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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枪响, 在静谧的海边别墅的四周,隐隐回荡。
引得草树皆惊。
别墅花园中, 地面灯光玻璃忽然向上抬起,玻璃罩的表面翻到一边, 一个人探出头来,紧张地寻找枪声的来源。
视线里,灯光通明的别墅落地窗内,一群人似乎正剑拨弩张。
身下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林沫立即缩回头,将玻璃块复原后,顺着铁链滑下来。
那根曾束缚他的铁链, 此时成了他攀上小窗的工具。
“怎么了, 小仙女?为什么又喊?”
“门,又在响了。”
“没关系。只要我们不打开门,他们就进不来,不是吗?”
“他们不知道密码。”
“就是。”
小仙女想了想还是摇头:“小孩没有来。他说昨天就会来。他不来, 我们就打开门逃跑。”
“我们不能打开门, 打开门坏人就进来了。那些人一直守在门口,就是在等我们自己出去的时候,好抓住我们。”
小仙女似懂非懂,表情很不开心:“我饿了。”
林沫望了眼餐桌。食物早已空空。
“你会不会爬绳子。象我刚才那样……”
“会。”
“那我们从这条铁链爬出去。”
“不。我不要到上面去。不去。”
“在下面会饿的。”
“不去。”
“我先爬出去。你在这房间里千万不要打开门,等我回来。”
林沫一个人重新爬上屋顶的小窗,正要再次揭开窗上的玻璃,外面猛然的一声巨响, 将他震下来,重重在摔在地上。
怎么会有爆炸?
他顾不得痛疼,跳起来再次爬上小窗。
谭侃侃!
从小窗跃上地面。
林沫惊讶地发现,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所有灯光都消失了。
房子的方向,看不到任何人影,爆炸似乎是在那里发生,却没有火药燃烧过后的的光亮。房子原本落地窗的位置,此时好象一个黑漆漆的巨大怪物的口,在夜色中恐惧地大张着。
刚刚还在那里的人们的身影,都已不知去向。
难道?爆炸是在那些人中间发生?
林沫从花园的草地上直起身来,不顾四周是否还有危险,快速地向房子的方向奔过去。
跑的飞快,接近房子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林沫的侧面跳出来,一下子将林沫扑倒在地。
林沫的戏剧身段让他反应很快,他就地翻身躲开扑倒他的人。
“嘘~!”扑倒林沫的人见无法制服他,就对林沫焦急地打着手势。
“杰克?”
“别出声。”杰克压低声音。
“怎么?”
“别进去房子。我们在外面才好照应。跟我来,躲这边。”
林沫跟着杰克,来到房子的另一边。
“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爆炸。”
“那么大声不是爆炸么?
“你看到火药了吗?”
“没。”林沫疑惑的摇头。
“那些人中只有谭工明白是什么。这是电子脉冲弹。应用于矿业。是我们实验室里研究出来的。在这个地下室里的实验室也有。它能产生瞬间的冲击波。刚才谭工有危险。我就……。”
“原来是你做的。”林沫舒了口气,“这个什么脉冲弹,不会让他有事,是不是?”
“应该不会,我只是再给他制造机会逃出来。”
“我们这时候正应该进去救他……”林沫提议。
“你没看到那些人手里有枪吗?”杰克摇头。
“那你的爆炸就很鲁莽。万一他没跑出来,那些人会不会对他……”
“不会的。这些人都不是黑社会。”杰克说罢瞟了一眼林沫,“真没想到你还有些身手。我刚才竟然没办法制住你。你练过什么?”
“我是学戏剧的。不用练过什么,身段灵活。”
“唔。”杰克望着林沫沉吟片刻说,“我们到房子后面去。从那里潜进去看看。”
“好!”林沫立即同意,他自然是迫不急待。
跟着杰克绕到房子后面,林沫发现已经有几个黑影藏在那里。
杰克向林沫解释:“这几个都是谭工的保镖。我们在等机会进去救他。”
“嗯。”
两个人从几个保镖身边走过去。杰克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挥挥手。那些人忽然向林沫扑来。林沫还未待反应,已经被制服。
“杰克,你……”林沫话未说出来,已被胶带封了口。
杰克吩咐:“把他带到车里去。”
望着一直在努力挣扎的林沫,杰克扔给他一句:“如果你刚刚就被我制服,就不用得到这种‘待遇’了。看来你小子有点身手。我还是对你小心点好。”
林沫被绑的很结实,扔到一辆隐藏在树丛后的奔驰svu车中。有两个人留下来看着他。
林沫完全想不通,杰克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杰克是奉了谭侃侃的命令。而谭侃侃依然只是为了要囚禁他。在这种生死关头,谭侃侃也不忘对林沫如此。着实让人伤心。
林沫曾有一刻觉得心灰意冷,谭侃侃是一个完全不懂他的人。完全不懂!
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家伙,
他们的爱会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
……
电子冲击波过后,真正受损的就是那面中弹的玻璃门。
室内的物件在冲击力下,飞到房间各处。人们其实都没有受到严重伤,只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搞的很狼狈。玻璃碎片扎进人的手和脸、也有的会刺破衣服。
廖凌咤被最猛烈的一股碎片袭击划伤了耳朵和面颊,使他此时的面目看起来鲜血淋漓,乍一看仿佛受了重伤。一些玻璃刺进他的胳膊和背部,让他痛苦不堪。他谨慎地倚在墙角,一时未敢做什么动作。
廖凌咤的样子,最痛心的就是廖峰。廖峰挡在谭侃侃和廖凌咤之间,面对着后者伸出着两只手却不知所措、惊恐万分。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廖峰紧张地问。
廖凌咤摇了摇头。没有讲什么话。
廖凌咤的身边和他一同坐在地上的人是希安。希安也被爆炸惊住,他表面的伤比廖凌咤看起来轻些,但他一时不相信自己没受什么重伤,他同样未敢乱动,低下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希安发现最异常的一个人就是谭侃侃,他在爆炸之后,似乎根本就没担心过自己,他首先想到的是夺过希安的枪,继续控制廖凌咤。
“你怎么不躲?你没有事吗?”希安向谭侃侃发问。
谭侃侃不回答他。他正为廖峰讲的话而疑惑:“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廖峰望着谭侃侃手中的枪:“不要再用枪指着他!”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希安疑惑地望着这两个人:“他有讲什么奇怪的话吗?”
谭侃侃继续问廖峰:“我看不出这个人是谁?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希安闻声转头看向身边的廖凌咤:“你的执行总裁难道还有什么神秘的身份?”
廖凌咤咬着牙拨掉胳膊上的一个玻璃片,当看到那些保镖小心地向他们包围过来时,廖凌咤便对那些人示意:“这里不用你们管了。要小心外面那些来历不明的人,他们可能有武器。”
保镖们小心翼翼地到室外去查看。
廖凌咤将目光转向谭侃侃,直视着后者的枪口。
“小孩。你是最多余的人。”廖凌咤轻轻地说。
希安疑惑地望着廖凌咤:“什么?”他完全理解不了这句奇怪的话。
廖峰却随着话音转头去注视谭侃侃的反应。
谭侃侃拿着枪的手开始不稳,眼里是一片茫然与疑惑。
廖凌咤从地上站起来。好象并不在意被一只枪口指着,他竟从容地踱去谭侃侃的侧面。
“小孩。不要总是跟着我。”
“你?”谭侃侃的眼神变化,他愣愣地做不出反应。往事如潮般涌来。
哥哥。……
不要再跟着我!……
……这个家里不该有你的位置。
你是多余的。……
谭侃侃的目光随着廖凌咤的身影移动。枪口却已经偏了方向。
廖凌咤围着谭侃侃踱了一圈后,转身向出口走去,希安站起来夺过谭侃侃手中的枪,对准廖凌咤:“站住!”
廖凌咤应声停下脚步,他慢慢回头依然只是望着谭侃侃:
“总是跟在我的后面,‘哥哥,哥哥‘地叫个没完。你是非常烦人的小孩。把你关在地下室里那么多次,放你出来后,还是要跟着我。”
谭侃侃的感受非常复杂,所有情绪让他只想得到答案:
“为什么?……”
谭侃侃说不出后面的话,廖凌咤却知道他在问什么。缓缓望向天上发散着微弱光芒的残缺月亮,廖凌咤说:“这个家,早就不再是我的。从他杀死我的妈妈和妹妹。”
“他没有杀死她们!”
“又有什么区别?不给人活着的希望,这种行为算是什么……。因为我的妈妈,不再对他有价值。他要娶别的女人。”
“他是在你的妈妈死了之后,才娶了……别人。”谭侃侃将自己的母亲称之为别人,这让他非常难过,却又别无选择。
廖凌咤摇头:“不是这样的……
他一直把她关在这个别墅的地下室里。
他说她已经疯了。不能出来丢人显眼。他要把她关在那里养她一辈子。……
他们最后一次争吵,我就躲在床下。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没有什么天大的事会比父母的绝裂还让人痛苦。我看着我的妈妈被托出去,从此就消失了。
11岁的时候,我带着妹妹找到别墅,把地下室里的妈妈放出来……,她……却……爬上圆型的屋顶……。
……就那样……从最高的地方……掉下来……,就摔在妹妹的脚下。
她用她的血,让我去记住仇恨……”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惊住,希安也慢慢将□□收回来。
“原来,姐姐是这么疯的?”
廖凌咤回头瞥了一眼谭侃侃:“小仙女不是真的疯了,她逃避回忆那一段。她逃避成长。她选择忘记。我早就知道,她有一天会选择象妈妈那样……”
谭侃侃已不知还可以问什么。他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
甚至以前的日日夜夜,他总是认为如果有一天见到亲人,他会有许多话要说出来。
可是现在,
却没有什么是可以说的。
“那么,我是什么?”谭侃侃问了一句听似古怪的话。
“你是我最仇视的小孩。这个家里本不应该有你的位置。……每天都跟在我和小仙女身后。你看不出我们不喜欢你。有好几次我们都想把你就闷死……”
“为什么我的记忆不是这样的!”谭侃侃控制不了自己激动,他提高声音反驳,“为什么我只记得你们在照顾我,陪伴我,关心我!”
“你应该感谢你那时都不超过五岁,即使我把绳子套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会咯咯地笑,对你做什么,你都会以为我是在陪你玩。让你套着绳子从椅子上跳下来,你也照做。然后在那儿难过地蹬着两条腿,看着我的眼神还是那么信任我。我庆幸我当时没有真的杀了你。不然我就会变成和你父亲一样的人。”
“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说?明明对我是好的。是谁教我溜冰、教我弹琴、唱歌、教我打游戏、教我把节目的卡片贴在墙上、教我给小仙女的做生日蛋糕……”
“呵,发生过这些事吗?”廖凌咤奇怪地望着谭侃侃,“长到这么大还记得小时候的细节,你真得不觉得你很古怪?或许你也喜欢选择性地去忘记,就象小仙女一样,只要记住让自己开心的事就好了。……看看你的腹部上,是不是还有一个疤痕。……我的妈妈死后,我曾真的想杀了你,好让爸爸品尝失去的痛苦,我用刀子划伤了你的肚皮,那个疤痕难道还不足以提醒你什么?”
希安惊诧道:“你真的这么做过?”
谭侃侃却说:“可是……,没有了。疤痕都没留下。过去的,都会过去的……。你所做的……,并不是你本意。其实你对我是很好的,你也故意忘记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廖凌咤沉默了,觉得没什么再可以说。擦掉耳下的血迹,他向出口的空洞走去。
希安望向谭侃侃:“怎么办?就这么让他走?我们……”
谭侃侃难过的不做任何态度。希安也只好做罢,他收起枪,揽住谭侃侃的肩膀拥抱他。
“不算十分糟糕。至少你知道了你哥哥还活着。”希安这样安慰道。
廖凌咤坐上来时的轿车,离开了别墅。
先前的那些保镖们,将谭侃侃和希安押到楼上的卧室里关起来。别墅的电源修复后,其它人开始寻找爆炸的来源。
谭侃侃因为心情太糟糕,全程都象个木偶一样。被关进卧室后,他倒床蒙头便睡。
希安到窗前观察外面的情况,之后叹了口气说:“现在好了。放走了他。我们两个的处境就更糟糕。枪也没有了。和外面也联系不上。原来还可以在别墅里自由活动,现在就只能被送在这一个房间……”希安说着回头望向谭侃侃。后者在床上无声无息,象一具死尸。
希安到洗手间清理掉自己身上的血迹,又把谭侃侃硬托下床拉进浴室,给他清理身上的划伤。
“有个好消息呢。”希安小心地剥下谭侃侃浸着血点的衬衫时,忽然笑了。“这个好消息就是,你要和我同床共枕了。哈。是不是你最怕的一件事。”
本以为,象往常一样,这种玩笑一定会让谭侃侃愤怒。可是谭侃侃象没听到一样没有反应,他的眼睛里只有悲伤。完全成了一个忧伤的木头人。
希安只得继续安慰:“那么多年都失去这个哥哥。现在还值得为他伤心吗?”说着取过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干,去擦谭侃侃颈上的血迹。
热气让即使是微小伤口也会很痛疼,谭侃侃抖了一下,推开希安的手:“会不会弄!”
“好,终于出声了。我错了,应该用冷水。”
谭侃侃似乎由此打开了吼叫的阀门:“那不只是哥哥的问题!你难道还没有发现,我身边的一切都很糟糕。只要跟感情有一点关系的事情,都很糟糕。家人、朋友、情人、都很糟糕!……是不是,这其实都是我的错……”
“是的。”希安回答的干脆。
谭侃侃愤怒地看着他:“我错在哪儿?哥哥从小就想杀了我,林沫也要坚决离开我!”
“林沫?怎么把林沫和你哥哥相比,这不是一回事。”
“其实是一回事。”谭侃侃语气坚决。“对我是美好的记忆,在他们眼里却什么也不是。”
希安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很严肃地望着谭侃侃:“如果心里是这么难过,就发泄一下吧。不管用什么方法,狠狠地发泄一下。然后请你尽快冷静。我们还得考虑眼前的危机。”
谭侃侃夺过希安手中的毛巾,在自己身上快速地擦拭,动作过于凶猛,本来已结成新痂的小伤口,又浸出血丝。
谭侃侃不再理会身上的伤口,将毛巾扔给希安,转身离开浴室。
很想立即就好好睡一觉。关了台灯。将自己重新埋在黑暗的被子中。
发生的事,重新回想一遍,就好象一场痛苦的梦。廖凌咤的话一字一字地在耳中重新来过。不知为何,让人无比悲伤。
又会想起林沫,每晚入睡前抱着他微凉的身体,是如此让人心满意足。缠绵时,那个家伙会是调皮又乖张的模样。迷人、诱人、爱不释手的宝贝。谭侃侃没有意识到自己曾在回忆那一刻时有微笑,只因为心里是更深重的愁怅。
爱即使珍贵,另一个人已不愿再一同体会。
只剩一个人的思念里。
好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