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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里·凯索来时发出了剧烈的喘息,“小姐,地窖,地窖有人撞门!”他扶着石墙,弯腰揉腹。
我看着下头的攻城锤慢慢靠近,“已经堵死了吗?”
“我把半个厨房的东西都搬过去了,小姐。”那就好。
“你带史塔克的几个卫士和仆从下去,他们一撞开门就用长矛扎,隔着障碍他们伤不到你们,露出什么扎什么,快去!”地窖的门被堵住了,敌人得费很大的劲儿才能推动,而地窖的地势绝对不会有利于闯入者,他们只能活活被插进门缝的长矛扎穿,“派两个人准备下一道门,别轻易放弃!”
“院子里出现了红袍和金袍,人数不多,已经退出去了。”
“那他们还会再来,让那儿的弓箭手随时准备跑路!”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伦赛爵士,去问问,史塔克家的孩子们现在如何了,都在地窖?”
“刚才马伦来报告过,小姐,”伦赛抹着头上的汗珠,他体型壮硕,极易出汗,“艾莉亚在帮忙煮东西,粪水和沥青,其——”
“让她回去!”我咬牙,算了,没人手去管熊孩子,“随她去吧,那其他孩子呢?”
“珊莎抱着圣母像,在地窖里安抚其他孩子,她很勇敢,布兰陪着她,发誓会保护所有人。”
“让珊莎带女眷去顶楼,地窖已经不安全了,快,你亲自去,门破不开,安心。”
一场突击打成了攻坚,不知道老女人王后现在心里是什么个感想。
“莱雅,”是克蕾的声音,我现在穿着全身铠甲,脖子转动不便,也不好看着人说话,“有一大队人马往北门去了。”
“王后发现了?”
“实际上围攻御前会议的人调走了很多,我看到好多人出来了,一些来我们这,一些去了北门。”围攻御前会议?没在梅葛塔?那,现在是抓住了艾德还是暂时拿他没办法?
我觉得红堡的北部侧门问题不大,一百多号人守着绝对够了,要不是首相塔是在兰尼斯特眼皮底下,调不了太多人来,我倒宁愿首相塔这儿人多一点。
【红堡北门,视角:亨得利·布雷肯】
血和泥的味道久久不散,几口大锅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掺杂在一块,直让人想吐。亨得利有些懵然,这是他第一次指挥战斗。蓝赛尔·兰尼斯特,那个兰尼斯特家的白脸小哥已经被俘获,神情委顿地窝在了侧门塔楼上的值班室里。
野丫头的小子们要比红色战马熟练得多,在经过这样的杀戮之后,他们神情淡然,抓紧时间休息,或是履行职责,布雷肯这边可是有几个伙子直接吐了。
“我们把尸体移动起来,堆成工事,或者放在楼梯上当阻碍,有血和水在肉里头,不容易燃烧,是非常棒的沙袋。”如此冷酷的声音来自达蒙,野丫头的舞蹈家。
亨得利迟疑了一阵,慢慢了解了他的意思,“我们自己人的不行,得妥善收好,敌人的可以。”他觉得自己这话儿是如此柔弱,简直不像是一个骑士。
达蒙给了一个闪亮的微笑,仿佛这里不是沙场,而是舞会,“当然,大人,那我去下令了。”剥皮人训练有素,红战马也不遑多让,不管心绪多么复杂,防务已然井井有条。
现在是战前最后的休憩,亨得利喝了一口味道粗重的麦酒,靠在门边,望着君临北方的黑色硝烟和火光,那里现在非常热闹。
亨得利迷茫极了,应该说,自从再次接触到野丫头之后,他就一直有些无法接受,那个女孩应该为诗歌和鲜花所围绕,可为自己所见之处,她的身周却尽数是钢铁与阴谋。
她不明白,他并非是无法接受残酷和冷血,他只是觉得,她可以笑得再无辜一些,再单纯一些,而不是比他所知最狡猾的人更狡猾。
“马儿,马儿,我不想死。”另一个她呢喃在他耳边。
在比武大会见到野丫头时,她让他想起了逝去不久的亡妻,拉娜·派柏面色苍白,眼盖卵石,他帮她洗干净身子,看着静默姐妹处理她的内脏和血迹,最后,他亲手用白色的粗糙亚麻布一层层将她小小的身子裹好。纯洁的颜色,这是二十岁之前的少女仅有的待遇。
她还没有孩子,与棺木无缘,只有裹尸布。
拉娜死前不过十六岁,最喜欢的是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他唱《傻鳟鱼和聪明汤姆》,听他吹嘘那年的海疆城,她是如此温软体贴,可如今已然冰凉,埋进了同样冰凉的大地。
那天,她咬着他的耳朵,告诉他,“马儿,马儿,我怀孕啦。”
他的唇角差点就露出了笑意,结果被记忆中的另外一句低语给浇灭。
“马儿,马儿,我不想死。”那天后没多久,她已快湮灭。
东方的人称瘟疫为苍白母马,拉娜没有与红色的战马厮守一生,是白色的母马成为了她的归宿,带她远走他乡,漫步入未知的迷雾。陌客的黑影静静旁视,不发一语,亨德利自己站在陌客身边,泪成两行。
亨得利深吸一口气。
他,他很怕,倒不是怕自己战死,而是怕自己哪天要亲手洗干净莱雅拉的遗体,用裹尸布将她包好,看着她永眠大地。作为丈夫,在婚礼上亲手将象征守护的斗篷披上女子之肩的男人,如二人无有子女,这会是他命定的义务。
莱雅拉,容颜比拉娜精致,唇润诱人,让人不禁想要一尝,一吻,便是永远,他尤其喜欢她的眼睛,那双灵动的冰雾,尚存几分童年的神韵,倔强,忧郁,但是坚强。
她原本就凉凉的,若是加持了死亡,则根本会与寒冰无异,他无法想象,不,他可以想象,他已经看到了,每次看到她微笑时,他脑海中所浮现的正是她入殓时的模样。
永眠让人绝望悲伤,而看着熟识的人永眠,会尤其是一种折磨,如果是曾经与你朝夕相伴,欢笑同乐的伴侣从温柔而富有活力的动人女子,变成一具冰冷沉寂的肉块,则简直是精神上的酷刑。
至于家里的其他人,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想自己的妻子是怎么染上瘟疫的,在他和伯父尽力隔离的前提下。
“想也没用,”达蒙将他从圣堂葬礼中拉回了现实,“你得和她说。”他的笑容如此耀眼,亨得利不禁微笑,他知道这小子误解了自己,也不想应声,转头抽出长剑开始擦拭。
花天酒地的男孩,不知道什么叫相守和离散,至于爱情?亨得利说不准,多半是因为外貌带来的一时着迷。
达蒙嗤笑出声,亨得利很确定,这个野丫头的舞蹈家大概还以为自己是害羞或者自卑呢,“他们来了。”他简短地说道,这个达蒙。
他们来了。
“武装起来!”布雷肯的继承人吼向诸人,他动作麻利地起身,瞪了眼这个不知轻重的老练斥候。
“为了石篱城,布雷肯万岁。”他高喊,“动作快点!他们来了!”
红色和黄色的队伍出现在城墙转角,他静静估测,大概有200左右,果不其然是自御前会议的方向而来,之前那边一度喧嚣,而首相塔附近的战火一直没熄灭过。
现在,战火也在这里燃起了。
弓箭出袋,金袍队长吆喝着命令,隐藏在阴影里的弩炮和投石器已经准备妥当,还呆在工事外的士兵飞奔回塔楼和楼梯间,他们把外面的屋子全拆了,此刻望去一览无遗,毫无死角。至于拆下来的木料和土块?会被扔到敌人脑袋上。
下头的小兵在料理楼梯,敌人想上来将非常难。上头的士兵将器械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火。
亨得利突然想起来,达蒙告诉过他,野丫头自然无法保证一切顺利,她做了种种谋划,但是王后并不是完全的傻子,不会踩中所有陷阱,所以她至少会保证了一件事:让自己的人有工事城防可以凭依,让敌人在高墙和障碍外一点一点死光。直到横扫一切的骑兵到来。
从御前会议、首相塔,到北门,再到钢铁门,全是敌攻我守,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王后的权威绝非一个当了不到一个月财政大臣的未婚丫头可比,甚至首相都得掂量,所以,时间很紧,法子不多。
亨得利回头看了眼,钢铁门那边的火势越来越大。
开始吧。
“弓箭准备!”亨得利高喊,又复低声,“达蒙。”
舞蹈家达蒙给了亨得利一个笑容,他的箭上棉布浸油,眼见敌人的大队踏上了地上半塌的马车。
“红色战马,是布雷肯,长官!”他们听到有人呼喊,一个都城守备队的官长出现,矮矮胖胖,戴着比自己头大的头盔,身上的肉已经快溢出铠甲,是亨佛利·史威佛爵士。
他们派出了使者,举着白旗,亨得利猜想,对方肯定不熟悉北境长弓的射程,他向身边一个弓箭手吩咐,“让那个白旗使者滚回去。”,警告的一箭射在高举白旗的士兵身前,这胆小鬼立刻转头飞奔,差点撞上了自家的好爵士,矮脚鸡史威佛。
兰尼斯特和都城守备们开始举盾慢行,“兰尼斯特!”
“国王万岁!”
他们十足谨慎,八成是知晓首相塔那儿发生的事儿,或者直接就是从那儿被派来的。
“开火!”弓弩射击,亨得利看向野丫头的舞蹈家,达蒙瞄了一眼红色战马旗帜,确定风向,然后箭上火起,他拉开长弓,瞄准了马车上的桶子。
簌!
火箭飞过,呼啸声让敌人举稳了盾牌。
可是,这不是朝着人去的。
轰!!!
“啊!!!”
酒桶在人群中爆炸!火舌飞舞,惨呼频频,没有任何一个汉子用盾牌挡在酒桶之前,也没有任何一个汉子想过这里有个陷阱,躲避?恐怕得去七层地狱躲了。
亨得利看到红色和黄色的士兵就像是一朵红玫瑰突然怒放,人的躯壳是花瓣,火焰是花蕊,开得异常灿烂,如今,那辆没了轱辘的马车周遭一片糜烂。不,亨得利更正自己的想法,那更像是一个从高塔坠落的西瓜,乱糟糟,红艳艳,无神地散落了一地。
那酒桶装得当然不是酒,里面多是油,混合的玩意儿,外面擦过几次酒,以掩盖味道。里头还掺杂了石头和铁片,野丫头在运送时特地嘱咐要千万小心,她称呼这个为:红人庄园陈酿。
如今陈酿发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