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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谣不急赶路,还特地延误了很多时间。她会因为一块糕点故意跑到人家后厨研究,也会因为一处风景而驻足几个时辰,还常常因为一些没由来的问题而耽搁行程,导致他们再荒郊露宿了两晚。文意诚也不恼,由着她,她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等到京中时已是五日之后。
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冷,天气阴沉沉的,风也有些大,原本热闹的街道显得有些清冷。姒谣有些闷闷不乐的走在前头,文意诚在进京时稍微改扮了一下,还特地戴了一定帽子,将帽檐压的低低的,未免有人认出,在她身后低头牵着马。
姒谣不急着回宫,寻了一处偏僻的摊子,便与文意诚对坐在了一起。摊主是个老实的中年男子,一副担子上面置着热腾腾的炉灶,里面烙着饼子,旁边一处一位中年妇女正舀了两碗汤向着她们走来。
姒谣有些心生羡慕的看着,没有华丽的衣物,没有体面的门面,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相融以睦,夫唱妇随,如此简单,如此幸福满足。
“在想什么?”文意诚见她呆呆的出神,将妇人刚拿来的饼子递给她道:“快些吃,晚了可就回不去了。”
姒谣接过饼子,看着有些变样的文意诚道:“你说,是她们比较幸福还是家里的主人比较幸福些。”
文意诚啃着饼子,看了眼摊主夫妇,回头笑道:“傻丫头,每个人所追求的都不一样,每个人的幸福相近却又不同,你又何必拿来作比较呢。”
姒谣不放送,追问道:“拿你呢?追求的是什么?天下还是。”我字卡在喉头,没有说出来,默默的低下了头,啃着手中的饼。
文意诚看出她言重之意,放下了手中的饼,很认真的道:“姒谣,还记得宫岳浩吗?”
姒谣当然记得,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只是他此刻突然提起他来,让姒谣有些摸不着头脑。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文意诚道:“有一日,我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你可知他当初是怎么回的我?”
姒谣呆愣愣的拿着饼子看着他摇了摇头。
文意诚道:“两样都要得,因为有了其中一样才能拥有另一样,那两样对于他来讲就是一样东西。”
姒谣有些明白,毕竟这是南宫家女子的命,何况还是南宫家唯一的女子。
“可你还记得在边凉时南宫谨问他时他怎么回的吗?”
姒谣当然也基记得,他说他只要她,他想与她一世长安。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他想要的从认识她的一刻开始已经变成了她,原来那是两样东西,原来是可以分开的。”
姒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是有些糊涂,毕竟她不是南宫谨,文意诚也不是宫岳浩,突然提起他们与她的问题似乎联系并不是很大。
文意诚眼神更加坚定道:“所以姒谣,一直以来,我以为只有等文太后离了那宫闱我才能和你在一起,你也如此认为是不是?”
姒谣不说话,默认。她本想一直守着她,一世如此,可认识意诚后她明白了很多,所求也变得多了起来。
“姒谣,这是二件事,一直都是二件事。”文意诚眼中清明一片:“你明白吗?”
姒谣心头迷雾突然似被什么驱尽,心意变得坚定起来。
“还有一事。”文意诚伸手牵过她的手道:“天下是文家的,是陛下的。而你,是我唯一所求。”
他从未说过如此动人的言语,此番说来姒谣心中百味杂陈,激动、恐惧、开心、期待、不安,说不出是哪种。
“姒谣,纵使你离了宫,我也会帮你一起做你长久以来想做的事,相信我。”文意诚说的诚恳。
她信他,重重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你。”文意诚有些得意的笑道:“等你回宫后便知道了。”
姒谣有些茫然,却信任的笑了笑,将手中饼递到了他嘴边,文意诚凑上去咬了一口,竟吃出了丝丝甜味来。
人生没有重来,亦不容改写,当初他觉得都是对的,但对着她渐渐冰凉,气息微弱的身体时他才明白,那些都是错的,已经错过二次,绝不能再错过了。
夕阳隐在云中,晕染了一片阴云,微红的云彩悬在西边,印得这一方小摊格外温馨祥和。姒谣端起碗一口气将汤喝了个见底,文意诚从怀里多掏了些银子便打算起身离开。这时,一个一身灰布衣衫的男子突然立在二人身侧微微一礼,对着姒谣道:“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文意诚望了姒谣一眼,却见姒谣也正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文意诚转头向像来人道:“你家主人是何人?”
那人仍是十分礼貌的一礼回道:“是姑娘的故人。”
姒谣不曾在京中认识什么人,哪来的什么故人。
那人似看出了姒谣的迟疑,又一礼道:“百花园夜会,主人说姑娘听了便会随我回去。”
文意诚看向姒谣,果然见她神色一变,似是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二人被来人恭敬的迎进了马车,似是贵客根本不担心他们知道他的住处。
这个故人并非别人,文意诚也认识,正是当年的五皇子文意心,如今的襄王。上好的客房,里面除了文意心还有两个侍卫立在一旁,来人将他们引入后便退到了屋外,拉上了门。几年不见文意心倒是有了岁月的沧桑敢,原本纯真的面容被岁月刻画的风尘起来,只是那股子儒雅劲还隐约可见。
“五哥。”文意诚首先一礼。
听见如此称呼,文意心仔细瞧着有些陌生的面容,还不容易才在眉眼中看出是文意诚,一笑道:“原来是九弟,我以为不守规矩的人就我一个,原来九弟也如此不守规矩。”见他易容出现,自然不会是传召入京的。
姒谣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襄王找奴婢何事。”
文意心作了个请坐的手势,待客人入座后道:“三月前太皇太后召本王回京续情,其中各种缘由我推诿了,已过三月,太皇太后却以个中缘由将内人与小儿扣在宫中,我倒是不是怕太皇太后会对他们不利,只是如此,我怕引得皇兄不悦。陛下依然接掌地位,再次时机将俭儿他们留在宫中是在让我不安。”
姒谣能够理解他的担心,只是他为何找到自己:“奴婢有什么可以帮到王爷?”
文意心道:“我久离深宫,没有什么故人,唯有。”顿了顿,接道:“却又碍于种种缘由不好相见,偶然见得你,便想托你带话,让他们母子早日回府,莫要在那深宫久留。”
姒谣明白他话中意思,他本就在京中没有什么故交,如今离开多年,更不用说了,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楚洛甄,只是她如今贵为太后,他们当日种种,两人见面总有不便。
今日傍晚,文意心本想去箫钰府上相求,两人虽无交情,但箫钰原就是楚洛甄的故交,他若肯出面,总是方便些,便想试试看,不想途中却遇到了回京的姒谣,文意心一眼便认出了她,于是改变了主意,让人一路跟随,见他们到了一僻静处才敢现身相求。
文意心已经写了好些信催王伶母子回府,却都被太皇太后驳了回来,反而让他回京相聚,一来二去,文意心见母亲心意难转,便偷偷回京,想带他们母子离开,可几日下来,母子两人根本就没有出过宫。他们身份尴尬,留在宫中早晚造人口舌。
太皇太后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扳倒楚洛甄的时机。为了文君玏的帝位稳固,陛下重用楚晖宏,楚家上下恢复到了往日风光,当今皇后又是楚洛甄极力促成的,如今陛下身边的人都是楚家人,太皇太后就是要逼文意心,逼他回京,逼他留京,以他如今贤明,若能留京,在举荐个一两人立于朝堂,她才能放的下心。楚家一门,心机深沉,难保那天不生出歹心来。当年陛下一味打压,并未除根,便是最大隐患。
新帝虽已接位,但冯姝言依然住在太子府,而楚洛甄也依然住着凤仪殿,刘太皇太后依然住在福福寿宫。在整个宫中,身份最为尴尬的其实不是王伶而是文云溪,一直都是文云溪,只是日子久了,人们似乎也忘了有这么个人了。文云溪也一直避免多走动,能不出场便不出场,能不见面便不见面,所以很多宴会能推则推,一个人安静的待在寒寿宫,数着日子,过着日子。
文云溪很久未见姒谣有些生气又带着好奇道:“这回,你可有足足1一百三十六天未见,去哪了?”
姒谣拿了快刚做的点心塞到她面前道:“别生气,奴婢这不是回来了吗。”
文云溪无奈接过点心道:“姒谣,别再做不愿意做的事了,别在为了任何人,为你自己,好好打算一下。”文云溪说的认真,眼中似乎还闪着泪光。
姒谣笑着:“哪有,奴婢就是贪玩,耽搁了点时间。”
文云溪将糕点吞尽道:“哀家不傻,你以为哀家真的相信你肩上的伤是摔的吗?你以为哀家真的相信你是因为贪玩所以才晚回的吗?长安没心没肺说些话,他当是舌根嚼嚼,可哀家心里明白的很。”
姒谣不说话,默默的也拿了一块点心,细细嚼着,心思却全然不再点心上。
文云溪叹气道:“洛甄心机深沉,但却绝对不会害哀家,你也无需为哀家做些什么,一切皆是命,哀家认了,你又何必执着。当年不怪你,如今这些年过去了,也从未怪过你。”
一阵春风吹来,吹的满头合欢树叶“嗦嗦”作响。将那树下的人、物印的闪烁了起来。斑驳光影忽左忽右的摇晃着,像那往事一般,清明却又恍惚起来。姒谣承认,对于瑨王,那是救命之恩的亏欠,对于文云溪,当年她不懂,不明白,所以阻止了金泽,这些年慢慢的她也会怀疑自己的决定,也会觉得拆散他们的也许是自己。文云溪逃婚,畏于瑨王实权,也许太后当年也不会赶尽杀绝。
“俭儿给皇祖母请安。”
随着人声,寒寿宫难得来了客人,竟然是王伶与小王子。俭儿长得与王伶有七八分相像,半大的个子,已是知书达理的年纪了。
文云溪听闻人声起身相迎,走到近前,王伶对她施了一礼。文云溪心中欢喜,匆匆免了王伶的礼便蹲下看着俭儿高兴道:“早听说俭儿在宫中了,祖母不喜热闹,懒于挪身便一直未去看你们。”
俭儿有礼回道:“是俭儿不好,本应早点来看祖母的。”
文云溪喜爱的拉过他的手,将他牵至合欢树下,让他坐下,拿了块糕点道:“这是刚做的,俭儿尝尝。”
王伶欣慰的看着两人,虽然文云溪样貌离祖母这个词有些远,不过一举一动却似个祖母般疼爱的很。姒谣悄悄起身,站到了王伶面前,盈盈一礼。
王伶似得了暗示一般,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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