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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航问李昭:“父皇,不管怎么说, 张守忠也是首席内阁大臣, 又是三代元老,劳苦功高。如今他卧病不朝, 您是不是去瞧他一瞧?”历朝历代重要的大臣病重的时候, 皇帝不都喜欢亲自去瞧瞧么。虽然多是作秀的成分,但很多时候还是很有必要的, 起码是君臣相得的一个佳话,也有安定朝堂的作用。
摸着下巴想了想,李昭道:“张守忠是个小心谨慎之人, 若朕亲去,恐他又多想。这样吧, 航儿,你代朕去一趟,再送去几样滋补的药材。”
于是周航便挑了几根三百年的人身、并些灵芝之类的药材,往张府而去。
张守忠的长子,现任户部郎中的张晨卿亲子带着一众兄弟、子侄在正门口迎接, 一直簇拥至正厅毓华堂, 张守忠虽在病重, 也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在厅前相迎。他随时内阁首辅, 见了皇太子也是要行大礼的。可此事的张守忠老态龙钟,站都站不稳,由丫鬟们扶着颤颤巍巍跪下勉强行了礼,却是半天也没有站起来。
张晨卿忙去扶父亲, 周航也上前一步搀住张守忠,道:“老大人病重身子虚弱,何必行此大礼?”说着手中使力,将张守忠好搀起。看方才的情形,有一瞬间他以为张守忠真是病得丧失行动能力,搀扶的时候蓄积了不小力气,不想他的力气还没使出,张守忠已经站了起来。就好像用十足的力气去搬一个大箱子,出乎意料的那箱子轻的出奇,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周航便明白方才两个丫鬟加上张晨卿不是搀扶不起张守忠,不过是他不想起罢了。
周航看了张守忠一眼,后者也正在看他。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了然。
张守忠要的便是这种效果,他并非真病,而是装病。但是装病也要装得像,起码要让外人都觉得他是真病了。但有一个人例外,皇帝得知道他没病。太子是皇帝的亲儿子,也是最受宠的儿子,太子知道也就代表皇帝知道了。
他要向皇帝表明自己的立场,便是我张守忠没野心,也并不贪恋权势,我张守忠对你皇帝忠心耿耿,愿意为你放弃这么多年积累的一切威望和人脉。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留我就留,我绝对不会成你新政的阻碍者。
周航亲自搀着张守忠进入屋内,将其按到床上休息,并说明来意,将皇帝所赐的东西拿出来,宣读了圣上的口谕,命其好生将养身子,朝廷的事且不必忧心,养好身子再为朝廷出力不迟。
张守忠在床上贵接了圣旨,周航道:“父皇有命,老大人抱恙,就不必去宫门谢恩了。”宫中规矩,但凡大臣受了皇帝的赏赐,第二日一早便要洗漱整齐亲自去宫门口谢恩。周航如此说,便是告诉张守忠在家好生歇着便可,不必再折腾着去宫门谢恩,以免在加重病情。
张守忠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出张府,周航并不急着回宫,而是在大街上溜达,不知不觉便溜达到林府门前。他今日只乃是寻常儒生打扮,身边只带了四五个侍卫,林家的门童看了他一眼,只当是哪个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并未放在心上。
门口有一个青袍公子在递拜帖,青袍公子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
门童对那青袍公子拱了拱手,道:“公子,我们老爷此刻不在府里,请改日再来吧。”
青袍公子道:“林大人归府后,烦小哥将这封信呈与林大人,小可不胜感激。”
门童看了那青袍公子一眼,收了拜帖道:“看在你等了大半天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但我可有言在先,一会子我将这拜帖并信件一起交给李总管,由李总管呈给老爷。老爷见了拜帖之后肯不肯看你的信,便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了。”
青袍公子忙拱手道:“如此……便多谢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这里,周航便转过一个拐角,往林府的后院走去。走了大约半刻钟的功夫,周航住了脚,隔着院墙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孩子的嬉笑声。
他发了一会儿怔,摇头淡笑,心想,自己可真是糊涂了,此处虽已是林府的内宅,但如此喧嚣临街的位置,住的也都是婆子、丫鬟,离林妹妹的小院还远着呢,他还能指望听到林妹妹的声音不成?
再说张府,周航走后,张守忠便遣散众人,只留长子在身侧伺候。
张晨卿似乎有些不在状态,给父亲端汤药的时候先是弄翻了药碗,后来伺候吃药,又洒了勺子药汤,把被子都弄脏了。张守忠接过药碗,仰头缓缓的将药汁喝光,递给儿子的时候,张晨卿又走神愣了一会子才接。
张守忠皱着眉,盯着张晨卿看了半天,看得张晨卿很是不知所措。
“卿儿,出什么事了,你今日竟如此心不在焉。”
张晨卿给父亲掖了掖被子,笑道:“并没出什么事,父亲不必忧心,安心养病才是。”
张守忠:“卿儿,如今使我们张家生死攸关的要紧时候,万事都要谨慎,一丝一毫都不能掉以轻心,就因为你小弟受了胡威财物的那件事,差点害了我们全家。前几天我怎么对你说的?最近家里但凡有事,无论大小,一律都要禀报于我,不可擅自做主!”
张晨卿忙跪在床边道:“儿子惭愧,儿子不敢隐瞒父亲,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父亲年事已高,儿子不忍父亲在位我等不肖子孙操劳。”
“我还没有老死呢!”
张守忠似乎有些生气:“究竟何事使你忧愁至此,还不速速说来。”
“回父亲,是轩儿的事。”他口中的轩儿是其嫡长子张皓轩,也是张守忠的嫡长孙,“轩儿不是到了启蒙的年龄么,父亲已烦请林如海林大人帮忙寻一饱学之士为塾师。可今儿刑部侍郎吴嘉吴大人来探视父亲,临行前也说起这事,还说听说我们在找塾师,他认识一人,乃是当世的名儒,进士出身,学问、德行都是极好的,他告诉那人我们家找塾师的事,那位先生倒十分有意。儿子原想直接回绝了他,想他素日并非宽宏大量之辈,恐他面子上过去不去,正不知如何办呢。”
“你没有回绝他是对的。”张守忠道。
“那这事该如何处理?”
“用他推荐的那位塾师,林如海那里,你带着我得名帖好生去请罪,将情况说明。”
张晨卿给父亲掖着被角,闻言怔了一下,“父亲,这样岂不是得罪了林大人?林大人可是当今圣上的宠臣,官儿也比吴嘉当的大!”
张守忠突然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憋的两颊通红。张晨卿忙坐在父亲身边,一只手给他拍着背,一只手去端床头案几上摆着的痰盂。
张守忠咳了好会一会儿才咳出一口痰,就着张晨卿的手吐在痰盂里,然后缓缓的躺了下来,示意自己没事了,让张晨卿放下痰盂。
“卿儿啊,当官……脑子不能太死板!”良久,他缓缓的道。
“请父亲赐教!”
“你记住,以后在官场上,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吴嘉那人我知道,他并非科举出身,乃是花钱捐出来的官,凭着钻营取巧的功夫竟做到如此高位,也是有些本事的。此人心胸狭窄,十足的一个卑鄙小人,今儿你若当场回绝说已经有了塾师,他定然不信,以为你看他不起而怀恨在心。以后一旦他得了势,我们家一个人都活不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林如海那人吧,我虽然接触不多,却也知道他乃是正人君子,只要你解释清楚,好好的跟他赔礼道歉,他不会怪罪我们家。”
一席话听得张晨卿醍醐灌顶,过了一会儿,他又缓缓的皱起了眉,“父亲,林大人如今可是内阁大学士,吴大人才不过一侍郎。当今圣上可不喜欢只会拍马屁的小人,他有得势的机会吗?”
“卿儿,为父之所以能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做到如今的首席内阁大学士,靠的便是小心谨慎和凡事多比别人考虑几步。跟林如海相比,吴嘉如今是官小,可他与二皇子殿下交情甚好,二皇子的母亲可是贵妃,舅舅镇守边疆,握有大批的军马,以后,说不准呢……”
张晨卿被深深的震撼了,半天方道:“多谢父亲,儿子受教了。”
再说黛玉正在花园里赏花,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波动,她第一反应便是周航。
难道周航出宫了?
黛玉于是放出神识向四周扩散,隐隐约约寻到周航身上熟悉的真气波动,才知道周航就在附近。她最近才发现体内的真气还可以这样运用,还没来得及告诉周航。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告诉了也没用,她是进入筑基后期才有此顿悟,也就是说得有筑基后期的境界才可以如此运用吧。周航如今还是筑基中期,而且境界还不很稳定呢。
感到那股熟悉的波动停留了好久,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渐行渐远,再也感觉不到。
黛玉心下疑惑,暗道,航哥哥不是来看我的么,怎么连个信儿也不送?
周航如今在干什么呢。
他正在一个茶楼,看一老一少斗兵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