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奺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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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沉青着一张脸回到家里,郁爸爸看见就怒了。

    “我让你好好照顾妹妹,你就这么照顾的啊。刚开学就带着阿言打架,你断胳膊腿的还好点,阿言要是伤着哪儿了,我打断你的腿!”郁爸爸指着郁沉鼻子骂着,郁妈妈她们看着没说话。

    郁沉顶着几本厚厚的书,跪在地上,郁言也抱着厚厚的几本书过来,跪地上了。

    郁爸爸拉她起来,柔声说着:“阿言乖啊,快起来,我是罚你哥哥的,第一天上学还敢打架,你又没有打架,咱们不凑这热闹啊。”

    郁言不起来:“我也用脚绊他们了。”

    郁爸爸一时沉默。

    郁奶奶过来拉起郁言:“我们阿言也帮着哥哥打架啦,好,还知道不让哥哥受欺负。”又拍了儿子一下:“这么大的男孩子了,你还希望他们乖乖待在家里不出去啊。闹腾点好,你在郁沉这个年纪不也是闹吗,还捅了隔壁老李叔的屋顶。”

    郁爸爸附和着说是是是,拿眼一直瞪着郁沉。

    郁沉顺道站起来接过郁言怀里抱着的书,轻轻的带着郁言去书房。

    “阿言,以后再遇见这种事你就跑远点,女孩子打架不好,有我呢。”他嘴里是这样说的,心里却在说,干的漂亮!

    郁言点点头,给郁沉开门。

    她是父不详的孩子,在小镇的时候会有很多闲话。像随时随地无孔不入的空气一样,阴魂不散的跟在她身后。华年和她要好,听不过了就和那些小孩子吵,总是打架。

    小镇里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和她玩,她们被大人们告知郁言妈妈是妖精,去外面祸害别人去了,不要和她玩,她也是妖精。小孩子不懂事,本来还弄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看到男孩子喜欢郁言,就越来越讨厌她。

    只有华年,只有她一直陪着她,会为她去和人打架。

    奶奶管郁言很严,从来不许她和别人打架,从来不打她的奶奶有一次狠狠打了郁言。

    她一直记得奶奶那时脸上的表情,明明手里的力度一直不减,表情却是带着绝望的,奶奶一直很健朗,那天眼里却好像染尽了她年纪岁月的沧桑,浑浊不清。

    夜里还带着她去给人家道歉,那家的男人很好说话,一直在说不要紧,孩子间打打闹闹的很正常,还拉一边不依不挠的女人。

    女人撑着腰冲奶奶吼:“你看看,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脸比圈里的猪头的都要肿了,没爹妈的还这么敢惹事,就是我们还好说话些,要是别人家肯定骂死路奶奶你了……”

    奶奶低着头,腰弯的很低,不住地点头,那是郁言第一次打架,后来再没有过。

    华年知道后找个机会狠狠凑了那家的孩子,打的她一个多星期没来上学,女孩妈妈上门找华年奶奶要说法,被华年奶奶骂了出去,华年还拉着她躲着笑,事后华年还是被她奶奶骂了好一阵。

    郁妈妈是很美丽的女人,即使是现在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材和气质一点也没有改变,如今还多了几分从容的魅力。

    郁妈妈递给郁言一碗汤,又看看她的脸:“每天还是早点睡,不要弄到那么晚,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郁言喝下郁妈妈为她做的鱼汤,只觉得嘴里的味道和奶奶做的一样。

    学校现在一切都进入轨迹了,郁言才发现落了班里了人好远,毕竟她一直生活的地方和这里相比,教学质量不是在一个点上。她只能每天多学一点,再多一点。

    郁沉给爸爸递报纸时看见郁言的信,信封上不知道粘上了什么,留下褐色的污迹。

    华年信里告诉郁言,冬至那天终于盖上了新棉被,奶奶这次狠下心用了很多棉花,被子盖着很暖和,她就把以前那条边角都发霉变成黑色的旧被子扔灶里烧了,还被她奶奶逮着骂了好久。

    信里写了好多话,信尾还问她明年会不会回来,她想她做的鱼汤了。

    郁言也不知道,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好像里面有好多她也不知道的东西,比华年得了想了好久的新被子还要高兴。

    吃饭的时候,郁言还拿出一个保温桶,秦书墨赶紧就打开了,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哇,阿言,你今天还做的鱼汤啊。”青浼喝了一口,直说好喝。

    秦书墨立马就分了,吃完了饭,还在那抱着肚子不想起来。

    封初凉喝了很多,还把郁沉的汤倒了过来,郁沉一直是担任着学生会长的职务,一般都要比他们迟来一会。

    于是郁沉回来时就只看到空空的碗,过来就给了秦书墨一锤,打的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嗝。

    他昨天就看见郁言守在厨房好久,今天早上还在期待郁言的汤,就这么没了。

    秦书墨叫屈:“你打我干嘛,你的那份是封初凉喝的!”青浼好笑,给他摸了摸。

    郁沉看过去,封初凉刚刚喝了鱼汤,脸有点红。封初凉看了看郁沉阴沉的脸,说:“今天下午的比赛我也上场。”

    封初凉很会打球,篮球也打的很好,只是他嫌麻烦,很少愿意郁给郁沉当助力。

    郁沉不说话了,开始奇怪。封初凉不挑食,唯独不吃鱼,好像是小时候被鱼刺卡到过,还去了医院,所以以后就不吃鱼了,又扫了一眼他桌前,鱼刺堆了一堆。

    秦书墨舒畅了,搭在封初凉背上:“哟,被我们家小阿言收服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吃鱼呢,啧啧,你还真会吃,这刺可真干净。”封初凉把他扒开,看见郁言有些窘迫。

    下午放学的时候,郁言她们去看郁沉他们的比赛。封初凉和郁沉的配合很默契,比分一直在增加。

    那边的封初凉背湿透了,头发搭在额前,阳光下整个人都闪亮着,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都不会被忽略掉吧。

    郁沉也很好看,眉眼里都是温润,而封初凉呢,郁言看着跑动着的他,像是光。

    青浼靠过来:“阿言,今天你收到华年的信了吧。”她眼里倒映着天空的色彩,流转着,漂亮极了。

    郁言点头,慢慢又说着:“我想去给华年买点东西寄过去。”

    “我也陪你去选,好不好?”郁言答应,青浼就笑起来。

    郁言和她讲过华年,在郁言心里,她知道那是个很好的女孩,带给郁言的是说不完的回忆和讲不完的温暖。

    她也想变成郁言心里很好的朋友,就像华年一样。

    郁言很仔细的挑了一堆文具,好看的本子和好看的笔之类的,出来时又看见一支蓝色的钢笔,也一起买了。

    青浼不懂,为什么只买这些东西。“不用给她买衣服吗?”

    郁言笑了笑,并不说话。

    他们去了邮局,出来时青浼拿着两个大大的棉花糖过来,笑嘻嘻的带给她一个。

    “阿言不吃甜的。”郁沉拦着她。

    青浼为难的站在那,封初凉伸出一只手接了过去,皱了眉咬着。

    郁沉给郁言他们开门,临走时还看见他盯着拿着棉花糖的手指,眉头皱的更紧了。

    华年的信被她小心地抚平,和奶奶的铁盒子放在一起。

    郁言被接回来时,带回来奶奶很宝贝的盒子,里面全是奶奶的回忆。她把银镯子放在奶奶身边,一直守在那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将奶奶埋葬,到最后只剩下隆起的一座坟茔。

    奶奶的墓和爷爷紧邻着,到死不忘的夫妻到底是在一起的,再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将他们分开。

    送走奶奶的那天太阳很大,晒得郁言眼里都是快分不清是蒸发的水汽和郁妈妈脸上的眼泪,不懂事的小孩子们手拉着摘了荷塘里的莲叶,举着遮太阳,一直笑着打闹着,她抱着奶奶的遗照走在队伍前面也听得到。

    小镇里的规矩是只能让家里的男孩子给老去的人送葬,郁妈妈坚持让郁言去做,没有管小镇老人的阻挠,看着她眼里是掩不住的无力和坚定。

    郁言守着看他们埋了奶奶,没有流一滴眼泪,周围和奶奶相熟的老人看着都忍不住的哭了,浑浊的水渍留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明明就没有那么多的的不舍,不过是联想到自己未来会和她一样,提前在为自己哭泣。

    奶奶有那么多的艰难,可是没有人去帮她,现在这么哭有什么意思吗。

    郁妈妈红了眼,木木的站着,带来的人扶着她,不让她倒下去。郁言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去看她,那个生了她,却没有养过她一天的妈妈。

    土地还真是伟大,生养人类,最后还要掩埋人类。

    一柸黄土,从此不见。

    郁言垂下了眼,不去想那些,专心埋头,去做厚厚的习题册。呆毛趴在她脚边,时不时起来嗅嗅,再躺下去。

    郁言低头去看它,呆毛就摇着尾巴围着她转两圈,乖乖的样子,可爱死了,郁言抚摸它的头,呆毛的尾巴就翘起了老高,很兴奋的摇着,乐颠颠的舔她的手。

    题目还有很多,还好这夜也还长着,她还有足够的时间。郁言在班上还没有认识什么,刚开始是还有人看在青浼的面上过来和她搭话,发现郁言说话夹杂着奇怪口音,慢慢的就没有人来找她了。

    郁言就安静呆着青浼身边看青浼和那些人亲热的打闹,不再开口。

    倒是有男孩子,虽然不会过来搭话,但会时不时的会帮帮她,也不会在郁言做不出黑板上的题目时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或是在老师提问那位同学来帮她解答难题时死一样的静寂时起来帮她做出来,步骤写的一目了然。

    青浼为她抱不平,但也无计可施,脸会蹩的通红,比郁言还像是出了糗的。

    怎么办呢,好像无论在哪,她身边的人都会出现两极分化呢。

    华年,我还真是没有女生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