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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湖市今日发布大雾橙色预警信号,目前我市已出现能见度小于两百米的浓雾,局部能见度小于50米,请有关单位和人员做好防范准备。”
看到这条消息,从昨天下午一直躺到今天早晨,我站起身来,只感觉脊梁骨像被抽离一般挺不起身子,那种进入归虚之地的后遗症如同一只粘附着的吸血蚂蟥牢牢盘踞在我身上企图榨干我的血肉,我缓缓拉开窗帘,窗外一片朦胧的景象,只能隐约看见对面居民楼的一些轮廓,宛如矗立的巨人,而显露出的模糊窗户犹如它的一只只眼睛,它们就站在我面前,岿然不动。
这样的浓雾在一年之中是罕见的,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早晨十点钟,依稀能够从浓厚的雾中看见微弱的阳光,但这阳光显然穿不透浓雾,在恍恍惚惚中,时间又加快了几分,不过这浓雾似乎没有散尽的趋势,正午时分,虽然能够感受到阳光,但只是在这一片白茫茫中增添了一丝光亮,能见度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面前楼栋的样子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轮廓。
以我敏锐的直觉,总感觉这片大雾似乎有些不对劲,我与对面楼的距离不过几十米,楼中的窗户已经全然看不清,太阳出来了,按理说大雾会越来越弱,到如今不仅没有散尽的趋势,反而有一种更加浓厚的迹象。
我听到楼下的吵闹声,这才觉察到这片大雾产生的真正影响,我听见他们因是否出门而产生了强烈的争执。
“看都看不见,你出去摸瞎吗?”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我得回去上班!”
“我看你是去鬼混吧,今天明明周末!”
“你放开我,我非得出去,你能怎么着。”
“啊...”
只听见女人撕裂般的声音如此刺耳,不只是因为男人的离去,还是摔倒了,这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浓雾。
我意识到了不对劲,不想对这种事于视无睹,一种未知的兴奋突然激发着我,正一点点抵消着我因进入归虚之地带来的无力感,我穿好衣服下了楼,凭借着刚才的声音寻找着女人的位置,同时我继续关注后续可能发出的声音。
楼下一片茫然,太阳光线穿不透浓雾,弱了几分,天空逐渐暗了下来,我只感觉全身的毛孔放大,四周充斥着巨量的水汽,呼吸间都感觉肺部有一股水汽在荡漾,我试探地朝那个模糊的方向前行,在浓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突然蔓延至心头。
前方究竟是谁站在那里?
我小心靠近,又是一阵惨叫,突然我感觉脊背发凉,终于看清了那道红色的影子,这才发现是一个穿着红色睡衣的女人,她的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
“刚才的叫声是你发出的吗?”
她突然蹲下身体,双手抱着头,浑身战栗,用浑浊的嗓子说道:“我,我刚才好像看到怪物了!”
“怪物?是什么样子?”她的情绪感染着我。
“没看清楚,是黑色的,好像有四只手,它长得很壮实,听到我的尖叫,就逃走了!”
我突然警觉起来,刚才那在挪动的东西该不会是这四只手的怪物。
“你有没有受伤,或者感觉到它要伤害你的迹象?”
她摇了摇头,全身又止不住颤抖,突然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接着是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警觉地朝那个地方冲过去,大着胆子想要擒住那玩意,没曾想自己竟然有这般胆量。
“站着别动!”我朝那道弯曲的影子高喊。
“对不起,我太饿了!”说着,我看见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手中正拿着半块三明治。
我看见身旁的绿色大垃圾桶倒在地上,里面的垃圾散落一地,这个身材瘦弱的女孩腰间系着一条牵引绳,绳子的末端已经断了,我拾起断裂的那一端问道:
“小妹妹,这是什么?”
“我妈妈捡垃圾的时候都会用这条绳子把我和她绑在一起,今天雾太大,我和妈妈走散了,我昨天就吃了一点东西,今天实在太饿了!”
看见她可怜的模样,一种心酸和爱怜的情绪在心底里涌现,我牵着她满是油渍的手说道:“叔叔现在就给你去买吃的好吗?吃这种被人扔掉的东西怎么行。”
“好,不过叔叔,我现在很想知道我妈妈在哪儿,你能帮我找找吗?”
“雾太大了,看不见,我想你得先喊几声,说不定她会听到呢!”
“妈妈~妈妈你在哪?”
这声音扩散出去,我从厚重的雾中突然看见靠近的轮廓,不止一个,我又想到了那个怪物,我冷冷的看见那些影子靠近,暗想到不妙。
我赶紧拉着小女孩朝背后的居民楼跑进去,也许这个世界唯一没有雾的地方就只剩下建筑物内部了吧。
女孩气喘吁吁,许久才缓过气来对我说道:“叔叔,你刚才看到我妈妈了吗?”
我突然怔住了,也许小女孩还不知道怪物,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她弱小的心灵恐怕承受不住,我只好谎称:“没有,外面雾太大了,太危险,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出去!”
女孩只好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很饿,也很想尽快找到妈妈,这时,我才看到在一个角落里呆坐着的穿着红睡衣的女人,我问道:“你怎么没回去?”
“我打我男朋友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害怕他在外面发生了危险!你或许也应该发现了那怪物的存在了吧!”
我立即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别说了,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她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你家有吃的吗?”
她点了点头,示意我们和她一起上楼,她的家在17楼,我们等着电梯,安静的气氛中,女孩似乎十分不安。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我看见她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掉,出了电梯,我问她怎么了。
“叔叔,我妈妈,会不会碰到怪物?”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与女人的谈话定是被这个小女孩听到了,看来她还是非常的敏感,此时的我只能无力地安慰道:“你妈妈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耐心在这里等着吧!”
很快,女人就为女孩煮了一碗面条,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着我说道:“我们家的食物可能不太多了,冰箱都快空了!”
小女孩看着面条,却迟迟没有动筷子,我知道她一定是担心妈妈的安危,在我的一番安慰之下,她才狼吞虎咽吃起来。
我们就在这间房子里等待着,希望这场大雾能够及时散尽,现在的我很想走出小区,但眼前的雾却越来越浓厚,远没有消散的迹象,我调用鲸脑系统,分析着这种异常天气,与我料想的一样,这又是需要上传手记的异常事件,所以就不再抱有希望大雾能够正常消失。
我又关注了新闻,大雾包裹了整座城市,交通,出行,日常工作都已经陷入停滞,为了安全人们只能尽可能的留在室内,其中有人在新闻底下留言,说可能有“不明生物”,有很多回复的,说自己今天也有这样的经历,我自然知道那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怪物。
许久,我才问道:“小妹妹,你家住在哪里呢?看看我能不能送你回去,说不定你妈妈也正在找你呢!”
一听见我要带她回家,一直愁眉苦脸的她瞬时就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但前方的阻碍实在太过于明显,还有隐藏在大雾深处的怪物,我又该如何避开。
“好呀,那我们快回去吧!”
听见我们的谈话,红睡衣女人急忙上前阻止,说道:“你们知道方向吗?还有那隐藏着的看不见的东西。”
我有些为难地回答:“大雾一直不消散,我们难道要一直留在这里吗?你男朋友回来了恐怕不太方便吧,再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的确,时间晚了,还留在别人家里肯定会引起误会,我加了女人的微信,她叫许怡,临走前,我提醒她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随时打电话。
下楼时,光线暗了下来,原本白色的雾呈现出一种灰色,这种感受更加深了内心的恐惧感,小女孩紧紧攥紧我的衣角,就这力度我能感受到她比我更加恐惧,现如今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如何在这种暗无天日,充满危险的世界中前行。
小女孩叫卓小清,她家在小区斜对面的一处棚户区内,从卓小清口中得知她的父亲在六岁的时候就抛弃了她们,而母亲天生腿部就有残疾,只能靠废品回收来维持生计,到了八岁,她都没钱上学,每天只能跟在母亲身后拾荒,为了怕卓小清贪玩走丢,只能找到一条废弃的,用来拴宠物用的牵引绳将两人绑住,以前这条绳子从来没有断过,但今天的大雾让母亲突然间失踪了。
幸亏在临走前,我拿了许怡家的棒球棍防身,不然我一点都没有向迷雾深处走去的勇气。
“小清,准备好了吗?我要带你回家了,说不定你妈妈一直都在家等你!”
“嗯,我不怕!”她的语气坚定得有些颤抖,让人心疼。
我紧紧地拉住她的手朝大雾中走去,只感觉这雾的触感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没有早晨进入这片雾时那般滋润,更多了一种干燥,准确说这雾更像是某种干燥的烟,这就意味着雾的性质发生了某种转变,让其迟迟难以消散,我想到了雾霾,但也不太可能,雾霾的能见度不会低到不足两米。
此时用眼睛看方向是完全不可靠的,我只能凭借着敏锐的方向感去找到出小区的路,我的警惕心提到了极点,唯恐那些怪物突然出现将我拦住。
总感觉身旁有什么东西经过,还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但令我疑惑的事,小区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连讲话的声音都没有,我看了看时间,快到晚上六点,十一月份天黑得很早,雾渐渐从灰色随着时间变化成黑色。
我沿着不知道通往何方的小道一直走着,只能看到脚下的路,现如今简直就像一个半盲之人,只能看见面前的事物。
我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棍,一步步艰难地走着,庆幸的是终于走到了小区的门口,摆在眼前最大的障碍就是怎么穿过这条马路,实际上这样的大雾天气,交通肯定会陷入瘫痪,但还是不保证有意外发生,我只好带着卓小清朝前方的斑马线走去。
突然听到了周围传来滋滋咧咧的声音,卓小清抓紧了我的衣角,我环伺四周,发现在浓重的黑暗中有一对发光的物体,竟然能够穿透浓雾,那东西缓缓朝我们靠近,发出低低的嘶鸣。
“是谁?给我滚出来!”说着我急得挥动着棒球棍。
“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那种低沉的声音如从九幽之地扩散出来。
“别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
“我就是你,我们就是一体的!”说着从深处伸出一只黑色粗壮的手臂,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还差一只手!
我用棒球棍打在朝我袭来的手臂上,却像打在空气中,完全没形成任何伤害,那对发光的红色眸子更近了,犹如恶魔,但我始终看不清他的身躯,只能在暗光下发觉那三条手臂。
我惊叫一声,抱起卓小清就朝马路对面跑过去,该死的,果然有不要命的家伙,竟然在这种天气下开着车,在我即将到达对面时,被一辆车蹭到后背,我摔倒在地上,卓小清也滚到一边。
我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急忙跑到那边,看见趴在地上的卓小清问道:“小清,你没事吧!”
“叔叔,我没事,我们是不是被车撞了?”
还没等她说完,一个男人急冲冲跑到我面前,问道:“对不起,我刚才没看清楚撞到你们了,没事吧?”
男人站在我面前很近的地方,我这才看清楚他穿着棕色的大衣,戴着一副金属眼镜,他给人一种颇有气质的样子。我拉着他艰难地站起身,检查了自己的身体,除了背部和屁股有点痛,其他倒是没事。
“要不要送你们去医院?”
“不用了,只是不要在这种天气下开车好吗,很危险的!”
男人咳嗽了两声,满是歉意地说道:“真的不好意思,我是市里的气象学家,为了这次灾情,我必须参加今晚气象局的会议!”
一听说他是气象学家,我知道此人肯定对我有较大的帮助,想要留住他搞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大雾。
“那你还敢这么冒险!不要命了?对了你知道这雾究竟是怎么回事吗?还有雾里似乎有什么...怪物,我刚才就遇到了!”
男人的面色变得凝重,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你能告诉我刚才的经过吗?”
我把今天的经历从头到尾的复述了一遍,听完,他半天才反应过来。
“糟了!这雾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刚才也是道听途说,听说雾里有什么不明生物,难道...”
见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不回答,我内心更焦急了,拍着他的肩膀问道:“诶,我说老兄,究竟怎么了?”
“我叫刑至飞,你愿意听听我的经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