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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历二月二十八,是王卓如小姐的生日,她刚满二十岁,青春年华,美丽动人。
丁太太三天前就准备了两份生日礼物,一份是专帮儿子丁信诚准备的。这天,王家公馆大客厅,布置得溢光流彩,喜气盈盈,亲朋好友都来祝贺。
丁信诚身穿一套笔挺的法式西服、那根鲜艳的领带衬得他益发英俊潇洒,一走进客厅,就被人们注意了。王卓如看见了丁信诚,不由喜上眉梢。她满面笑容,兴冲冲向丁信诚迎了过去。
吃过家宴寿面,舞厅奏起那动人的乐曲,七彩灯在客厅中央迷人地旋转,来客频频步入舞池翩翩起舞。
王太太邀几位牌友,入后院牌厅玩麻将去了。到了麻将厅,足开了六桌,佣仆们个个用心侍候。客人搓麻将,赢者常拿些钱来“抽头”,赏给仆人。所以,舞厅里的佣仆都往麻将厅去了。
王卓如看见舞池里虽是狂欢一片,但仍觉得与丁信诚在一起不够亲密,索性叫丁信诚回到自己房间,关起门来,打开留声机,欣赏非常好听的程砚秋先生的京剧唱片。
在王小姐的房里,丁信诚边欣赏戏曲,边翻看王小姐的影集。王小姐一手端着杯喝酒,一手扶在丁信诚的肩上,有似夫妻一对,情人一双之感觉。
王卓如对丁小开说:“信诚,我真的好想你,今夜相聚,有如灯下赏月,我十分开心。你高兴吗?”
“当然,今天是你生日,值得高兴。”“你说,你爱阿拉吗?我们总能这样在一起吗?”王小姐说。“卓如,你放心,我会永远像兄长一般地疼爱你。只是你今晚喝多了,需要休息,我还有事,得立刻回去,家里的书桌上,有一篇毕业论文,得明天交上去,我必须得走了,请原谅!”说毕,丁信诚轻轻地拍着王小姐的肩膀,然后,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离她而去。
丁信诚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罗苡坐在床上,手上还补着一件蓝色的衣服。见了丁信诚进门,高兴地放下手中针线,趿着拖鞋,为信诚斟了一杯茶,道:“今夜有空?王小姐生日你为什么不陪陪她?”
“你比王小姐重要,我看不到你就失眠了。”“吹牛。”
“人家想你,你不认账,我回去了。”说着佯装起身。罗苡以为当真,赶忙上前把信诚拖住,将他拽回座位上,便说:“我不让你走,我们的工厂今年生意不错,汪经理经营有方,全厂工人薪水提高了,我分了红,得了奖金。我妈常说,你每次来玩,总送我小东西,送我礼物。我一直没有给你什么东西。昨天,我跟妈走了好几家布料店,知道你不喜欢洋货,所以,我买了国产的章华呢绒送给你,祝你大学毕业,心想事成!”
“罗苡,你母女俩生活困难,钱不多,买东西送我,我真不好意思。”“生活是弹性的,钱多有钱多的过法,钱少有钱少的过法。我的生活态度,不在乎贫富之分,自己只要心安恬静,自我感觉良好,就可以了。”丁信诚接过呢绒布料,用手掂掂,手感不错,真是好料。他心底涌过一股爱的暖流,他望望罗苡,情不自禁地想拥她入怀,但他不敢越雷池半步。他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能和罗苡在一起,哪怕是那轻轻地抚摸,轻轻地亲吻,也能令人销魂,令人陶醉。
许久许久,丁信诚方发现罗太太一直不在屋里,才想起向罗苡问起罗太太来。罗苡说:“我妈知道你今晚一定来,就到街上去走走,找几位姐妹打几圈麻将,待会儿,她会回来的。”
丁信诚知道,罗太太是理解他的诚意的。他更知道。自己深深地爱上罗小姐,至于青梅竹马的王卓如,那只能算是朋友,谈不到爱的缘份,尽管王卓如多次给他制造机会,给他暗示,他仍是远离情网,视而不见,此刻,他觉得罗苡是那么的漂亮、可爱。他今生今世离不了她。他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娶她为妻!
春尽夏来,姚小姐一家在距罗家住所很近的地方租了一间后厢房间及阁楼,姚先生同两个儿子在阁楼搭铺,姚小姐则和母亲住房里。
六月的一个礼拜天的夜晚,丁信诚来到姚家,姚太太见是丁信诚,十分高兴。
丁信诚进房,见姚小姐身盖毛巾被躺在床上甜睡,姚太太说:“丁先生,请随便坐,又麻烦你,我阿囡已经生产有八天了,是个儿子,总算顺利,奶水也足,这是菩萨保佑,要是小囡爹爹在上海,一定十分高兴。”丁信诚高兴地道:“我向你祝贺,为你全家高兴。你通知孩子的大伯周治仁没有?”
姚太太说:“老头子去打公共电话,打了几次,没打通。没有通知到。”“我替你通知他就是了,大周这个人,他近期忙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丁信诚到床头,轻轻地抚摸小周的孩子,便对姚太太说:“小周能有这样漂亮的儿子,真是他的福分。”说毕,丁信诚轻轻地俯下身子,在小周的亲生子的脸上吻了一下,便起身,从身上拿二百元交给姚太太,道:“这是生活费,多少先支着用,我到大周家,将这喜事告诉他。”
丁信诚离开姚家,即驱车直奔周治仁的住处。周治仁在书房看书,老远就看见丁信诚面带笑容地拱着双手,嘴里连连念道:“恭喜恭喜”地进到书房。周治仁莫明其妙地问丁小开:“喜从何来?你丁信诚不是发癫了才怪。”丁信诚嘴里仍唠叨着:“祝你周家弄璋之喜!姚小姐为小周生下了个胖娃娃,母子平安,不是大喜是什么?”周治仁知道弟弟已添了孩子,自己当上了伯父,怎不高兴,忙对丁信诚道:“丁小开,你现在有时间吗?陪我马上去看我的侄子。”
“不急不急,姚小姐现在正在酣睡不醒,给她休息休息,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我丁信诚这几个月,同姚家来往,知道姚家是个老实规矩的工人家庭,不会想靠女儿发你周家的财,今后她家同你是亲家,你可以多照顾她们,以后我就少去,一切由你周治仁操劳了。”周治仁忙答道:“你说的也是,我一定会对姚家尽到责任的。请不必担心。”
次日,周治仁瞒着父母,买了去看姚小姐的礼品。上午十时,丁信诚、徐蕴昌、章志义几位好朋友各自都带来礼品,到周治仁家会合,然后坐着车,路经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鲜花,就往姚家去了。
姚太太见了周治德的这么多位朋友光临,话不知从何说起,特别是见到周治仁,仿佛见到了孩子父亲一样,笑容满面,忙倒茶让座。
卧在床上的姚小姐,见来了客人,也靠起身招呼。姚太太拖起睡醒的襁褓婴儿,交给周治仁先抱抱,然后,轮着每人抱了一阵,放回姚小姐身旁。大家都齐声称赞孩子很重很健康。
姚小姐说:“谢谢各位来看我,还带了这么多礼品,太感谢大家了。小周在杭州,还没人告诉他,小囡的名字也没有命名。我本想写封信告诉他,就是没有力气,家父又不好意思写。孩子出生至今,由于我与小周没有正式举行婚礼,妈说就不请客了,随便叫糖果厂的几位工友和原舞厅里的杨小姐、董小姐等几位姐妹们来庆祝一番,也就算过去了。”说罢,流下了眼泪。
周治仁说:“我会写信告诉弟弟的,他看到信,一定会高兴的。”说时从身上摸出一叠钞票给姚太太说:“生孩子一定花去不少钱,先补上一百元,不够再讲。”
姚太太收了钱,点头称谢。丁信诚指着一筐鸡蛋对姚小姐说:“这一百只鸡蛋是罗苡送的,她和她妈没空同我们一起来,所以,叫我替他们送了。”丁信诚说了谎话,那都是为罗苡家的面子。
姚小姐感谢道:“真不好意思,替我感谢罗小姐和罗太太。”谈话间,时间很快近中午了,姚母在厨房里忙了一阵,就叫大家简单地入席就餐,也算给周治德、姚小姐补办喜宴了。大家入席而座,菜虽简单,但气氛十分和谐,同学、朋友们能为自己新添一位可爱的小后辈而感到骄傲。各自认为:在座的人已成为大人了,今后办事,都必须三思而行,不能太孩子气。
大家频频举杯,为姚小姐,也为姚太太,更有目的是为周治仁这位孩子的伯父,干杯再干杯。
周治仁醉了,醉得十分开心。
丁信诚的毕业论文出色,得到系主任法籍教授皮诺尔和全系教授们的称赞,以优等成绩毕业了。
丁信诚参加了毕业典礼回来,晚餐餐桌上,丁公馆的人个个兴高采烈地为丁小开祝贺。
丁信诚吃完晚餐,直奔罗苡住所。罗太太只同他谈了几句话,就借故出房去了。
罗苡见丁信诚穿着自己送给他的呢绒衣料,心里十分高兴,佯装地说:“天这样热,你衣冠端正,做什么?快脱上衣,歇歇。”
丁信诚说:“这衣料是你送的,穿这套衣服,有温暖,有爱心。我参加毕业典礼,就穿的这套衣裳。毕业是必然的,倒是穿这套衣服,值得纪念。”
“我祝贺你戴方帽了,”罗苡说罢,转身,在木箱里拿出一个布包,双手捧给丁信诚说:“我早准备好一份你毕业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今天你已毕业了,今晚我请你跳舞,然后请你吃宵夜好吗?”
“你请客,我不胜荣幸。”丁信诚答道。
百乐门冷气舞厅,丁小开和罗苡跳了几场圆舞曲,便入席休息。丁信诚看见罗苡身后,坐有两个年轻女人,一个抹泪,一个劝解。丁信诚想起了一件事。他对罗苡说:“罗苡,我告诉你一件事,一个月前,杨小姐、董小姐转到天堂舞厅伴舞,登场头三晚,徐蕴昌邀周治仁、章志义同我去捧场,请她们坐台子。大家闲谈,章志义没有看见李小姐,就问杨小姐。杨小姐说,我不想谈,谈起来,当舞女伤心。李小姐到天堂舞厅来,时间已经很长,我同董小姐来天堂,就是她介绍的。十天前,李小姐触霉头,被三个半生不熟的客人,买舞票,带出舞厅,客人请吃宵夜,把她灌醉,挨了这三个人糟蹋。后来,虽然托舞女大班转请白相人,找到了对方,讲经头,对方认错,出钞票了结。结果是出面讲经头的人多。钞票拿得多、李小姐本人还拿得少。白相人轧了一脚,补偿算是得一点,李小姐自家觉得在这里再做,难为情,就转到杨子舞厅去了。”
罗苡说:“我同舞厅小姐妹,时间上交叉,很少来往,消息不灵。当舞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接触舞客,是难得不碰到坏人的。当舞女,受客人欺侮,多来兮,司空见惯。姚小姐如果不是碰到小周有良心,而是别人,现在的日子,蛮难想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