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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茶巷位于南奚市的南部,顾长德已经八年没来过这里了,偶尔驱车经过也没抬头看过一眼。这里的老房子已被拆了大半,西边还剩一条巷子被小沟渠框着。
顾长德把车停在巷子口,走了进去。巷子右边的一扇斑驳朱门前有一个老太太坐在那儿,借着外面的光剥豆子。走了一段路后,眼前出现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顾长德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
冷雅,他脑海里又浮出这个女人的名字。很明显那个神秘人跟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可他究竟是谁呢?顾长德一边思索一边走着,他本打算到这儿来问问有没有人了解冷雅的情况,没想到这儿都被拆了。
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块新翻的土地,走过去一看,是一个小土堆,周围还围了一圈石头,或许是之前下暴雨的缘故,泥土被冲散了,隐隐约约漏出一条皮带,顾长德用脚踢了踢,皮带露出全貌后,他才发现是一条狗链。
还有人给一条狗建坟,真是够奇葩的。
顾长德一无所获地往回走,经过刚才那个老太太眼前时,老太太敏锐的眼睛打量着他。顾长德停下脚步,想着要不问问这个老人,虽然她距冷雅的住处隔了好几条巷子,可万一知道点什么呢。
“老太太,您认识从前住在前面的冷雅吗?”顾长德弯下腰恭恭敬敬地问。
“知道啊,我以前是她的房东,房子被拆了我才住到这里来的。”老太太想也不想就说她记得,顾长德有些诧异。
“这么多年了,我一提她的名字您就知道?”
“当然了,当年她自杀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我也被警察问过好几遍,能不记得吗?后来我那房子就租不出去了。”老太太现在说起来还满腹怨气,“早知道就不租了,活着的时候名声就不好,死了弄得我房子也名声不好。”
“哦,原来如此,”顾长德蹲了下来,和她保持齐平,继续问,“那您知道她有什么亲人吗?”
“有啊,她有个儿子,后来淹死了,听说找到尸体的时候都泡胀了。”老太太像赶苍蝇一样用手煽了煽眼前的空气,好像闻到了那尸体的臭味一样,“他那个朋友哭得可伤心了。”
“朋友?谁啊?”
“就是住那片的一个女孩儿,我不知道名字,他们俩总在一块儿玩。”
“哦,冷雅就没有其他亲人或者朋友?”
“我不知道,没见过。”
“你有见过她和什么人来往吗?经常来见她的人有吗?”
“没有,除了那个小女孩没人去她家,她好像把那个女孩子收做干女儿呐。”
“那好,谢谢您了。”顾长德从皮夹里抽出两百块钱给了她。老太太没想到回答几个问题还有钱拿,急忙高兴地接过。
到底是谁会为了冷雅来折磨他?顾长德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让电视台曝光的计划失败后,李森今天去工商局投诉了长德酒业集团。回家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短袖衫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抬起手正要敲门。
“你是谁?”李森警惕地问。
“哦,你是李森吗?”中年男人转过身,他胸前挂着一台相机。
“是我,你是谁?”
“太好了,我姓唐,以前是南奚晚报的记者,我偶热听说你向电视台爆料长德酒业有问题,我想来采访你。”
“又想来耍我,所有的酒和报告单都被你们拿走了,还想怎么样?”
“都被他们拿走了?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唐记者低头沉思道,“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你走吧,都是些蝇营狗苟的东西,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唐记者看着他,不怒反笑,“你误会了,我之前就得到线索了,有人说喝了长德酒失明了,于是我去跟这条线,结果当初爆料的人说他撒了谎,没有这回事,我又找了其他受害人,结果最后稿子被编辑毙了。我女儿也是受害者,一只眼睛瞎了,她是学画画的。”
“原来是这样,”李森对眼前的人既敬佩又同情,“你放心,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我今天已经去工商局举报他们了,工商局的人也说会尽快调查。”
唐记者苦笑了一下,“我早试过了,我现在只想收集更有力的证据,把事情闹大,用舆论来逼他们就范。”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进去坐坐?”
“不了,我还有下一家人要找,打扰了,我走了。”
今晚顾岩不在,顾长德、顾芊和李眉一起吃晚饭。周围静悄悄的,顾长德忽然抬头问了句“你以前是不是住在雨茶巷?”
李眉顿了一下,夸张地“啊”了一句,顾长德毫无预兆地提起过去让她不禁紧张起来,难道顾岩告诉了他什么?
顾长德看着极不自然的李眉,疑惑地问:“难道我记错了?”
“没、没记错,我以前是在那里住过,一个人住,怎么问起这个?”
“我想起一个老朋友也住在那儿,想问你认不认识她?”
“谁呀?叫什么名字?”
“冷雅。”
冷雅?李眉听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什么也想不起来。“没听过,不认识。”
“雨茶巷?”顾芊看着父亲,“你怎么会认识住在那里的人?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平常也不去那儿呀?”
“那是条旧居民区,现在拆了,难道你还知道这个地方?”顾长德有些诧异。
“音召姐以前住在那儿,我听她说过。”
李眉装作若无其事地听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林音召也表示不愿意帮她隐瞒了,李眉还真不知道能瞒到多久,该想个办法才好。
一周后,办法来了——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已经快四十岁了,一开始倒没想过还能怀上孩子,看来老天也要帮她。顾长德知道了,非常高兴,让她先不要告诉顾岩和顾芊,免得他们不满,做出什么事来,等肚子大了,他们也就没法了。
期末考试快到了,顾岩叫董涵初来图书馆陪他自习,董涵初说要陪朋友一起逛街,来不了了。
顾岩郁闷地挂断电话,干脆直接回家,他一进屋就听见高跟鞋嗒嗒的声音,顾岩不看也知道是李眉在楼上蹦跶,他大步上楼,想回到自己房间,尽量避着李眉,可两人还是在楼梯上碰到了。
李眉穿着上次的旗袍,一摇一摆地下楼,当顾岩不存在似的。顾岩立即就火了,拽住李眉,吼道:“不是警告过你,不准穿这件衣服的!”
李眉也不示弱,甩开顾岩的手:“我想穿就穿,你管得着吗?”
“这是我妈的衣服,你不准穿。”
“你不准就不能穿?你算什么?我没嫌这身衣服晦气就不错了。”顾岩气得不行,不可置信地问:“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林音召的妈妈?我今天非要揭穿你不可,我爸一向最讨厌别人骗他,你等着。”
“你以为我会怕,”李眉面不改色地说,“如果你聪明的话,就应该老实地呆着,讨你爸开心,以后才能多得些财产,你以为你一定是你爸的继承人吗?”
“你什么意思?”
“直接告诉你算了,我怀孕了。”李眉看着顾岩气得发抖的脸,笑盈盈地离去。
林音召回到家正好遇见一个陌生人从家里出来。她一进屋就问:“舅舅,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碰见了?”舅舅笑吟吟地说,“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这次来……南奚旅游的,对,来旅游的,顺道看看我,还带了礼物,你看他多客气。”舅舅说着还指了指墙上一副新画。林音召走过去,凝视着那张画,画的背景是深沉的黑色,中央是一朵从黑暗中延伸出来的白色荷花,而离她最近的一片花瓣向外搭着,露出里面的莲蓬,其他花瓣弯着柔嫩的腰,朝中央聚拢。林音召仿佛觉得眼前的花不是花,而是在黑暗中声嘶力竭的白色焰火。“来旅游的?难怪我看他胸前挂着相机。这幅画好漂亮,还是我最爱的白荷花,是那位叔叔画的吗?”
“不是,是他女儿画的。”
“她一定是个很有才情的女孩子,但心被困住了,而且她还很孤独。”
李森叹了一口气,很讶异音召从一幅画就能看出画家的心绪。不过唐记者刚才的确告诉他,他女儿右眼失明后的确有些抑郁。唐记者今天来告诉李森,他已经找到八个没被顾长德收买的人,但是他们被威胁了,还找到一个零销商。零销商说他们收到货的第四天,顾长德的秘书王明就派人把货收回去了,但却没发布货有问题的通告,那些流向市场的毒酒还在被销售。
唐记者接下来提了一个计划,准备好后他们就要实施了。
“舅舅舅妈,快期末考试了,我要复习,放假前我就不回来了。”
“好,你生活费还够吗?”李森从思虑中回过神,在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你妈这个月打过来的5000,你拿去用吧。”
林音召低着头不接。李森奇怪地问:“怎么了?”
“舅舅,你不用再骗我了,我知道妈妈从来没给我打过钱,她是完完全全不在意我,你们何必为她遮掩呢?”
“胡说什么?”李森提高声音说,“这就是你妈妈给的,谁跟你说我们骗你了?”林音召看着有些着急的舅舅,一下子糊涂了。“你还不信舅舅?”李森拿出手机把汇款信息给她看,每个月都有5000块到账的通知,舅舅还告诉她春节的时候还会额外汇一万块给她。
这怎么可能?林音召确定李眉是没汇钱给她的,李眉也承认了。“舅舅,你怎么知道是妈妈汇的,不是别人呢?”
“五年前,她给我发了短信,说她是李眉,还说每个月都会汇钱给你。后来我打电话过去,电话就接不通了,我猜你妈是不想我们找她,所以换号了。”
林音召一头雾水地接过银行/卡,她看舅舅不平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可李眉也默认自己没汇过钱,那这钱是谁给的?
这……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