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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生辰宴上黛玉无疑最出风头,连连压得其他人不见光彩。
黛玉和夫人们一一告别, 顺眼看着她们头上冒出的各色心语, 无一不是赞叹。
还没等歇一会儿,她又得到鸳鸯消息, 说是贾老太君有事相商。
难道王妃看中玉儿, 想让她去和亲?
黛玉刚刚入门, 就先看到几个墨色的大字跑来跑去。
这误会可是大了。黛玉微微挑眉莞尔, 转眼又收敛了神色。
“玉儿来了?到我身边坐。”贾老太君只连声招呼着。
黛玉一边走过去, 一边缓缓观察着。鸳鸯将自己带到后就躬身出去了, 这时候厅中只有贾母和自己。
她也是有些好奇,外祖母将人都遣走, 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贾母拍拍黛玉,也不说西平王妃等语, 而是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么多子女中,最疼唯有你母亲。这会儿更疼的就是你了。”
黛玉思付了瞬, 只低头听着, 作出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也就直接说了。”贾老太君又叹了下, 用手扶住黛玉, 像是要给她支持似的。
“这会已经有消息。林家失了错,后面怕是不好”说到这里,贾母顿了顿,仔细看了下黛玉面色。
黛玉低垂着眼眸, 鹊羽一般翘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眸子,只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她听着贾母跟自己说这些虚假的流言,只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贾母看不清她表情,就依照这计划直说了,“今儿宴会除了祝寿,也有相看和亲对象的意思。南安太妃看上玉儿了。”
黛玉听着这失之毫,厘差千里的结论,心中倒是忍不住要笑。
和亲从来都是建立妥协和流血之上。千里迢迢、路途遥远。极目远眺,无以为家。
刚刚还在说最疼的唯有母亲跟自己,这会儿就要送自己去和亲了?
黛玉抬眼扫过贾老太君,明眸盼顾间泛出光辉。
一行墨色的小字从贾母头上蹦跶出来,顺着桌子边缘晃荡而下:
这会可是想清楚了?应该怕了吧。
黛玉目光顺着心语划过,这才看出贾母并要自己去和亲的意思——将寄居府中的外孙女送去和亲,于贾府颜面有碍。
她这会儿是想借着和亲的事情敲打自己呢。
贾母刻意停顿了好一会后,就像黛玉想的那般接着开口:“你若是不愿意,祖母自然不会逼你去。”
“虽然机会可惜了些,不过外祖母总是向着你的。日后也会为玉儿好好挑选。”
见黛玉只低头不语,贾母又试探性的提了一句道:“玉儿你瞧。你表哥难得病愈,正是思念母亲。”
黛玉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面上只是默默听着。
在外面流言推广之下,王府高高占据上风,贾母这会要捞人了。
“我看过政儿媳妇,她在禁闭的时候吃斋念佛的,不是心狠的模样。”
贾老太君面上都是和蔼的笑,她伸手想安抚性地顺顺黛玉头发,嘴里还在劝道:“我想,当初怕是是有另一层道理。”
“那马道婆知道自己要死了,能拉一个人是一个人,咬上就不放也是有的。”
黛玉只是轻巧地转身,又微微俯身行礼,一时间巧妙地避开了贾母的手。
“外祖母说的是。”
她早就有王夫人要被放出来的准备,反正就要出府了,后头风雨可与自己无关。
黛玉并不在这上面留心,而是转了一个话头:“紫鹃伺候得不错,我想向祖母讨了她的契书。”
贾老太君只觉得这是黛玉在借着撒气,松口气之余,又带了不满。最后只是点点头,将鸳鸯唤进来交代了。
她又再次细细劝道:“最近宝玉病了一回,凤丫头也告病了,这时总要有人来看着局势。”
黛玉只低头拂过茶杯,看里面水面波动,漫不经心地听着贾母是一片的语重心长。
等到得了紫鹃的契书,黛玉就告辞要离开。
贾母眉头皱了皱,一时间察觉双方生疏了些。她到底是叹口气,挥挥手让黛玉走了。
只是她的声音又从后面追上来:“我是你祖母,还会害你不成?玉儿你迟早会明白,我这是为你好。”
而一行深棕色的字体也蹦跶了上来:
林府要败落了,等我走后,你要是想要个好姻缘,少不得要依仗着王家的势。
这孩子,白费了我苦心啊
黛玉看着那一个个都体现为自己好的字体,转头轻声问了句:“既然祖母为我好。那林家现在如此危急,祖母可愿出手一救?”
这话一出口,贾母就沉默了,这是她极力避免的一个问题。
林家再好,贾敏再得她喜欢,可她最在意的始终是贾府,是自己的宝贝孙子贾宝玉。
没有得到回话,黛玉抿了抿嘴角,依旧往前走着,将后面一切抛在身后。
等到她出去的时候,倒是见到王熙凤。
不同于之前和贾琏冲突的时候,这会儿凤姐儿面上又挂起了如浴春风的笑,只是面上妆容重了些,眼角带着红肿。
“林妹妹。”王熙凤只作刚要上前的模样,语调轻快道:“我刚刚到这儿,倒是有缘碰上了。”
而她头上,正跳出的褐色字体:总算是将话说开了,今晚就是抄检的时候
黛玉目光扫过一圈,也回礼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等她回到碧翠阁时,就见鹦鹉正百无聊赖地在窗边蹦来蹦去。
黛玉上前揉一把它随风招摇的绿毛,又点点它笑道:“今晚可是有好戏可以看了。”
它之前找自己一块看宝玉挨打不成,这会儿倒是可以一起看抄检之戏。
鹦鹉偏偏头看向黛玉,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又展展翅膀,像是应和似的“嘎”了一声。
等到傍晚的时候,黛玉只洗漱下就歇着,留鹦鹉自己精神抖擞地在窗边张望。
心里也存着事,在她本睡半醒之际,就听得鹦鹉叫了出来:“嘎——”
它在屋里扑腾着翅膀飞了一圈,将黛玉唤醒。
鹦鹉又在窗外催促似的“嘎嘎——”了两声,蹦蹦跶跶地跳着脚。
黛玉揉揉眼睛呆呆地坐了会,等自己清醒了些,才起身往窗外望去。
荣国府夜里是一片的静谧,各个房屋的灯火都熄灭。
月光撒下,湖水一片波光粼粼、熠熠生辉。
而这时却有一串红色的灯笼亮起,犹如长龙般蜿蜒着在贾府里移动。
-2-
黛玉替王夫人算了一算,现在正值贾老太君生辰宴,夜里检查起来倒是好遮掩。
二舅母这是一出来就忍不住生事啊,凤姐儿果然在晚上抄检荣国府了。
外头伺候的紫鹃听得声音进了来,又端了一盏清茶,“姑娘可是要再歇会?”
黛玉用指尖点点外头,明眸中都是明亮的笑意,“人家半夜三更辛辛苦苦做戏,我怎么能不捧场。”
荣国府私下信息流通繁杂,紫鹃这时候也收到消息,知道这是王熙凤和王善保家的等在闹腾。
“姑娘也注意些风,可别着凉了。”她翻出风衣给黛玉披上,又细心系好。
“且看看,一会还要来我们这儿呢。”黛玉微微抬头方便紫鹃动作。
岚岚的白烟从清茶上方升起,她指尖从白烟中穿梭而过,指引着它们在半空中划出道路。
远远的红色灯笼就像是一个个小火把,流水般往碧翠阁这边移动。
黛玉在二楼从上往下眺望而去,还能看到半空中深红色的心语,在月下发着光。
前面就是碧翠阁,那儿惯是眼高的丫鬟,十分讨人嫌。
栽赃定要成功,好歹要逮着一个错处,也能跟王夫人交代。
为首的王熙凤和王善保家的心念不同,目的却是一致。她们正想着往前,就守夜的侍女拦在院子之外。
“丢了一件要紧东西,大家都查一查去嫌。”
“碧翠阁自有人守夜,贾府丢的东西为何到这边来看?难道是怀疑林家?”
王熙凤听着话不对,连忙轻推了一下王善保家的,又上前笑道:“这话严重了。”
她这才记起,碧翠阁上上下下全都是由林府的人承包了。
就算是中间唯一一个贾府的紫鹃,也被要走契书,成为了林家的人。
这会儿自己的借口是丢了东西,若是要查,那的确是怀疑林府。
总得想个法子先进去才是。
凤姐儿思量了会,又转而含笑,对着守门的侍女细细解释道:“我们是怕那贼子乱跑,要是混了进去,惊扰林妹妹可怎么办。”
她倒是有心委婉些,而王善保家的却是自视被丫鬟看轻了,心中不大痛快。
不过一个小小的看门丫头片子,居然就在我面前叫威
“别处都是大大方方让看了,并没有赃物,就差这儿。”王善保家的嗤笑一声。
“我们也是好心来查。你是几等的丫鬟,也有脸面说不许?要是明儿被怀疑了,那可不归我们管!”
她呵斥了声,抬脚不依不饶上前,就要带人往硬挤。
紫蓝色的字体跳了出来:都说林家要完了,还摆什么架子呢?!且让我来踩一踩
黛玉只支着下颌,靠近窗沿默默看着,又无声地摇摇头。
之前看她教训小丫头也是如此心语,得志便猖狂。
鹦鹉在黛玉身边蹦跶来蹦跶去。
它乖觉地没有出声,这会也学着黛玉的模样,摇摇脖子后接着低头看戏。
王善保家的正得意扬扬上前,伸手想要一推,就觉得脖颈上一凉。
院子外面突然冒出一排侍从,就像是从地里窜出来似的。
每人手上都有一把水光盈盈的长剑,在黑夜中浸出秋水般的凉意。
在场的一下子都看直了眼,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
这群人就像是鬼魅般出现,其中一人正把剑搁在林之孝家脖颈上,剑头泛着寒光。
周瑞家的一直在后头跟着,她这会猛地一惊才想起来。
当初林姑娘上京的时候,跟随着的那么多侍卫,在那之后一直没见到。原来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
抄检的都是深宅妇人,哪里见过这中光景,看着一把把刀刃,一时间都是噤若寒蝉。
其中最为惶恐的,莫过于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王善保家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王善保家的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缓缓举起两只手,身子微微颤抖。
刀光在脖颈间闪烁,王善保家的小腿都有些抽搐。
她右手执起一个巴掌回手往自己脸上扇,“老不死的娼妇,一时就做起脸来了,没得这样活该!”
王善保家的一边左右开弓自己打了一顿嘴巴子,一边借着力道往回退,还在自己斥责自己。
后边的人又是惊惧,又不想笑,一时间只得憋着看她动作。
黛玉在二楼一手撑着下颌,瞧着这幕倒是轻笑了声。
鹦鹉在一旁看得正是开心,见黛玉笑了,它也”嘎嘎嘎——”叫唤起来。
在静谧的夜里,这声音又将下面人吓一跳。
王熙凤正对这架势束手无策,抬头看时见着黛玉,连忙喜欢应了一声:“林妹妹!这都是一个误会,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黛玉从楼上俯瞰而下,光亮落在她身上,宛如月中嫦娥、出水芙蓉。
这会她只是含笑反问一句:“凤姐姐不是要进来查,这会怎么停在门口?要是有贼子跑来了该怎么办?”
王熙凤听着她将之前的话一字一句回敬过来,面上都涨红了些,只觉得实在尴尬。
要是真贼子敢来,这会儿怕是已经林府的逮着了。
“都是意外。可是我们将林妹妹吵醒了?林妹妹接着歇息便是。”王熙凤讪讪笑了声,并不接话头。
黛玉看着下面一伙人呆滞对峙的场景,就像是隐约看到了贾府的未来。
好歹是自己的外家,当初自己上京诚时,也是欢迎过自己的。
“如此大府,管理的确不易。可是动摇根基的事情,何必一错再错。”黛玉稍稍叹了口气,只挥挥手示意。
侍从们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下一瞬就像是流水似的褪去,只留下有些惊魂未定的众人。
“这儿贼子是进不来的,凤姐姐倒是好好想想,荣国府的‘贼子'究竟是怎么来的吧。”黛玉话已至此,也转身关窗回去了。
王熙凤听到她加重的“贼子”的语调,就明白黛玉已经猜到这个“抄检”的无中生有。
这会儿她面上辣辣的,只蒙头让众人走了。
黛玉劝了一声,也不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她揉揉鹦鹉后,又回到床上好好歇了会。
-3-
浅蓝色水波晃荡,手脚像是瘫软一般,黛玉在湖中缓缓的下沉。
心胸被压抑的要窒息,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眼前的黑斑越来越大。
黛玉试图往上挣扎,可是手脚越来越无力,惊恐和遗憾在心中蔓延。
眼前模糊的一个人影冲自己快速接近,腰上感觉到一丝禁锢。
然后是“哗啦”的一声,有人拥着自己的腰,把自己救出水面。
她下意识大口呼吸了起来,又被空气呛得连连咳嗽。
墨色的字体从水面上跳跃而过:
王爷怎么会在这儿?!
哥哥你怎么没及时跳下去!
黛玉尽力睁开眼,只见能岸上的人一身明亮黄色长衫,脖子间还有金色的光芒闪过。
然后是惊呼声响起:“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来人啊!”
黛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帐顶的花纹,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梦里的叫喊声。
大多预知梦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可这次就像是上回火灾一般,难得是自己身处在其中。
黛玉揉揉额心,又执起念珠转了会。她想了想预知梦的情景,心中起伏不定。
等到第二天,依旧是贾老太君的生辰宴。
今天接待的是男客,倒是不需要姑娘们出去,女眷只在院里看戏班子表演。
黛玉坐在位置上,目光缓缓扫过一圈。
昨天晚上的阵仗不小,不过在场的面上都没有透露出来。
宝琴岫烟三春已经到了,都是笑意盈盈地互相问好。
宝玉身后向来都是由晴雯站着伺候的,今儿却变成了金钏。
她低眉敛目正为宝玉挑着葡萄,一副细心妥帖的模样。
难得的是宝钗湘云不在,今天倒是她们迟了?
黛玉念头正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见院子门口出现了人。
宝钗今天少见地换了装扮,身上不再是半旧的服饰,而是一身亮黄绸锦,衬着她脖颈上的金项圈更加闪亮。
史湘云跟在她身边,手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自己衣襟。
到院子里时,湘云下意识地抬头瞥了黛玉一眼,蓝色的大字随之蹦跶出来:
一会设计她落水,就没人和自己争宝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水溶:等待出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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