴急得欲哭,看那户人家似是碰巧出门,四周也无人,犹豫了一下,跨上那偷马贼的马便去追。
前面两人驾马逃得飞快,后面褚嬴也不甘示弱。这几月来她马技已相当娴熟,与怀英较量也常常能占上风,只是她体弱,体力有时跟不上。起初褚嬴还能看得到那二人驾着马在前方跑,但毕竟她对这道路不熟,又加上追了相当一段,她体力不支,不得不放慢速度。只片刻,那两人便消失了。
褚嬴又累又气,心知追不上那两人,便打算往回走。谁料这一看才知道,方才出了村,绕过一小段山路,追了二人许久,现在停下,自己已经不知身处何方了。她心中焦急,想赶紧回去同怀英汇合,但她又不认识四周的路,只怕到时候天色已晚,找回回村的路已是不易,若要回城,怕是城门也早已关了。
在马上望了望四周情景,不远处田里正有头牛,想来此时田里该有人翻耕,褚嬴便策马过去,准备同那人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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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礼结束已经有半时辰,怀英同那男子见了面,得知他再过不到两月边走,心中正失落。到了那栓马处,只见树上拴着自己的马,不见褚嬴那匹胭脂。
怀英心中诧异,便问那户人家。那家主人也正纳闷,出门不过片刻,回来那马便不见了。他便同怀英说了此事,但见一直也没人来寻,他便想着怕是这马主人有事先走了。
怀英仔细看那栓马处,同来时没有两样,心中想着:褚嬴或许真是一时着急,没找到自己,就先回去了?可究竟有何急事竟不等她?犹豫半晌,怀英便谢过那户人家,上了马先回城了。
因为褚嬴先走之事,又在路上耽搁了些功夫,怀英回到城中时,天已转黑。到了家中,文氏便将怀英叫到正屋里。
“今日又去了何处?”
石邑令板起面孔问道。
“与褚嬴在城郊练马……”
“胡说!”石邑令不及怀英说完便厉声打断,“今日城外春祭,你定是去那了罢?”
怀英一见瞒不住,便忙承认:“我与褚嬴一早便去,如今回城并不算晚。”
石邑令又要发怒,文氏在一旁忙劝住。只同怀英说道:
“见你迟迟不归,早料到你去了郊外春祭。你兄长已去寻你,如今你回来便好。”
“那兄长……”
“放心,”文氏令怀英回房思过,“你兄长找不见你自会回来。他不似你这般没有分寸!”
怀英听了便放下心,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