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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翔鸾阁中远远地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下含元殿。走过那有石柱和螭首的青石勾阑,走过那莲花方砖的坡道,走过那长长的龙尾道。
他要走了,慕敬桓他要走了。
心中有些失落,我终究还是没有找到机会与他亲近,也没有问出口那年雪山之事。此生此世,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再和他见面。
若不能……我默默地摸了摸袖袋中的那枚水蓝玳妜簪,待的此番事了便是去一趟澜日又有何妨?
慕敬桓,那个如莲花般淡漠圣洁的男人……
不过,好奇怪,慕皇离开,怎么百里君离这个玄月之主没来送他?
我怀着满腹心事游荡回章华殿,陈奇身边的小顺子便满脸焦急地来迎上来:“娘娘,您现在到紫宸殿一趟吧。陛下他……陛下他……”
他语焉不详,我仔细问他却又支支吾吾,我只好怀着满腹疑问暂且跟他去了。
百里君离只着了中衣躺在床上,脸色较前几日更加苍白,几乎已至透明。
有一个男子坐在床边,一身素衣,手边放着几十根大小粗细不等的银针,他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
见我上前,他微微挪了挪身,只转过脸神色冷漠地点了点头。
我却是微微一惊,他容貌俊美,眼睛宛如雪山上的一湖静水,映着自然的纯净蓝色。
我迟疑着问道:“你是?”“这位是帝医杜蘅。”陈奇连忙道。
原来他就是帝医杜蘅。不过他既然在这,百里君离又躺着,那……
“陛下怎么了?”我连忙问。
“没什么,音音。”“他生病了,你来照顾他。”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定了定神,我“噗嗤”一笑,决定还是要听大夫的。于是不顾百里君离无奈的神色,将药碗从陈奇手中接过,对百里君离温和地道:“陛下,生病了就好好躺着吃药。臣妾不会笑话您的。”
说罢,举了举银勺将药汁送到他嘴边。百里君离不自然地头微微一仰,“朕,朕自己来就好。”说着伸手过来接住药碗。
我只好放开手,耸耸肩,朝杜蘅一摊手,示意他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做的。杜蘅淡漠地看了我一眼便将视线转移到了百里君离身上。
他抱着臂,冷冷道:“上次臣走时陛下还是好好的,如今不过一月,缘何陛下便成了如此模样?陛下既然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微臣又何必劳心伤神?”
百里君离微微欠起身,陈奇连忙将他的被子拢到胸前。他无奈道:“即墨,不必太过紧张。”杜蘅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转身就走,百里君离立刻妥协,态度极好地检讨:“好吧,是朕的错。朕知道你为朕这病很是费了一番心血,如今朕不遵医嘱你生气也是应该……”
我在旁边听着,下巴几乎要惊掉下来。即墨是杜蘅的字吧,看起来他跟百里君离关系很好呢。还有,果然不愧是帝医啊,很有个性架子也大得很,居然能让百里君离向他认错。
事实证明,他果然是很有傲骨。
杜蘅出了殿,我连忙凑上去询问:“不知陛下所患何病?”
结果此人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几眼,最后丢下一句“你问他自己。”便弹弹袖子走人了。
我:……
今日太后结束了两个月的礼佛生活从东山回宫了,傍晚的承天门前,每个人都敛衣屏气凝神地肃立着,众妃之首的皇后虽然端着一幅端庄之态,偶尔顾盼时飞扬的眉梢眼尾却都露出了喜意,据此就看得出她与太后的亲近之厚。
金乌西坠,远远地宫道之上终于有一队仪仗车马缓缓而来,前呼后拥中的金黄轿撵华贵盛大,两侧的宫女们低下眉头端着双臂,紧紧簇拥跟随。
皇后一见,喜上眉头,“诸位快随本宫去迎接母后。”说着已是迈步迎了上去。我们连忙随着她的步伐跟上,一时间环佩叮铛,脂粉飘香。
玉霖捣了捣我的手臂,诧异地低声对我说:“早听说太后与皇后怎么怎么样姑侄情深,我一直以为是别人夸张。皇后在我们面前从来没个好脸,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高兴,还兴师动众地率领了一众后宫人等早早地等着迎接。看皇后这做派,就是迎接亲生母亲,也不过就是如此恭敬欣喜了。”
我轻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玉霖你这倒说的不错,太后可不就是皇后在后宫中的母亲吗。”
玉霖撇撇嘴:“是啊,自皇后十三岁入宫来的十年里,太后一直对皇后几多照拂,处处护着她。不然凭皇后这样的……”我按住她的手一紧,她怏怏不乐地停住,叹口气:“如今太后回宫,她的气焰可是更要嚣张了。真是可怜了柔善的贵妃姐姐……”
轿撵缓缓而停,帘子从里面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嬷嬷打开,随后一只戴着青玉佛珠的修长的手探了出来,被亲自候在车外的皇后连忙握住。车内的人终于慢慢露出全身。
太后面容轮廓甚美,不愧为当年冠宠后宫的先帝宠妃。如今不过四十出头,加上保养得当,脸上皱纹都没有几条,远远看上去毫无老态,只不过是一中年美妇罢了。纵然她只穿得一身简单的深蓝宫装,黛眉描画的柔和慈蔼,一双清明的凤眼却不挑而威,处处透出了明睿精利。
我不觉暗暗赞叹,这才是真正的凤之威仪,皇后面上端出来的傲然凌厉,与她自然而生的雍贵内敛一比,当真是云泥之别。
“母后!”皇后搀着她的手,带着笑颜脆声道:“儿臣恭迎母后回宫,母后万安。”
郑容与和我们亦连忙行礼,齐声道:“臣妾等恭迎母后回宫,母后万福金安!”
太后轻轻一瞟这边,声音温和:“都起来吧。”又拍了拍皇后的手,慈爱道:“我儿,辛苦你们了。等了许久了吧?”
“没有很久的母后。”皇后连忙道:“儿臣都是吃了午膳才来的。再说了,”皇后撒娇似的挽上太后的手臂:“母后都走了两个月了,儿臣都想死您了。您回来,儿臣多久都是要等的,这点子时间算什么。”
“好孩子。”太后的声音越发柔和,看着她的目光也越发怜爱,“走吧,跟母后回宫。”
皇后笑着应了一声,伸手接过旁边嬷嬷手中捧着的披风给太后细细系上,一边道:“母后,这秋天夜里便渐渐凉了,母后仔细不要生病了。”
她们之间其乐融融的氛围竟是再插不了第三个人,所有人都只敛声屏气静静地看着。我抬头觑一眼郑容与,她脊背挺得笔直,拢着宽大的衣袖,目光平静地看着太后与皇后,鬓边几缕发丝时不时被风吹拂在脸上。
这样静立的时刻,宫门内的路上又来了两个人。昏黄的天色下,那人的玄色披风不时被风掠起,旁边有侍人为他挑了一盏宫灯。我有些惊讶地看去,这不是百里君离吗。他不是中午刚服了药昏昏睡下了吗?怎么竟也能来了这了。
除了太后,所有人连忙行礼,齐刷刷道:“陛下圣安!”
“都起来吧。”百里君离走近,朝太后深施一礼:“儿臣迎接来迟,望母后恕罪。”他抬起的眼中映着真真切切的思念。
太后却是目光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起来吧。皇帝若是国事缠身便无需来迎哀家了,如果要来便同皇后一起来。佳儿佳妇一对,老婆子看着也欣喜。”
百里君离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别人看着不知,我却是知道他这是在强压下喉中的咳声。
他沙哑着嗓子道:“母后说的是,儿臣行事不周,儿臣知错。”
他居然不为自己辩解。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微有不解。
果然太后的脸色更加不悦,道:“哀家其实也不需要你这般来孝敬。哀家走时曾托皇帝好好照顾馨儿,可今日看来馨儿可是瘦了不少。她是你的发妻,也是你的表妹,是哀家嫡亲的侄女儿。你若要孝敬哀家,平素里好好体谅皇后便是。你们夫妻一体,她便可代替你来孝敬哀家了。”
太后如此口气几乎已算是不满了。这口口声声拿孝道来压儿子,竟只是为了皇后,唉,太后这姑母做的……真是仁至义尽了。
我叹口气,走出两步,拜倒于太后前,柔柔道:“臣妾昭仪苏氏拜见母后。”太后意外地看着我,大概不明白为何自己同儿子说着话竟有个路人甲蹦跶了出来。她还是抬抬手:“你起来吧。”
我站起身,微抬起头,太后微微一愣,又细细望了我几眼:“倒是个娇饶的女子,你便是今年那个被皇帝礼聘进宫的苏照?”
“正是臣妾。”太后淡淡“嗯”了一声:“你有何话说?”我微微一瞟百里君离看似放松实则已是压抑的青筋暴起的手,不动声色地轻轻抬手扶住了他。
“禀太后,臣妾出来并非是哗众取宠,乃是怕太后与陛下之间因误会生了嫌隙,臣妾便是大罪了。”
“哦?”太后讶异地挑了眉头,“何种误会?”
百里君离的眉尖微微蹙起,低声道:“苏昭仪,不得放肆!”
我回身,笑道:“陛下放心,臣妾心中有数。不会在母后面前夸大其词的。”说着用手指在他臂上轻轻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