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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奇秋根本不相信自己和黑匣子竟然有这样的缘分, 林钊扫个墓的功夫, 对方就能变魔术似的出现在眼前。
所以当他提起灵力, 极速跃过一排排墓碑, 追着黑匣子眼看就要离开墓园范围时,身体突然刹车, 勉强停在原地。
由于先前追逐的势头太猛, 赵奇秋单手死死按着身边一块没刻字的空墓碑,脚步虽然停了, 墓碑却差点被他拍碎。
赵奇秋自己更不好受,捂着肋骨弯下腰。这一疼也让他想起来, 俞老太太不是厉鬼,胜似厉鬼, 拿他可真没当人啊。
缓过劲儿再看脚下,不远处的地上,涨势汹涌的灌木边缘,多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小草。
这草出现的并不突然,依偎着墓园边缘人工控制的绿化带, 像是本来就长在那, 还挺好看的。
但赵奇秋已经吃过一次亏, 这一次清醒的相当快, 先是凭着灵光一闪刹住脚步,眼下一观察,后背有些发凉,太阳穴突突跳就想把黑匣子按在地上疯狂摔打。
只见那排小草绿油油发亮, 向两侧看不到的地方延伸,起风时草叶摇摆,发出淅索的声响。从灌木的缝隙中,也能看到相同高矮的绿意,就隐藏在灌木后方。
就是这样寻常至极的画面,偏偏让赵奇秋打心底感觉到异样和警觉,那柔弱的嫩草,仿佛在故意让人毫无准备的踏入前方刻意开辟的小道。
径直来到灌木边缘,赵奇秋蹲下身,抓住一把草猛然一拽,瞬间连根带泥揪出几个纸球。
眸光暗了暗,赵奇秋拨开纸球,大部分纸球都是空白,只有其中一个纸球,内部的边缘,有一个像是污渍的点,揪出旁边更多纸团,上面的污渍便很快连成一片,放在一起看,猩红一笔犹如一副巨大画面的一角。
又将展开的纸团在面前挥了挥,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涌入鼻腔。
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研磨的药粉,带有微不足道的灵力,但如果每一棵这样的小草都有这样的灵气在地下作为支撑,加上纸团上的篆字,足以形成一个令人不敢小觑的阵法陷阱。
而这样摆弄植物的人,赵奇秋只能想到一个。
攥拳的手逐渐用力到发白,扔掉这些废纸,赵奇秋看向前方同样站定的黑匣子。
黑匣子似乎十分好奇他在做什么,远远的倾身探头望过来,犹如在无声的问他怎么不追了一般。
当看到赵奇秋扔开那些纸团,黑匣子的目光跟着落在地上,还回给他一个惊讶的表情。
“……”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装作不明白,黑匣子转而选择了另一个话题:
【既然伤还没好,狱长大人还是别逞强了。】
赵奇秋却深深望着有恃无恐的黑匣子,只见对方随手摘掉棒球帽,在身上擦擦脏手,从乾坤袖中拿出一大串佛珠挂在脖子上。如果仔细观察,先前还算普通的五官,逐渐变得有些模模糊糊,恐怕不是真容。
赵奇秋忽然道:“那人很危险,你不该和他合作。”
以嘴坑人才是黑匣子的日常,但眼前这件事他的行事风格却明显改变,原本躲躲藏藏的黑匣子竟敢堂而皇之出现在自己眼前,还布下陷阱,这背后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而这个人,是赵奇秋想忘也忘不掉的。
赵奇秋指尖一枚细小金环,嗡的飞向黑匣子,进入那灌木上方的瞬间,空气却嘭的紧绷起来,好像唯有那块地皮上方的引力是不同的,金环咣当嵌入地面,很快化为金粉,被赵奇秋收回。
【阿弥陀佛,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奇秋正要说什么,突然如芒在背,凭直觉看向身后的角落,正巧捕捉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而对方也吓了一跳,快速收回目光,脚步一退,那人就不见了。
川逾!
对方消失的速度太快,连赵奇秋的戒圈都没赶上,等过去查看,川逾消失的那片地方,石砖已经寸寸龟裂,只能看出原先这里也有早准备好的阵法。
“赵奇秋!”
林钊压抑怒气的声音远远响起,等他来到赵奇秋身边,没忍住又一通剧烈的咳嗽,但总算追到这兔崽子,林钊缓了缓,从身上摸出一根存货。拢着手点烟的同时,嘴里还骂了句脏话。
烟到底是点着了,他斜睨一眼赵奇秋,就见对方还皱着眉头出神。
赵奇秋的确在出神,只不过他在拼命提醒自己,这辈子两次见到川逾,两次对方都率先逃离,说明自己眼下有足够的优势,用不着急。
但依旧,川逾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在他心中,始终如同定时炸丨弹一般。所以一见川逾,赵奇秋心中就宛如顷刻间被泼上热油,又痛又急躁。
再看黑匣子,在阵法的保护下,随着川逾的消失也跟着消失了。
劈手夺过林钊的香烟,赵奇秋熟练的猛吸一口。
“咳——咳!”差点忘了,自己这辈子还没抽过烟。
林钊脸色却变了,大手一抬,赵奇秋后背立马挨了一下,把他都打懵了,回神喃喃道:“……大哥,对不起,你的二手烟吸多了想尝个新鲜。”
林钊踩烟头的动作一窒。
下一秒,赵奇秋耳边传来暴躁的怒吼:“赵奇秋,你想死吗?!”
“……”真是怎么说都不对呢。
等终于活着回到林钊的别墅,赵奇秋已经心累到不想说话。要总结这一趟出门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经验,奉劝年轻人一句,别当着老妈子的面抽烟。
直到上楼回卧室,还能感觉到林钊的目光如影随形,比什么鬼都可怕。
林钊看着赵奇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恰好李培清也进了门。
“大,大哥,”李培清换鞋的当口遥遥朝他点头。
“监控呢?”
李培清趿着拖鞋走过来,打开臂弯里的文件袋,拿出一个u盘。
“要你查的人查到了?”
李培清却摇摇头,将文件袋也递给了林钊。
“只——查到他不,不是墓园的人。是今天,今天突然出现的。”
林钊打开文件,李培清办事一向稳妥,短短时间内,这里已经依据墓园的监控整理出了一份关于他们之前在墓园见到的所有人的资料,就连封墓人的信息,从旁人口中也得到了一些,虽然不算多,但聊胜于无。
想起赵奇秋先前追出去的样子,林钊道:“继续查。”
李培清嗯了一声,摸出手机,手机还在一下下的震动,显然是有许多消息进来。李培清盯着屏幕不停按下按键,等重新收起手机,对林钊道:“新,新建局到那边了。”
这下不用等林钊说,李培清已经往门口走。
大哥和奇秋少爷刚离开墓园,新建局也去了,这肯定不是巧合,既然大哥一开始就要查这个事情,有了新情况,自己肯定也要刨根问底,需要的话,调动一下人脉也是必须的。
“等一下。”
李培清赶忙站住脚步,回头一看,林钊的神色不算好:“叫何医生来一趟。”
看出李培清的担心,林钊眼中透出隐隐的懊恼:“不是我。”
李培清目光不由滑向二楼。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受的伤,叫何医生先过来看看。”
……
赵奇秋一回房间就直奔电脑。
他想到之前黑匣子那一句“伤还没好”,心里不详的预感在打开黑匣子论坛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光标一寸寸划过屏幕,一分钟后,赵奇秋再也无法控制蠢蠢欲动的波棱盖儿,站起身哐的给了椅子一脚。
原地站了几秒,赵奇秋深吸一口气,把飞出去的椅子又捡了回来,好在没有踢坏,这才心平静气的继续看了下去。
这是他第二次打开黑匣子论坛,上面的内容比上次还过分,尤其此时此刻,赵奇秋意识到自己当时在老宅,着实犯了一些错误。
从漫画的更新日期可以看出,黑匣子近期直播的次数很反常的频繁,而这样的现象,正是从直播林家老宅变故开始。
赵奇秋打开那天的直播漫画,底下的评论已经一片骂声——
“神经病啊!!!现在脑袋里还是那首歌,反复在循环啊!怎么都不停啊!!已经彻底被洗脑了!”
“听了大半晚上就算了,第二天还来!还是被迫听同一首歌,关都关不掉!主播好毒啊!!真的好毒啊!!!”
“看来都是能听到广播的幸运儿哦。”
“楼上闭嘴,能听到广播有什么好的?!”
“有——好痛苦,好无助。”
“呵呵,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喜欢这首歌,不知道有些人在无病□□什么,是来炫耀能听到广播吗。”
“真的,怎么大家都戾气这么重,到底是哪首歌啊,是这首吗——红豆!大红豆!芋头!挫挫挫挫挫挫!你要加~什么料!!!哦!”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赵奇秋:“……”
当下的主流媒体都刻意避开了黑匣子广播这回事儿,所以赵奇秋看了才知道,那晚林家变故其实就在同步被黑匣子口述转播。
从入夜江红柿变脸,赵奇秋被钳制,黑匣子就一直高高在上的俯瞰林家老宅的客厅。
平日在直播时,黑匣子一直插科打诨居多,所以一开始画面感总是很强,中途他开始满嘴跑马,网友自己发挥想象力去描绘当时场景,偏偏这一天,所有口述中途戛然而止,好像黑匣子出了什么故障一般,所有人的脑海中黑匣子的声音突然消失,转而被一首歌完全替代。
在那首歌出现之前,黑匣子正在j-i'q-in描述林家人鬼殊途的婆媳大战,然后说了一声:“我草……”
红豆!大红豆!芋头!搓搓搓……
下面的评论全都疯了,赵奇秋严肃的看了几行,面无表情的得出结论,很好,看来黑匣子的能力不是万能的,当他不想播的时候,却不能立即切断和听众的联系。
至于为什么黑匣子会冷不丁给所有人来一场洗脑套餐,论坛里也有猜测——
“狗主持平时最在乎一件事,一说起这件事就像浑身换了鸡血。所以不是三次元出了意外,就是有什么发现不想让我们知道!结合今天上午的那几句话,主播已面基到真爱不解释。”
“今天上午什么话?又播了吗?!”
“催更催更!”
“太短了站主不会更的。”
“啊啊啊啊看到了!!!”
这些消息都是半小时以前的,赵奇秋也已经看过“最新”的直播漫画,对他来说还真没什么特殊的,毕竟那几句话就是黑匣子在墓园当面对他说的,真不知道这些网友为什么要在下面嗷嗷叫。
“妈呀他们见面了见面了肯定见面了!!”
“这!!!”
“真相是性感dj终于如愿以偿了。”
“楼上说话太不负责任,明明是千里眼dj意外发现狱长大人受伤,立即启程打算趁人之危,最终在今天上午赶到,狱长哥哥受伤身体虚弱之下被奸人得逞。啊,黑匣子不要,冲我来,放开我老公!”
“请站里各位大佬出一期主播千里追夫记。”
“只有我真的担心那位妖怪监狱长的安危吗?”
“同担心。”
“同担心。”
“同担心,总觉得主播不是个好东西,不能托付终身。”
赵奇秋:“……”
为免电脑粉身碎骨,赵奇秋僵硬离开电脑范围,往床上一躺,双手交叠,静静闭上了眼睛。
好半天才顺过这口气,胸口大大起伏了一下,他开始整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如果他没猜错,黑匣子当天突然停止直播,就是因为目睹了二青的出现。
认出二青,就认出了他,再加上后来去救林钊,赵奇秋都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他不是疏忽大意,而是压根没想到黑匣子的目光竟然会落在林家。
如果黑匣子的能力像上辈子那么厉害,那么挖出他的真实身份是早晚的事,可这次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所以问题出在赵奇秋所忽视的关键一点,那就是川逾的存在。
疗养院事发时,自己认出了川逾,川逾自然也记住了他,毕竟“赵奇秋”的背景还是很容易知晓的。以川逾的个性,他必然得查清自己叫出他名字的原因,甚至暗中来海京,恐怕就是想找到自己以绝后患。
赵奇秋早先已经知道川逾来了海京,一直抱着守株待兔的心理,谁知道川逾安静了这么久,是因为搭上了黑匣子。
的确,是自己疏忽了,黑匣子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永深市出了那么大的事,一下子冒出将近千人的尸骨,他这样自诩拥有上帝视角、无论是人是鬼、连阴阳夹缝也能看穿的人,放在古代,已经可以自吹“上碧落下黄泉”了,怎么会错过川逾这个大活人?
而川逾要找的正是“赵奇秋”,如此一来,黑匣子才会将目光投向林家。
所以恐怕那一晚,川逾就在山上。
直到想通这点,赵奇秋缓缓睁开眼。
——算上阁楼,林东清的房间才是老宅布局的中心,如果要布下能笼罩整间别墅的阵法,这样的位置自然最省力。而且至今只有林东清的这桩命案没人承认,还都推说是对方干的,就连林钊也还没彻底洗清嫌疑。如果这件事真不是江红柿或俞老太太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下的手呢?
只不过后来因为二青的出现,令黑匣子发觉赵奇秋就是伍百年,不知道对川逾说了什么,导致川逾最终没有出现。
“大人,大人,”耳边传来轻声细语:“我回来了。”
赵奇秋在脑海中默念999999,再次确认黑匣子不在线,恩了一声:“没跟丢吧?”
余光中黄色鹦鹉高高挺起胸脯,绒毛呲了出来,声音也大了几分:“夜叉已经回到住处了,那里到处充满了他的气味,绝不会有错!而且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出门,所以我让老獴先在那盯着了。大人,你要先歇一会儿吗?”
赵奇秋翻身坐起。
歇什么歇,起来嗨啊!!
……
静安墓园。
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被集中在一起,眼看着新建局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听说两具尸体从墓园边上的灌木丛下被挖出来,他们才知道,今天上午才见过一面的园丁和封墓人都不是本人。
鲜明楼戴着手套,拿着工具铲,蹲在灌木丛下挖草根。四周来来往往许多人,大多干的和他一样的事,身后的地面上铺开几米长的蓝色塑料布,上面标本一般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枯草和装着展开纸团的证物袋。
异常鉴证科的人员正满头大汗的给每一棵小草、每一张纸做标号,再一个个装入箱子里带走。
“喂,那个实习的!”
鲜明楼冷淡的抬眼望去,对方招手的动作一僵,声音也有些底气不足:“你,你过来确认一下笔录,我怎么看有些不对啊?”
鲜明楼展开手中最后一个纸团,装进证物袋,在身后的塑料布上摆好,身边正经过一个女同事,也要放证物,被他抬手拦住。
对方先是一惊,等看清是他后,脸腾一下红了:“怎,怎么了?”
鲜明楼看了看她手中两张一模一样的纸片,先是接过来左右调换了位置,放好后又整理了队列前面几张纸的位置,这才道:“你放错了。”
女同事一看被他调整过的那些纸,竟然都像是自己之前放下的,不由目瞪口呆。
这人……他是怎么看出来问题的?
自己得承认,她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些符纸碎片的区别,因为相邻的碎片看起来完全一样。
这就像一个有成百上千碎片的拼图,她根本毫无头绪,所以只是注意每次放下的批次,并不注意每一棵草的顺序。
呆呆看着实习生,她第一时间不是质疑对方的能力,而是忍不住想到——难道关于实习生的传闻都是真的?
女同事还在发呆,实习生已经越过她去了上司那,就听刚刚接了任务过来的上司质问道:“你说是你的傀儡发现墓园里有逃犯的痕迹?怎么会这么巧?而且一个傀儡,怎么可能自己发现逃犯,难道你的傀儡有自己的意识,会自己行动吗?在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你不知道这样显得你也很有嫌疑吗?”
这话说的就很重了,惹得四周的人纷纷侧目。
一看之下顿时明白过来,这永深市来的实习生传说不少,只是经常见不到人,之前失踪了好几天,偏偏上头都没说什么,令很多人觉得这是名人自带后台。
你说平时找人找不到,今天却忽然捅出这么大一个案子,看这个现场,真的可能和永深市沸沸扬扬的疗养院案有关。
即便封锁了消息,挖出尸体的时候,所有人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好在目前只有两个受害人,这就显得实习生十分神通广大了,果然是永深市送来的一尊大佛,目的还很不单纯,肯定是冲着那一位来的没跑了!永深分局用心太险恶!
鲜明楼听了质问,神情却依然没有变化,甚至仿佛也在思考些什么。
上司眉头一皱:“你怎么不说话,你今天上午为什么要来这个墓园?”
鲜明楼这才看了他一眼:“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说什么了?”上司更加不满了,心说局里富家子弟还少吗,凭什么你就特殊,还不是个实习的,“你说你本人没来?你的傀儡来了,还是来找人的?找谁?难道它有能力整天自己在城里瞎逛吗……”
还没说完,上司耳边忽然一凉,犹如一阵阴风刮过,他惊悚的回头,猛然看到一个除了面部,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的东西,就站在自己身后。
什么玩意儿?!
等等,这,这是傀儡?
周围人也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工作,震惊的望着拥有两条粗眉毛,犹如戴着卡通面具的傀儡。
他们不是没见过傀儡,也不是没有听说鲜明楼身边有一个由他亲手制作的傀儡,但从来没见到过,也就怎么都没想到,这傀儡的尺寸竟然和真人一样,且这么逼真、灵活,根本没看到它从哪里出现,就已经静静站在了那,原本滑稽的面具,配合傀儡此时那微微倾斜的上身,十足的攻击倾向,这便让人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可怕的速度?
而且,这傀儡的身形和穿着,怎么有点眼熟……
上司只是小有资质,完全不知道傀儡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此时意识到了他和实习生实力上有极大的差距,冷汗直冒,就听到鲜明楼讥讽的声音:“看清了吗,你觉得它有瞎逛的能力吗?”说着竟然转身走了,淡淡道:“我还有事。如果你觉得我有嫌疑,去找你们孙局长,如果孙局长也这么觉得,就去找张抗,让张抗亲自来抓我吧。”
再次路过女同事身边,对方突然局促的站直了:“我,我知道,我又搞错了。”
谁知鲜明楼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就从她身边笔直的走过了。
女同事顿时松了口气,擦擦不存在的冷汗,想到:之前在局里见了几面,实习生都闷不做声,要不是他长得实在太好,真的容易把他忽略过去,本以为是个锯嘴葫芦,没想到这人一张嘴,竟然这么犀利,还给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反正刚才有一瞬间,实习生真的有点可怕!怪不得之前老大说过不要随意去招惹他。
此时傀儡唰一下跟着鲜明楼离开,上司浑身就跟虚脱了一般,脸色一阵发青。
“我……我要让你停职,永远都不能转正!”
“别啊,组长,”旁边有人赶忙小声劝道:“你看看这一页,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呐,疗养院案子里的目击证人、第一发现者,都是他啊!那个案子情况很复杂,鲜明楼估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追踪这个未知逃犯,像他这样少年班的人,用的什么手段,肯定是不会跟我们说的啊!”
上司愣了愣,翻开刚才没来得及看完的备注,脸色登时一阵红一阵青:“……怎么现在才说,你是干什么吃的?!”
——
鲜明楼离开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比刚才在人群中还隐藏些许,此时他狠狠皱眉,脸色阴沉的犹如能滴出水来,甚至脚步都有些凌乱。
他脑中急速运转,充斥着无数混乱无序的想法。
眼前也闪过纷杂的画面,这些画面他以为自己很熟悉,此时看来,每一个却都有着令他感到陌生的新含义。
今天的事情,他的确没有说出全部的真话,但他起码说了一部分真话,他派傀儡壹号出去,的确是想让它找人的。
只不过找人需要过程,让傀儡壹号跟踪赵奇秋就是过程,这不是他的本意,他的真实想法只是……想见那个人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那个人都没有来看看自己,连傀儡壹号在澄水寺外头都等了这么久,也不见那个人出现,跟踪赵奇秋,似乎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出了问题。
出了很大、很大的问题!
他自以为不是笨人,现在看来,却是最大的蠢货,竟然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现在证据摆在眼前,脑海中一条条的梳理,将无数过往的蛛丝马迹整合在一起,竟然通通指向了同一个可能性,也是他以往始终忽略的真相。
他应该庆幸,之前从疗养院离开的犯人是真正的血肉之躯,不然自己这次更难以找到对方。
这几年,在堪称极端的压力下,鲜明楼阵法上的天赋得到了可怕的成长,墓园残留下的阵法痕迹,他比其他人看的更明白,更透彻。
他的确佩服留下阵法的人,找到对方,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可他又必须要找到这个犯人,不是出于职责,而是从今天上午开始,要命的怀疑就拼命在他心里扎根,折磨他,消耗他,让他头痛欲裂。
偏偏他自认根本没胆量去直接找那个人问个清楚,只能先问问别人了。
原本墓园就偏僻,如今四周景象更越发荒凉,鲜明楼心里却宛如邪火在烧,脑海中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逐渐被清空了,只剩唯一一个念头——不可能!
直到傀儡壹号提示他犯人近了,鲜明楼放慢脚步,好半天,急促的呼吸才平缓下来。
四周的石头变得巨大,植被稀疏了,松树扎根在石缝里,仿佛是石头在给予它们养分。
这些霸道阴沉的树木,仿佛吸收了所有灵气和养分,四周的空气死气沉沉,只有厚厚的青苔勉强得以生存。
深吸口气,鲜明楼沉着脸,悄无声息的攀上一处陡峭的石坡,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一片暴露在烈日下的惨白石滩。
在这样细碎的石滩上,越大的树木越难以生长,所有景象顷刻间一览无余。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眼前出现了毫无准备的画面,鲜明楼浑身顿时如坠冰窟。
原来自己不是唯一的访客。
那里还有一个自己根本没有想到的身影。
眼前总共有两个大活人。
其中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倒在地上,周身及地面布满血色,四肢以扭曲的形状被随意摆放,而对他施以私刑的人,此时就背对着自己,站在猎物的面前。
受伤的男人似乎是因为疼痛,又像是因为其他东西,神色阵阵扭曲,口中嘶哑的问道:“让我死个……死个明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怎么……知道的?”
他身边的人却只是低头看着他,那微微歪头的模样,显出了十二分的认真。
“我不懂……”得不到回应,受尽折磨的男人目眦欲裂,彻底疯狂了:“我不懂!上一次我明明困住了你!为什么这次没用了,你到底是什么?!……我应该在山上就杀了你!该死的黑匣子!该死的!该死的!!该死——”
男人的声音猛然停止,他狠狠的咬紧牙关,脸颊颤抖,才能不让痛苦的惨叫溢出喉咙。
那人的脚踩在他折断过几次的手腕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折磨。
“川逾,”那人突然开口,鲜明楼浑身也不由一颤。
这个声音!!
那男人懒洋洋、用自己熟悉到了极点的语气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前段日子,你还伤害过我一次。你害我住进了医院,住了好几天,都不能早一些回家了。”
“啊——————”
叫川逾的男人在地面无处躲闪,如挨宰的羔羊一般任人蹂丨躏,鲜明楼身体一时比一时更冰冷,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终于,他喉咙干涩的喃喃道:“你……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那个人停手了,伴随川逾苟延残喘的痛哼,转过身来。
鲜明楼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伍百年的面容,自己梦里都在想,从十三岁开始,就时常在想。
有一段日子,以为自己是恨透这个人才会梦到他,可违和的是,自己醒来后,总想再恨他一遍。
眼前便是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神情,熟悉到了骨子里。
猛然,鲜明楼神情一凛,阴沉的道:“你是谁?”
此时他才发觉,眼前的青年同样有令他感到极度陌生的地方。
虽然身形、面容、声音一分一毫都不差,但首当其冲的是青年的穿着,伍百年身上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西裤,那面料一看就价格不菲,和他平时的打扮大相径庭。
看到鲜明楼,青年脸上却露出温和的微笑:“我猜到你会来。”
“少废话,你究竟是谁?”
青年微微眯起眼,依旧懒洋洋的:“这就是我。”
鲜明楼觉得心口堵得厉害,令他快要窒息了——就连语气中那仿佛疲惫的叹气声,都完全一致。
眼前的伍百年又道:“明明喜欢我,却连我都认不出来?”
鲜明楼瞳仁猛然缩成了针尖,双手都感觉到阵阵麻痹,强忍着才能不颤抖。
他从来没想过,这句话被伍百年亲口说出来,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好半天,鲜明楼喉咙才动了动:“你……”
谁料那人已经觉察出了趣味,浅浅笑了笑道:“你说的对,这的确不是我,起码不是我的真容,你想看吗?”
“……什么意思。”
伍百年眸光扫到川逾:“拜这个人所赐,我的真实身份已经有人知道了,你早晚也会知道,不如我现在亲自告诉你。”
鲜明楼一时僵住了。
“你知道吗,伪装也是很累人的,说不定告诉你之后,我能生活的轻松一些。”
青年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他直视着鲜明楼的双眼,不顾那双眼里的震颤,依旧说着:“怎么不回答,鲜明楼?”
鲜明楼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蔑的嗤笑,视野却已经完全被青年的身影占满了。
青年原来依旧比自己高出这么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自己回答些什么……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随着对方不断的逼近,鲜明楼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脚步已经又向后退去,谁知刚一动,青年却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力道极大,不让他退缩半分。
“鲜明楼,看清楚我是谁。”
对方抬起手,缓缓从面前掠过。
鲜明楼再一次努力想要分辨,可只能得出结论,这只手的伪装也毫无破绽,眼前的人真的简直——简直就像伍百年本人。
可无论鲜明楼如何在脑海中拖延,现实中伍百年的面容依旧在他眼前逐渐发生了变化,仿佛在强迫他看个清楚,看个明白。
那清秀的五官一点点褪去温润的弧度,犹如被无形的刻刀狠狠加深了轮廓,渐渐显露出障眼法下幽暗的凤眼,挺直的鼻梁,满带笑意的唇边,略带恶意的齿关。此时此刻,对方面目上的每一丝变化都是如此精心勾勒,最终呈现在鲜明楼眼前的,是一张令人无法呼吸的俊美面容。对方云淡凤轻就改变成眼下这般,令人不由自主的产生错觉,好像站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什么大妖一般。
鲜明楼紧紧盯着这张脸,瞳仁剧烈的颤抖,连他的指尖也在颤抖,以至于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是我啊,鲜明楼,”对方堪称喜悦的道:“这才是真正的我,你喜欢吗?”
好半天,鲜明楼才哑声道:“赵……奇秋?”
“恩,是我。”青年笑着答应。
但鲜明楼却不能确定,因为眼前的这张脸,其实和赵奇秋有很大的不同——这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面容。
偏偏内心深处,鲜明楼觉得,眼前的人就是赵奇秋本人。
“你喜欢吗?”青年再一次执着的问道:“鲜明楼,你……”
嘭!!!
嘭嘭!!
鲜明楼缓缓低下头,脚下一块惨白的石头上,忽然多出了一滴暗红的液体。
下一秒,液体滴落的更多了,很快,变成了一滩滩触目惊心的痕迹。
青年身后传来川逾解恨的大笑声:“我管你是谁!去死吧!!”
他抬着先前压在身下的胳膊,原来这只胳膊竟然伤的不重,此时手中拿着一把手丨枪,枪口依旧对着青年的方向。
“……喂!”
鲜明楼彻底慌了神,拿手去捂青年身上的伤口。
“唔……”青年嘶了一声,摸了摸身上的血洞,看着手心中的血迹,没见过一般认真端详起来,低声道:“感觉是有点不一样呢……”
伤口怎么捂都捂不上,血流也依旧止不住,鲜明楼开始推搡青年,厉声道:“躺下!”
青年却纹丝不动,直到鲜明楼脸上狂躁的戾气一闪而过,树梢上一道白影飞跃下来,顷刻间跃入石滩,却在进入石滩范围的瞬间,沉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像个彻底的死物一般,再无反应。
川逾更恨声笑的厉害,青年这才好心向他解释了一句:“川逾周围是禁法之地,没有灵气的。”
“你!!”鲜明楼眼里只有那大片的血色,脑海嗡嗡作响。
“鲜明楼,我们之前还没说完,鲜明楼,看着我。”
鲜明楼极度愤怒的抬起目光,但在看到青年那张脸的一瞬间,就只剩下了害怕,至于在恐惧什么,鲜明楼都不愿意去深想。
青年却徐徐道:“我的真面目,你喜欢吗?”
“我……不是……”鲜明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青年打断了他:“不要喜欢。”
鲜明楼一愣,青年失血过多,脸上渐渐露出惫懒的神情:“不要喜欢我,鲜明楼。”
“因为你……根本不配。”
青年仿佛也在诚心的对他解释:“你看我,你怎么让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刚才在想什么,发呆?”
“……我不怪你,毕竟你实在是……”
“……太弱了。”
鲜明楼看着青年那双熟悉又陌生,深不见底的瞳仁,感觉对方每说出一句,就像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对方的身形,也变得愈发高大起来。
那黑色的衬衫仿佛变成了黑色的墙壁,四周光线瞬间变得昏暗,鲜明楼恍惚看到一间狭窄的密室,地板上的血泊中,躺着一个人。
“伍……”
鲜明楼脸色惨白的闭上了嘴,他试图走上前,但脚下吧唧一声响,是踩在黏腻的血迹中的声音。
忽然,就在鲜明楼的目光下,血迹开始倒退,血泊逐渐消失,好像时间在倒放一般,重伤倒在地面的人爬了起来,另一个人从门口退回来,手中拿着一把枪,火舌倒卷——
嘭!
嘭嘭!
时间再一次前进,狭窄的空间内响起堪称巨响的枪声,鲜明楼眼里瞬间蔓延上血丝,眼前的青年捂着腹部的伤口倒下了。
“看到了吗?”
宛如魔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万一发生这一切,你能阻止吗?”
黑暗顷刻间褪去,川逾依旧被折磨的很惨,倒在石滩上,只是此时他笑不出来了,脸上透出同样震惊的神色,显然同样的场景,他也看到了。
眼前的青年在裤子上擦擦手上的血迹,修长的指间出现了一把b-i'sh0u,叹气道:“糟糕,提前动了杀念,他已经知道啦,我们还是快一些吧,别给他添麻烦。”
鲜明楼依旧沉浸在适才的画面中,再看眼前伤口不断在流血的青年,脸色犹如又遭一击,更加毫无血色。
青年却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再不理会他了,转而向川逾走了过去。
“你不要觉得自己无辜,”青年道:“这世间难道不是只有必然,没有偶然吗。”
“我也终于能为……做一些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终于写到这里啦~!依旧回头修改,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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