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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来一个沉默忧郁的青年男子，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羽衣，更衬托出他脸色的苍白。
真正让顾青都稍稍吃惊的事是，青年男子的眼睛是灰色的。
成年人的眼睛，虽不似婴儿那样清澈，但也不会变成灰色，带着淡淡的死寂。青年男子更有一头及腰的黑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他立在方小玉不远处，沉默地瞧着对方。
任谁被这样一双灰色的眼眸盯上，都不会太舒服。
方小玉沉声道：“毕十四。”
毕十四淡淡道：“我警告你，你终究是我的，不要跟别的男子走得太近，不要让人污染我的气。”
他看了顾青一眼，眼神好似一把利剑要刺穿顾青的心神。
方小玉拦在中间，说道：“你不要逼我动手，快滚。”
毕十四默默盯了方小玉一眼，缓缓转身。
顾青看着对方远去，这人竟然没有影子。
方小玉亦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情，对顾青道：“你没事吧。”
顾青摇摇头，适才毕十四的眼神虽然吓人，却吓不到顾青分毫。
方小玉打量顾青好一会，接着道：“想来你也没有那样脆弱，咱们先回去吧。”
顾青道：“好。”
走出城门，一路上都是沉默。
方小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都不好奇刚才的事吗？”
顾青道：“你如果想说，我可以听。”
方小玉深深吸了口气，立在河畔，瞧着河水涨落，过了好一会，她道：“你已经算是踏入修行界了，这事跟你说也无妨。”
顾青注目河边的螃蟹，它被浪花拍翻好几次，都挣扎着翻回来。命运对人类的捉弄，比河水戏弄螃蟹要残酷得多。
方小玉继续道：“修行并非是好事，或者说任何事都有利有弊。而修行除了咱们常说的修炼功夫外，其实世间还有另一种人，他们不练功夫。”
顾青道：“他们？毕十四便是其中之一吧。”
方小玉道：“不错，我们练功，归根结底，都是炼精化气，先练后天之气，再练先天之气。而另一种修行者练的是灵。灵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它可以促进气的修炼，但灵始终是灵。灵的力量诡秘难测，兴许在无声无息间，你便中了灵的力量，然后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死因。
而修行界又将两类修行者分为灵修和气修。气修的数量远比灵修庞大，可从古至今，灵修始终压制着气修。或许可以用一种残酷的比喻，灵修是猎杀者，而气修是被猎杀者。
对于灵修而言，最好的事物并非任何灵丹妙药和天材地宝，而是符合灵修个人口味的气修。
他们当然不是要吃我们的血肉，而是会通过灵修的手段来攥取气修的气。在毕十四眼里，我便是他的食物。”
顾青道：“以你们方家的势力难道不足以对付他？”
方小玉摇摇头，说道：“爷爷虽然对我们这一类人有些了解，可他毕竟不是我们。灵修数量本来就比气修少许多，因此他们眼中的修行者，基本上都是气修。便是许多气修，都根本不知道世间有灵修这回事。”
她顿了顿，说道：“灵修是很挑食的，他们一旦遇到符合胃口的食物，并不会急着下手。就好像是养猪，非得到猪出栏的时候，才会动手。毕十四从一出现开始，就不断给我制造压力，在这种压力下，我没有崩溃，而是不断突破自我，让我在这个年纪，拥有了不俗的功夫。如果顾青你不是专门修炼身体的气修，力气不可能跟我相比。”
方小玉指头一屈，然后一弹，面前的河面突然炸开，好似有一块大石头砸下去一样。
顾青明显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力量波动出现，这是能够外放的内劲。混元童子功第三层才能生出内劲，第四层内径才能覆盖体表。
但方小玉的气劲威力，看着可怕，实际上还是远不如混元童子功第四层的淡金色内劲，因为这样的气劲太散了，远不如刚象的淡金色能量凝聚。
只能说方小玉一开始就是走的修炼气劲的路子，由内而外，跟混元童子功由外而内是两条路子。
两者说不上谁高谁低。
方小玉自嘲道：“这样的力量，仍是不能让毕十四满意。我之所以没有告诉我爷爷这件事，正是因为我很清楚，方家，以至于我师父都不能帮到我，反而参与进来，会拖累他们。”
顾青道：“如果不是刚才遇到了那个毕十四，我都不知道你竟藏着这样的心事。”
他见过许多人，但是方小玉这样能隐藏自己真实内心的，着实见得不多。
方小玉微笑道：“因为我开心快乐的时候，是真正的开心快乐。”
顾青道：“你有这样的心态，我相信你能杀掉那个毕十四。”
方小玉道：“你不知道，被灵修看上的气修，几乎没有反杀的可能，这样的例子，整个修行界都只出现过几次，而且不知真假。”
顾青道：“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他讨厌毕十四不是毫无由来的，毕十四和方小玉的关系，让顾青联想到一直捉弄自己的命运。
他没能反抗命运，难道就不能帮别人？
方小玉道：“你真的是有迷一样的自信。你知道为何徐知州让我给你解释那个神秘衙门吗？因为我的师父五梅师太曾经就是那个衙门的人，这个衙门叫做‘紫薇守’，你知道紫薇吗？那是帝王星，众星之主。紫薇守便是守护帝王星的，亦是维护帝国统治的存在。
气修拥有强横的武力，又往往跟世俗有千丝万缕的勾连足以动摇帝国的统治。而紫薇守便是用来监视甚至铲除威胁帝国统治的气修的，可是紫薇守从不对付灵修。
因为灵修比气修更加超高绝世，世俗的事物，根本不足令他们动心，更是气修的天敌。可以说灵修本身就是不会动摇帝国统治的力量，且还能帮助帝国铲除那些不安分的气修，因此我想借用庙堂的力量来对付毕十四毫无可能。如果说出去，反倒是为爷爷他们徒增忧愁，何必呢。”
方小玉接着轻轻叹口气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一下，这件事说出来，还是让我好受了一些，谢谢你。”
她捡起一片手掌大的贝壳，朝着河水一扔，贝壳在河面起落数次，去了好远才消停住。
方小玉此时已经走远。
顾青仍在河边，他想到了佛像以及线香，其中蕴藏的应该不是气修的力量，而是灵修的力量。
而且顾青觉得灵修的力量，可能跟他自身的秘密都有关系。
灵？
灵魂的灵？
之前毕十四那一眼，有着一股熟悉的力量，跟刚象死后，顾青摸他额头出现的青气如出一辙。顾青猜想那青气跟灵魂有关，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拥有的能力，亦跟灵魂有关。
而且方小玉亦可以帮助顾青更加深刻地理解气修的修行原理
顾青想的是，如果他能推演出增进功力的药方，可以帮方小玉提升实力，再从她身上观察气修修行的本质，从而帮助自己。
如同自己过去做的许多实验一样。
这也是互惠互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