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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醒来的时候发现阿简不见了, 第一反应就是扶云抱走了,结果叫来扶云问了,才意识到阿简丢了。
她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立刻叫了褚宴来:“搜山, 立刻搜山!”
“是!”褚宴眉头拧紧,转身就要走。
牧与之急忙拦下他:“殿下, 申屠川他们还没走, 若我们为找阿简闹出大动静, 怕是他们会起疑。”
“顾不上这些了,后山有许多小溪,阿简若是跑去那边……”季听手指都在颤抖, 剩下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牧与之被她提醒才想起这种可能,当即什么都顾不上了,叫着褚宴便准备去搜, 结果还未出门, 一个小和尚就跑了过来:“殿下,你们是找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吗?”
“对, 你见过?”季听忙问。
小和尚点了点头:“他在前院呢。”
前院也是相对清净的地方, 和后山这边的厢房相连接。季听闻言忙朝前院跑去, 一冲进去便听到一阵孩童清脆的笑声, 她猛地松一口气, 但在看到院中的场景时,又一时间愣住了。
只见身着绛紫色官服的高大男人, 此刻正眉眼温和的扛着小家伙在院子里转悠,小家伙原先从未这样玩过,一时间都笑疯了。
“殿下!”扶云带人匆忙追上来。
申屠川听到他的声音后僵了一瞬,抬头便看到了季听, 于是眉眼间的温和瞬间消散,又重新变回了清冷的申屠大人。
扶云等人看到申屠川,一时间也吓傻了,站在季听身后不敢出声,倒是季听淡定的走上前去,朝申屠川伸出双手。
申屠川眉眼微动,下一瞬肩上的孩子便挣扎起来:“娘、娘娘!”
申屠川意识到孩子是在找她,而季听伸手也是想接过孩子,他这才将孩子将肩膀上放下了,亲自交到季听手中。
“这孩子,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不知道你娘都要急疯了么?”季听嗔怪的拍着阿简的后背,面上一片镇定,手心却是不停的出汗。
阿简还没到通事的时候,闻言只是傻兮兮的对着季听笑笑:“娘。”
“他叫你什么?”申屠川突然问。
季听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叫娘呢,这孩子年纪小,见个女人便这般叫。”
她刚说完,扶云便不动声色的推了一下乳娘,乳娘立刻着急的跑了过去,一边接过阿简一边朝季听道谢:“多谢殿下多谢殿下,若非殿下帮奴婢找孩子,奴婢可真要不能活了。”
“你该谢谢这位申屠大人,是他帮你照料阿简。”季听缓缓道。
乳娘立刻朝申屠川跪下:“奴婢多谢申屠大人。”
“起来吧,”申屠川淡淡说完,目光又落在阿简软嘟嘟的脸上,片刻之后又看了眼乳娘,“这是你的孩子?”
“……回大人的话,是。”乳娘低眉敛目的回答。
阿简适时捧着乳娘的脸,乖乖的唤一声:“卤……娘,娘娘。”
“阿简乖,待会儿娘带你去捉小鱼。”乳娘忙打断阿简。
阿简立刻兴奋了,在她怀里动来动去:“鱼!鱼!”
乳娘见他不再纠结于称呼,顿时松了一口气。
申屠川听到阿简唤她什么后,也收敛起了怀疑,只是淡淡说一句:“此子极有灵性,假若好生培养,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多谢大人夸奖……殿下,申屠大人,小子顽劣,给二位添麻烦了,奴婢先带他下去清理一番,再来向二位道谢。”乳娘说着就要告退。
季听总算开口了:“去吧,你也吓坏了,回去歇着就是,不必在意那些礼节。”
“多谢殿下。”乳娘说完便抱着阿简离开了。
阿简找到了,季听的心也就放回了肚子了,她缓了一口气,扫了申屠川一眼:“如此,本宫也走了,申屠大人继续忙吧。”
申屠川垂下眼眸,恭送她离开。
季听款款走了,回到厢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所有人都遣退,然后关上门扒了阿简的裤子,狠狠的抽了他一顿。
这还是阿简出生后第一次挨打,短暂的发懵之后便开始哭得声嘶力竭,扶云等人急得拍门,偏偏在季听恼怒时,谁也不敢进门去拦,只能在外头好言相劝。
季听揍完孩子,忍着火气问他:“以后还乱跑吗?!”
“娘娘抱。”阿简哭得直打嗝,却还是朝她伸出了手。
季听冷着脸不肯抱:“我问你,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乱跑?”
“抱……”阿简固执的朝她伸着手。
季听僵站在原地不动,直到阿简上前抓住她的裙子,一边抽泣一边摇头:“不跑,阿简乖,不跑,娘娘抱呜呜呜……”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季听也是心疼得要命,立刻将他抱在怀里温柔的讲道理:“娘不是不让你玩,只是你这样擅自跑出去,一旦被季闻的人发现,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说着说着,又觉得阿简什么都不懂,她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干脆也不吭声了。
南山一行因为阿简的乱跑匆匆结束,他们从山上下来时,也遇到了同样下山的申屠川。阿简趴在窗子边上,看到他后立刻伸出小肉手,一脸兴奋的要去找他。
申屠川唇角扬起一点笑意,不等他朝阿简招手,马车的帘子便紧紧关上了。
“阿简好像很喜欢申屠川,”扶云有些发酸,“小没良心的,我整日陪着你,也不你这般对我笑。”
阿简像是听懂了一般,立刻对他露出讨好的笑,扶云这才满意了。
季听的心情经历过大起大落,此刻一点精神气也没有,只是歪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扶云等人知道她累了,便也没有多打扰她。
这一日之后,季听两三日都没有出门,每天唯一要做的事便是陪着阿简,她一直担心在南山上自己下手太重,阿简会记恨于她,事实证明她多想了,阿简根本没有记仇,还因为她整日陪着,一直心情不错的样子。
季听总算放下心来,待又一次将他哄睡着后,便叫扶云准备马车。
“殿下去哪?”扶云好奇。
季听看了他一眼:“许久没去看皇上了,我进宫一趟。”
扶云一脸不解,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想去看皇上,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乖顺的去准备了马车。
季听很快便到了皇宫,到了季闻的寝宫之后,只觉得里头的苦药汤味更重了。
“屋子里这般闷,皇上怎么不叫人开窗通通风?”季听蹙眉问。
季闻咳了几声,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太医说了,朕这身子不能见风。”
季听顿了顿:“那还是关着吧,万事小心为好。”
季闻不置可否,只是问一句:“皇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臣惦记皇上的身子,便过来看看。”季听在床边坐下。
季闻轻嗤一声:“皇姐前两日还在南山游玩,朕怎么看不出你有多惦记朕?”
“自然是惦记的,臣前些日子去南山,便是为了给皇上祈福。”季听温和道。
季闻扫了她一眼:“真的?”
“臣骗皇上做什么。”季听含笑说了一句。
季闻没将她的话当回事,只是随意的闲聊:“听说你那日还丢了个孩子,是申屠爱卿帮着找到的。”
季听的手一顿,面上不动声色:“是臣贴身丫鬟的孩子,一时间没照顾好,结果跑到申屠川那里去了。”
“那可真是巧,皇姐要好好谢谢申屠爱卿才行,”季闻抿了口热茶,“听说那孩子唇红齿白生得极为俊俏,改日皇姐也带来给朕瞧瞧。”
季听轻笑一声,忽略了他后半段话:“是丫鬟的孩子,该丫鬟去谢才对,凭什么让臣承他的情?”
“皇姐,你这便有些不大度了。”季闻笑了起来,显然很满意她的态度。
季听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明白他今日提起阿简,并非是怀疑阿简的身份,而是担心她和申屠川有所牵扯。她松了一口气,这才淡淡道:“皇上想要臣怎么大度?不如将那孩子送给申屠川如何?刚好他夸那孩子有灵性,不如就给他好了。”
“胡闹,再是个奴才的孩子,也不能这般轻易赠人啊。”季闻佯怒。
季听笑了:“那皇上就别逼我向他道谢了,否则我真就把孩子送过去了。”
两个人又聊了片刻,季听确定他没有起疑,便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她迎面撞上了申屠川,季听蹙起眉头,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沉声问:“南山一事,是你同皇上说的?”
申屠川顿了一下,迎着她质疑的目光淡淡开口:“不是。”
季听看了他一眼:“那就多注意一下周围,即便不能清扫,也得知道垃圾在哪。”
申屠川眉眼微动,还未开口说话,季听便已经离开了。
“殿下,咱们现在回家吗?”扶云问。
季听垂眸:“去校场。”
扶云愣了愣:“为何?”
“闲散了这么久,也该做点正事了。”季听淡淡开口。阿简越来越大,她总不能藏他一辈子,也是时候为他铺路了。
扶云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吩咐车夫往校场去了。
天气渐渐炎热,季闻的身子愈发弱了,一天里要睡上大半日才能缓过神,不然便头晕眼花犯恶心,连奏折都看不了。为了能正常处理朝政,他只能将大半的时间花费在休息上,精神尚可的时间全部用于处理朝政。
这样坚持了月余后,他似乎也觉得不是办法了,于是开始找寻解决的法子,太医院无法治好他的病,他便将全部希望寄于求神拜佛,于是后宫整日烟雾缭绕,地上到处可见抄写的经文。
他本来清醒的时候便不多,如今大部分时候都在诵经拜佛,更是无心打理朝政,于是一切事由都交到了申屠川手上,申屠川一时实权无两。
而季听也没有闲着,整日泡在校场练兵布阵,指导李壮等人用兵之策。她虽然许久没带兵打仗,但在三军中的声名一直不减,如今又花了大半的时间在军队里,无论是众武将,还是三军兵士,对她的服从一时无两。
她做的这些事动静极大,即便她想掩藏,也是很难藏得住,本以为季闻很快就会找她麻烦,然而神奇的是,他竟然一直没有动静。
……求神拜佛把脑子拜坏了?
季听越想越觉得疑惑,干脆进宫试他口风去了。
她进宫时,季闻还在睡着,她只得在偏殿等候,等着等着,便注意到案上放的奏折,她顿了一下,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人,便抬步上前拿着翻看。
文臣武将的奏折向来分两摞摆放,她随意拿了两个武将的看了眼,便直接放回了原处,转而去看文臣的那些奏折。
看来看去,都是些民生上的事,偶尔也有对其他朝臣的弹劾,似乎一切正常——
然而季听就是觉得处处不对劲。
她接连翻看十余本后,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她这些日子一直操练兵士,那些文臣不可能不知道,可既然知道,为何这些奏折里没有出现一封是弹劾她的?
她的视线在案上扫过,突然注意到角落里还有几本奏折,她立刻拿了起来翻看,几本全是上报她近日练兵一事的。
“私看奏折是死罪,殿下就不怕命丧于此?”
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季听顿了一下,将奏折放回原处,接着扭头看向来人:“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殿下翻看第一本奏折的时候。”申屠川淡淡道。
季听抿了抿唇:“这些是皇上要你处理的?”
“是。”
季听看了他一眼:“为何弹劾本宫的那些要单独放?”
“归类之后,方便皇上处置。”申屠川回答。
季听撩起眼皮看他:“哦?可本宫练兵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何皇上到现在还未处置。”
申屠川不说话了。
季听眼眸微眯,缓步往他面前走:“你到底想做什么?”
申屠川静静的看着她。
“申屠一家的清白和公道,你如今也讨到了,却还一直留在朝廷里,是因为不舍得手中的权力,还是另有图谋?”季听走到距离他还有一步之遥时停下,仰头盯着他的双眼,“申屠川,你想要什么?”
申屠川静了许久,突然开口问:“若我要你季家天下,你待如何?”
季听笑了:“你不要告诉我,活了两世之后,你的野心反而大了。”
“若我一定要呢?”申屠川问。
季听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这天下共主的位置上坐的是谁,我根本不在乎,可你一个外姓人若想坐上皇位,我皇室的宗亲必定不服,到时候倒戈相向,受苦的还是百姓。”
“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申屠川垂眸,“反正我对这皇位,本身也没什么兴趣。”
季听皱了皱眉头,正要再说什么,余光突然扫到他手腕处的一道伤口,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申屠川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等反应过来时,他的袖子已经被她拉开。
看着上面新旧不一的伤疤,季听眼神微冷:“谁伤的你?”
“身在高位,总会遭人憎恶。”申屠川淡定的将手腕抽出,将袖子轻轻拢上。
季听再开口,声音便染上了薄怒:“这些伤明显非一日所成,怎么可能是刺客所伤,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半晌突然问:“我待殿下疏离如此,殿下为何还要担心我?”
“……本宫在问你话,你说的都是什么有的没的?”季听气恼。
申屠川眉眼微动,正欲说什么,一个小太监突然进来,季听立刻放开了他。
“殿下,申屠大人,皇上醒了。”小太监忙道。
季听看了申屠川一眼,蹙眉去看季闻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申屠川的伤,同季闻说起话来也是心不在焉,试探过季闻确实不知道自己练兵的事后,便找借口离开了。
她一走,方才的小太监便走了进去,在季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季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季听离开之后,原本是想去找申屠川问个清楚的,然而这人像是知道了她会纠缠,便故意的躲着她,季听堵了几日生生没堵到人,最后一次终于将人拦下后,申屠川以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她:“有事?”
“……你确定是不说了,对吧?”季听咬牙切齿。
申屠川沉默。
季听冷笑:“好,你不说,那本宫也不问了,本宫才懒得管你!”说罢,她便气恼的转身走了。
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别开脸。当日晚上,他的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季听说完不管他之后,却还是忍不住叫褚宴去查,看是不是有什么人对申屠川下手,然而查了许久都没查到什么,最后只得作罢。
他那些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季听蹙眉,算是怎么也想不通了。
转眼又过了十日,季闻突然召季听进宫,季听的第一反应便是他知道了自己联合武将的事,一时间不免有些心虚,叫褚宴做了一番仔细部署之后才往宫里去。
季闻这次是特意等着她来,所以一直没有睡觉,等她进宫后立刻召她进寝殿了。季听十余日没进宫了,如今一看到季闻,顿时吓了一跳。
才几日未见,季闻愈发消瘦了,脸颊深深凹陷进去,偏偏一双眼睛亮得很,极端的疲惫和极端的亢奋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叫人恍惚有种他已是强弩之末的感觉。
“皇上,”她讷讷的唤了他一声,“你这气色……”
“朕近日得了一个得道高人,他炼的丹药很是有用,朕吃完之后一整日精神都极好,你看着朕是不是好了很多?”季闻含笑问。
季听敛下心思,浅浅一笑道:“好没好臣倒没看出来,只是觉得皇上今日格外精神。”
“那便是了,高人炼的药最是补精气神儿,朕用过之后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只可惜炼丹不易,每十日才出一丹,朕尚且不够吃,就不能赏给皇姐了。”季闻笑道。
季听温和的配合:“好东西该都给皇上才是,臣平日用些普通的补药便可,不知皇上召臣前来所为何事?”这丹药什么来头,她得好好查查了。
“北疆那边进贡了几个美男子,颇有异域风情,朕念皇姐已经许久没有纳新人了,便想着赠与皇姐。”季闻笑道。
季听顿了一下:“皇上怎么想起赠美人给臣了?”
“还不是因为宫里近日有人在乱传,说什么长公主和离之后没有再纳新人,是因为对申屠川旧情不忘,朕这才发觉你们已经和离两年多了,”季闻轻笑一声,“谣言虽然只是谣言,可也确实叫人心烦,皇姐若是知晓,只怕会更生气,所以朕便想着,干脆用最简单的方式破一破这谣言,皇姐觉得如何?”
季听定定的看着他,半晌笑了起来:“好啊,只是臣得先跟皇上说一声,臣一直未纳新人,是因为家里有个善妒的侍夫,所以皇上若赐了人给臣,恐怕臣得先将人安排在别院。”
阿简还在家里,她自然不能将季闻的人带回家。
季闻见她爽快答应,心下便安定半分:“人都给你了,安排住哪也是你自己的事,只是那些人到底是朕赐给皇姐的,皇姐可不要过分冷落了。”
“那得看他们伺候人的能力如何了,”季听扬眉,“当然了,也得生得合臣的意才行,臣可不想平白委屈了自己。”
季闻顿时哈哈大笑,结果一口气噎到,一张脸顿时紫红。季听摆出关心的模样问了几句,便起身去领她的美人了。
虽然季闻此举是为了试探她和申屠川的关系,可赏的人一点都不敷衍,四个美男子高大英俊,深邃的五官和野性的眉眼,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季听当着引领太监的面,伸出手指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长得确实不错,若是伺候得好了,本宫倒是不吝啬于一个名分。”
“多谢殿下。”那人操着生硬的凛朝话道谢。
季听被他的口音逗笑了:“行了,跟本宫回去吧,今晚就你来陪本宫了。”
她说罢便转身走,结果猝不及防的看到了申屠川。
季听:“……”他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