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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府上的二小姐,字云华,名柔。出生武将世家,其父令狐严,其兄令狐胤,都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将才。而这令狐小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随父兄二人四处荡寨平寇,也算是声名在外的一号人物。此次前来临安,听说是为了一门亲事。周琅多方打听,才知是这令狐将军年轻的时候,同提携自己的侯爷约定,以后两家后代结为亲家世代交好,如今许多年过去,两家后代都已成人,这令狐小姐正是为了践诺而来。践诺的对象,也是当今的临安城里炙手可热的一位——小侯爷谢萦怀。说起这谢萦怀,可是和那周琅齐名的人物,两人俱是风流年少,才华斐然,这样的两人,自然在偶一契机下,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只是这昨天还游戏花丛的谢萦怀谢小侯爷,今日的脸色却难看的很。谢小侯爷生的俊俏非凡,正是潋滟眸中含春水,衔花唇内吐兰香。又生在富贵家,锦绣衣裳,藻靴玉带,就是现在衣袍不整的靠在床边,墨发披散两肩,旁人都能看出些魏晋风流的仪态来。床榻下靠坐着的薄衫美人是那簪花楼里的花魁怡安,现在这样的佳人正伏在他的腿下替他轻轻的揉捏着。谢小侯爷拧着眉,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兰亭白玉笔被他随手搁置在面前的小案上。温柔解意的怡安轻声询问,“侯爷今日怎么都不见笑颜?”谢小侯爷瞥了美人一眼,无端的叹了一口气。“怡安啊怡安,本侯以后可不好来看你了。”怡安手上的动作一顿,仰着脸望着谢萦怀,“侯爷何出此言?”这边谢小侯爷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已经传来周琅的声音——“谢小侯爷马上都要成亲了,怎么还会来怡安这里。”话音刚落,一身青色长衫的周琅就推门而入。靠在床榻上的谢小侯爷抬头望了一眼。今日周琅那一袭青衣俊雅,真真如芝兰玉树一般。怡安见到周琅,脸上立时就漾出一抹笑意来,“周公子。”周琅微微颔首,也是十分斯文有礼的姿态。谢小侯爷摆了摆手,怡安就站了起来,垂首往外退。路过周琅的时候,周琅忽然凑到怡安耳边,轻轻问了一声,“今日怡安身上怎么这样香。”怡安动作一顿,而后咬着唇瓣走了出去。等到怡安退出去了,谢小侯爷才正正经经的打量起自己品行不端的好友来。周琅毫不在意那谢小侯爷是何种目光,凑到他跟前儿,笑嘻嘻的。“你来我这里做什么?”谢小侯爷调整了坐姿,脊背挺直了些。周琅从怀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蟠龙玉出来,那玉生的温润柔腻,经由匠人之手雕刻的龙纹凛凛威风,左右两边儿又用绳结串着好几颗粉色的珍珠,“给你送宝贝来了。”谢小侯爷好玉,这块周琅手上的镂空蟠龙玉件,他要了不下三回。周琅将手上的玉件儿递到谢小侯爷面前。谢小侯爷睨了一眼,抬手接了下来,周琅亦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旁。玉的质地意料之中的好。谢小侯爷几番品鉴之后,菱唇中忽然吐露出一声嗤笑来,“怡安可不值这个价。”周琅,“不是怡安。”谢小侯爷对这蟠龙玉爱不释手,“那你要什么。”“令狐柔。”谢小侯爷手上的动作一顿。他这几天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小侯爷觉得怎么样?”周琅笑眯眯的等着答案。谢小侯爷不动声色,“不怎么样。”“你可不喜欢舞刀弄棍的女人。”周琅说。“你不是也不喜欢?”周琅只当没听见这句,“小侯爷,世上美人何其多,温柔解意,韵致楚楚,你又何必在那一棵树上吊死。”谢小侯爷自然懂得,那令狐柔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倘若娶了她,下有父母之命,上有朝堂之威,哪里还有快活可言?“听你的意思,是有何种法子,能助我脱身?”谢小侯爷道。“法子是有,只看小侯爷应不应允了。”周琅的桃花眼一眯,就勾人的很。谢小侯爷又坐正了些,“说来听听。”“毁了婚约就是。”谢小侯爷眉宇一蹙,“与那令狐家的婚约,是我父亲订下的,我若毁了婚约,岂不是落人话柄。”周琅安抚道,“自然不是让小侯爷毁了婚约。”“你的意思是让那令狐柔……”周琅没有等谢萦怀说完,“正是。”“那你说,我该如何?”周琅菱唇微勾,谢萦怀见着他笑颜,即刻便会意,“我倒忘了,还没有哪个女人,逃得过你周琅的手掌心。”“侯爷过奖。”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但神态间流露出的得意却是不假。“只是不知道,你这又赠我宝贝,又替我解围,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谢萦怀见着周琅那张俊秀非凡的脸上露出那种和本身气质不符的得意颜色,心里不由的微微一动。周琅自然不会察觉,他探了谢萦怀的口风,知他对那令狐柔没有半分兴致,就足够了。说了几句漂亮话,哄了哄小侯爷,就告辞走了。……令狐柔的脾气,自然和那些闺秀碧玉不同,周琅来这古代,见识惯了那种温婉可人的美人,再见令狐柔这种冷艳的美人,可不心痒难耐。但女人嘛,越是美艳,越是独特,征服的难度就越是大。不过对于周琅来说,要是简单的单靠他一张脸就能拿下的女人,那就太无趣了。周琅和谢萦怀通了口风,谢萦怀那边,被他老子催着要和那令狐柔见面,他推拒无门,修书一封派家仆传到周琅手里。他的意思是让周琅和他同去,没想到周琅原样修书一封,谢萦怀拆信一看,是那周琅让他带令狐柔去那迷津渡的画舫里。迷津渡的画舫,靠近青楼楚馆,是许多自诩风流的富家子寻欢作乐的地方。谢萦怀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周琅的意思。那令狐柔再怎么,也是个女子,只要是女子,哪个受得了自己未来的夫君流连这些个地方呢。谢萦怀这边改了拜帖,自个儿又换了身花俏些的衣裳,先去那画舫里头等着那令狐柔了。令狐柔接到谢萦怀信笺的时候,正在后院里练习鞭法,她虽然是艳若桃李的长相,但一直如同男儿一般混迹在军营里,生死都不知见了几遭,舞弄起长鞭来,更是有腾腾的煞气。家仆给她信笺上的内容,令狐柔全做没听到一般,攥在手里的长鞭一鞭劈断手腕粗的树枝。等到她那一整套鞭法练完,大汗淋漓的时候,才眉眼冷淡的将那信笺接过来。自己看完上面的内容,衣裳也不换,只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就牵了匹快马赴约去了。谢萦怀等了一个时辰有余,面前的茶都不知道喝淡了几杯。旁边伺候的人见着谢小侯爷眉头越蹙越紧,耐性都要被磨完的时候,画舫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马嘶声。紧接着,垂坠着的纱幔被扯开,令狐柔径自走了进来。令狐柔生的美,五官明艳,好似牡丹一般咄咄逼人的美艳。谢萦怀是个精细人,注意到了令狐柔的美貌,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凌乱的鬓角和身上些微的汗味。令狐柔自然也看见了谢萦怀,她还是头一回见谢萦怀,谢萦怀清俊雅致,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令狐柔却欣赏不来这样的雅致。“你是谢萦怀?”令狐柔直呼谢萦怀的名字。她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谢萦怀心里却有些不太舒服了,被一个女人直呼名讳,实在是……但是他面上的姿态还是要做出来,微笑颔首,“令狐姑娘。”“你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令狐柔性子直爽,说话更是直来直去。谢萦怀也是被其父逼过来的,见着令狐柔这么一问,好似是他,求着要见她似的。“无事,只是请令狐姑娘过来喝杯茶。”谢萦怀面上言笑晏晏。令狐柔蹙眉,“我不爱喝茶。”谢萦怀还从没有见过这么不知情识趣的女人。按照令狐柔的脾气,现在该转身就走的,偏偏让她想起来父亲的嘱托,拧着眉,一脸的不甘愿,“你说喝茶,那我们就喝茶吧。”这句话还不如前一句,气的谢小侯爷咬了咬牙根子。这副勉强的神色,好似和他一同喝茶,是多大的折磨似的。还从未受过这种待遇的谢萦怀对这令狐柔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谢萦怀不想说话,令狐柔懒得说话,两人并列坐着喝茶,一句交谈也无。过了一会儿,两人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谢萦怀招来身后伺候的人,压着声音冷颜问了一声,“周琅呢,怎么还没过来?”那伺候的仆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座位上的令狐柔也站了起来,谢萦怀的目光投了过去。令狐柔道,“你请的茶我已经喝完了。”谢萦怀正不知该如何说话的时候,画舫外忽然传来一阵笛音。谢萦怀听那笛音,眉头一动。终于来了。令狐柔已经抬脚走了出去,却不知为何站着忽然不动了,谢萦怀跟着走出来,就见河水正中,有一个竹筏,竹筏上立着一个人,白衣,横笛。迷津渡里又雾气缭绕,那竹筏载着的人,好似是要驶进山水墨画里一般。谢萦怀一眼认得出那竹筏上的人是周琅,只是不知道他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令狐柔只远远的望了那道白影一眼,就上马离开了。谢萦怀也弄了一个竹筏,循着那道白影过去,果不其然见到周琅。周琅今日一身白衣,远看好似谪仙,雾气飘荡间,衣袂翻飞,好似要羽化成仙。谢萦怀环着胸,“周公子,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周琅见谢萦怀只身过来,就知道那令狐柔已经走了,“她问我名字没?”“谁?”“令狐柔。”谢萦怀有些好笑,“你若给她看看你这张脸,她说不定还会向我打听打听你的名字。”周琅摇了摇头,叹气,“看来是没有了。”谢萦怀站在竹筏上,“我冷淡她一些,你费些蜜语甜言,不就得了。”“不就得了?”周琅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竹笛扔进水里,“谢小侯爷,你不懂这类的女人。”谢萦怀挑眉。周琅,“和你说了你也不懂。”“我确实不懂。”“谢小侯爷,你钩钩手指,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是。”周琅望着谢萦怀,“她们先爱上的,一定是你的钱,你的权,你的脸。”谢萦怀道,“我的钱,我的权,我的脸,不都是我吗。”“女人的心,尤其是美人的心,要牢牢抓住,可是有一个征服的过程的。”谢萦怀,“麻烦。”周琅摊手,“我享受这种征服的过程。”谢萦怀见过周琅费过心思的女人,对待周琅,无一不是死心塌地,矢志不渝。只是这周琅,是个情场上的浪子,空耗了许多女子的相思。“你刚才吹的那一首曲子,和你平常吹的不同。”谢萦怀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听到的笛声。周琅,“那是塞北的一支民间小调。”“塞北?”周琅笑,“听说是戍北将士的亲眷所作,军队凯旋的时候经常有人哼唱。”谢萦怀忽然想起方才令狐柔驻足时候的目光,将门之女,忽然听到这支曲子,心里是否起了一些波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