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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音召在新学校交的第一个朋友叫罗珊，她的座位在林音召右手边，是一个活泼爽朗，五官秀美的女孩子。林音召入学那天，罗珊是第一个主动和她说话的人，后来她当上了班长，大方的性格很讨同学们的喜欢，可罗珊还是和林音召的交集比较多。
这周五，罗珊告诉林音召学校后街新开了一家小吃店，店里的关东煮和鱼粉非常好吃，价格实惠，材料又足，她兴奋地撺掇着林音召放学后和她一起去吃。林音召看着罗珊舔着嘴唇，满眼憧憬的样子，不禁有些期待，立马答应下来了，反正她们周五比平时少上两节课，时间上也充足。
放学后，罗珊挽着林音召的胳膊一路说说笑笑走出校门，要过马路时，林音召听见有人在身后小声叫她“音召姐姐”，她回过头赫然发现小权站在校门口看着她。
“他是谁啊？”罗珊疑惑地问。
“是我朋友，把他叫上和我们一起没关系吧？”林音召拉着罗珊走到小权身边。罗珊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畏畏缩缩的小男孩，凑到林音召耳边小声说：“还是不要了吧。”
林音召错愕地看了罗珊一眼，正想告诉小权叫他先回去，小权却像听见了罗珊的话般，转身就走。林音召叫了他一声，跟在他身后追了两步，小权反而跑了起来。罗珊拉住要追的林音召，抱怨道：“好奇怪的小孩，别管他了，再不走，我们就没位置了。”
和罗珊吃完东西后已是晚上六点了，回去经过小权家门口的时候，林音召走到大门前朝里面探了一眼，见庭院里除了空荡荡的秋千掉在榕树上，什么也没有，客厅的门也紧闭着。林音召埋头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让小权一个人回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第二天早上，林音召陪奶奶买完菜后，径直来小权家找他，林音召敲了好久的门，小权才睡眼惺忪地给她开了门。
“你才起床？”林音召问他。
小权点点头，转身朝洗漱台走去，不合脚的大棉拖鞋与水泥地面擦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林音召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煮在锅里，当作小权的早饭。
“昨天，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呀？”
小权把牙刷插/进杯子里，一手抹掉嘴角的泡沫，沉沉地说：“那女生不喜欢我。”
“没有啊，罗珊人挺好的，她没有不喜欢你。”林音召心虚地替罗珊辩解道。
“骗我，我看出来了。”
林音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地感觉小权好聪明。几年后的某天，她和顾岩在逛商场时碰到一个小男孩坐在一架玩具飞机前哭闹，站在他身旁的父亲一边哄一边掏钱赶紧把玩具飞机买下来放在小男孩怀里，小男孩立马就不哭了。那时，林音召忽地想起来小权来，她意识到小权不是聪明，只是会察言观色罢了，在一个闹脾气要玩具的年纪，他就学会看着别人的眼色生活了，而学会这种本领又得经历多少冷眼和嫌恶呢？
厨房传来“咕噜咕噜”沸腾的声音，林音召拿上漏勺说：“饺子好了，赶紧过来吃。”
“我不想吃。”
“不行，奶奶说不吃早饭要生病的。”林音召着急地说，好似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那好吧。”
林音召把小桌子搬出来放在庭院里，小权端着一碗饺子跟在她身后，小权吃东西的间隙，林音召看着榕树上的秋千问：“这秋千是坏的吗？怎么从来不见你玩过？”
“没坏。”
林音召走过去发觉秋千的绳索有些发黑了，她拍去木板上的灰尘和碎叶片，坐上去踏着地面试着晃了两下，确定绳子不会断掉后，林音召放心地坐在上面晃了起来，身体腾空的时候，她望着在秋天依然浓密繁复的树冠，感觉身体都变轻了似的。
看见小权盯着还剩大半碗的饺子难以下咽的样子，林音召对他说：“小权，这挺好玩的，你来试试吧。”
小权如释重负地放下筷子，赶紧朝林音召跑去，林音召从秋千上跳下来绕到小权身后：“你抓好绳子啊，我要推啦。”
小权拽紧了绳子，小声说：“别把我推太高，我害怕。”
“嗯，知道。”
林音召起先是一点一点推，后来逐渐加重了力道，小权飞得最高的时候，几乎可以越过院墙看见不远处的南奚大学城，雾茫茫的天际一轮淡黄色的太阳正在升起，身体晃动带起的风扑了他一脸，可他一点儿也不冷，脸庞反而逐渐发烫，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小权让身后的林音召停下动作，“我来推你吧。”
“你推得动我吗？”林音召笑他。小权不服气地努了努嘴，推着林音召坐上秋千，林音召故意让脚抵着地面，想逗逗小权。小权用尽力气推她，脸都涨红了，林音召听见他在身后喘气的声音，得意地说：“就说你推不动我吧？叫你还不多吃点。”
小权还没有发现林音召脚下的小动作，执拗地反驳道：“我推得动！”小权收回手，转过身用肩膀去顶林音召的背，看来今天不把她摇起来，小权是不会罢休的。林音召将腿抬起，对小权说：“再使点劲应该就可以了。”
看着林音召离地了，小权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倔强地对林音召说：“我就说我推得动。”
“好好好，你厉害，我回去啦。”
“回去干什么？”小权好奇地问。
“我想回去看电视。”
“哦。”
林音召走后，小权跑回屋里猛地推开卧室门，朝床上埋头大睡的冷雅喊道：“妈妈，我们为什么没有电视？”
冷雅捂住耳朵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出去，妈妈要睡觉，记得把门关上。”
小权伏倒在冷雅背上，恳求道：“妈妈，给我买个电视吧，我想看电视。”
“听话啊，妈妈早上才回来，现在很困，再不听话我生气了。”
小权从床上爬起来，失落地拿了一本画册，默默地坐在了庭院里看。
转眼到了一学期期末，考试那天林音召的父母正好回来了。父亲林围高兴地把买来的手办人偶和衣服送到林音召面前，林音召乖巧地说谢谢。母亲李眉补充说:“这衣服和玩具好贵的，你爸可真舍得。”
奶奶在一旁满足地笑着，“快吃饭吧，你们奔波了这么久，肯定饿了。”
林围推着林音召到餐桌前，“哎呀！太想你奶奶的饭菜了。”陈旧的房子里一下子多了许多生气，林音召不由地想起了权，想到他一个人在暗黑潮湿的房子里，忽然好想把他叫到家里来啊。
假期第一天，林音召拿着手办去找权，告诉他自己买了新玩具，问他好不好看。小权笑着说好看。说着说着，里屋突然走出一个人来，冷雅顶着坟草般杂乱的头发，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林音召盯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她是权的母亲。她今天没化妆，也没穿高跟鞋，娇小的个子让她看上去不过20岁。她走过来抢走林音召的人偶，左右查看了一下，扔回到林音召手里。她回到卧室，拿出一张银/行卡来，“啪”的一声砸在桌上。
“今天是他生日，你带着他去买几件衣服，再吃个饭，银/行卡密码是······算了，说了怕你记不住”，冷雅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书包上，冷雅从小权的书包里拿出笔和纸，把□□密码写下来递给林音召，“取完钱把纸条撕了，要撕碎知道吗？”
林音召听话地点头。面对小权妈妈的时候，她觉得最好还是乖乖按着她说的做，反正你不做，她似乎也会勉强你做。
“好，去吧，我困得不行，去睡了。”
林音召领着小权去银行取了三百块钱，她郑重地把钱塞进小权的衣服兜里，再拉上拉链，生怕这一大笔钱掉了。
“小权，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不知道。”小权看着她一脸茫然。
“那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林音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买，只好随意在街上走着，遇见服装店就进去看看，权似乎对买东西没有丝毫兴趣，林音召挑的每件衣服他都说可以，最后林音召帮他买了一件牛仔外套和一双蓝色的运动鞋。
“接下来，我带你去吃饭”，林音召环顾四周，“吃什么呢？”
正好马路对面有一家海鲜饭馆，林音召指着它说:“我们就去那儿吧。”
林音召为他点了一桌菜，叫他先等着，自己出去一会儿。她找了一家面包店，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个小蛋糕，赶回店里时，菜已经上完了，权还如林音召离开时一样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等她。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没有准备礼物，先给你买个小蛋糕。小权，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你先吃饭吧，等会儿吃蛋糕。”
“你不吃吗？”
林音召摆手:“我吃多了海鲜会吐，而且等会我要回家吃饭，你吃吧，我陪着你。”权慢慢地吃着，一脸勉强的表情。林音召问他是不是不好吃。他摇头。
“那你为什么吃得很勉强的样子。”
“我讨厌吃东西，也讨厌睡觉，可是妈妈说不吃东西就会死，必须吃。”权恨恨地说，语气里透着深深的厌恶。权执拗的样子惹得林音召“呵呵”地笑，“为什么不喜欢？”
“它们有时候会变成虫子，咬我的肚子。”
林音召想起上次权呕吐的可怜样子，收起了笑容，担忧地说:“不是食物变成虫子，是你的胃不好，你千万别乱吃东西了。”
“那我脑子也不好。”
林音召又被他逗笑了，“哪有自己说自己脑子不好的，这是骂人的话。”
“睡觉的时候有怪物在脑子里，不就是脑子不好吗？”
难道他说的是做噩梦？林音召握住他的左手，安慰道:“下次怪物再出现时，我来帮你把它们赶走。”
“我都12岁了，你别骗我了。”
林音召嘿嘿地笑，“对哦。”小权个子很瘦小，林音召总觉得他才□□岁。她看时间不早了，催促权快点吃完，她要赶回家吃午饭。林音召回家后见爸爸妈妈都不在，只有奶奶在厨房忙活，就知道他们俩又去麻将馆了。每年他们回来都极少在家呆，爸爸老是有朋友找他喝酒打牌，妈妈除了睡觉也是打麻将，一个寒假也说不上什么话，往往春节过后一周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