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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遥一人走在一条有些熟悉的小道上,小道弯弯曲曲的,又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个村落。离村落不远的地方建了一个庙,天色晚了,她直觉可以在这个庙里住上一晚。
这时已经是傍晚,附近的树林里还传来几声归巢山鸟的鸣叫。僧遥背着书箧走上庙门前的石阶,正要伸手拉门上的门环,身后就窜出个老妇人来。
“小姑娘千万不要进去!”她叫道。
僧遥刚触到门环的手顿了顿,疑惑地回地头:“为什么不进去?”
老妇人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里面闹鬼!”
闹鬼?僧遥倒真不怕闹鬼,换句话说,她自己都不人不鬼,又怎么会怕鬼?当初小宝带着她的残魄到乱葬岗去找寄体,那成群结队的鬼见得不能再多了。
她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觉得这地方熟悉了。这不是安乐庙么?几个月没来这里竟然堆了一层灰,若不是墙上颜色依旧鲜艳的壁画,她还真认不出来那是自己的手迹了。
僧遥沿着墙壁绕了一圈,发现正中央的壁画又被人重新画过,不再是以前那几条蚯蚓,而变成了两只大气滂沱的金龙,两只金龙间还悬浮着颗龙珠,呈双龙戏珠之相。只是这两条龙还没完全画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停了工,墙壁上的其他画还是僧遥亲手留下的笔迹。
“恩公。”一个柔媚的女声响了起来。
僧遥一听这声音,身上的汗毛顿时直立起来,立马想起方才那老妇人的话,敢情这庙里真闹鬼?
“恩公,我在这里。”
僧遥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走近一看,原来是从她画的桃花娘娘身上发出的。那粉裳女子身上发出一道红光,僧遥一到跟前,就化成实体众墙里走了出来,墙上本来画着桃花娘娘的地方变成空白的一片。
粉裳女子见僧遥惊奇的模样,低头轻笑:“才过了几天恩公就不记得我了?我是僧家祠堂前的那棵桃树啊。”
僧遥明白过来,问道:“原来你竟找了这么个地方修炼,这安乐庙闹鬼的传闻是因你而起的?”
粉裳女子摇了摇头,说:“恩公笔下有神力,一到夜间这壁画上的精怪都出来走动,所幸中心有神龙震压,还不敢太放肆,因此便只闹腾闹腾。”
原来这庙竟是因自己荒废的。僧遥心中不竟有几分愧意,当初好不容易接到个活,便全心全意画了,哪想到竟因自己精力过于集中,竟在不知不觉间为这些画注入灵能,使得它们活了过来。
明白了这一点,僧遥心中又有了疑惑:“既然它们能动了,你又怎么能成功附到这桃花娘娘的身上呢?”
粉裳女子再次勾了勾嘴角,柔声道:“恩公,您忘了?您笔下的桃花娘娘本来就是我啊。”
说罢,她扬手划来一道红光。僧遥脑袋一沉,终于想起些事来,当年她与僧悦一起在祠堂前玩耍,两人之中只有她能看见那桃树幻化成精。彼时这桃树精的脸还没化好,就坐在桃树下看着她们。僧遥见到这桃树精,并不觉得恐怖,反而日日来看她化形的进度。
直到后来顾先生找来龙溪村,身旁又跟了龙岭世家的人,当时褚心也在其中。她站在祠堂前看了眼这桃树精,便抽出鞭子一鞭打落了满枝桃花,她的鞭法如行云流水,应用自如,挥鞭之间还透着股英气,勾了唇,凤眼婉转回头笑道:“好漂亮的桃树。”
“不错,正是当年褚心打散了我全身的精元,若不是恩公救我,我已经枯死了。”粉裳女子继续说着,声音也不比之前柔温,透着股刻骨的恨意。
僧遥没有说话,看向桃树精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歉意。其实当年是她带褚心去看这几株桃树的,当时的她愚蠢得可以,竟把一只凶狠的狼抱在怀里,意图捂出几分情谊来,没想到最后却被这只狼一口咬断了喉咙。
桃树精的身体“砰”的身散开了,化成一只只血红色的蝴蝶四开来。
僧遥大惊之下却听到她的声音:“恩公,这些年褚心将我的原身掏空了,在我的身体里养出无数只血蝶。我在您身边的人身上嗅到了同样的味道,只要您顺着这个就可以找到您的机缘。”
僧遥猛地睁开眼睛,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觉得胸猛得厉害,醒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把双手压在胸口上。难怪会做噩梦,她想道。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她一人仰躺在一根树干上,一小群影魅围着自己打转,有几只影魅的触角还伸到她鼻子里去,搔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现在它们倒是不敢直接扑上来了,僧遥将它们都挥散开来,周围略有了些光线。再一看树下,偶尔有几对发光的绿眼睛出现在黑暗之中。
她和陆长渊从高空摔下来时才是中午,两人居然昏迷到了现在。僧遥身上背的书箧不知掉到哪里去了,黑漆漆地也看不见具体情形。她四处找陆长渊,终于在另一根树干上找到他。他整个人半靠在树上,火狐狸化成原形,整张肚皮贴在陆长渊脸上,身体一起一伏地呼吸着,看样子睡得很熟。
而陆长渊周身亮起一层淡淡的白光,有几只影魅想要接近他,都被烧成了黑烟。僧遥见状连忙跳到他身边,好在这附近的树都出奇的大,她双脚落在树干上滑了一跤也没摔下去。她连忙手脚并用地到了陆长渊身边,看着他身上发出的白光迟疑了一会,试探着伸手进去。
还好,并没有被烧到。她长出了口气,却被陆长渊伸手一抓,直接扑到他身边。陆长渊另一只手把他脸上的火狐狸抓了下来,火狐狸睡得正香,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长渊的脸色有些苍白,做完这些动作像是用完了他全身的力气。
“陆长渊,你怎么了?”僧遥紧张地看着他,以为他在摔下来受了什么伤。
而火狐狸也在这时候醒来了,“吱吱吱”地冲陆长渊叫,相比与说人话,他还是更喜欢用这样叫。奇怪的是,僧遥居然能从他的叫声里,听出关心的味道。
“飞行的时候用了太多灵力,休息一晚就好了。”陆长渊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他们太吵了,一手扯过一只往自己怀里一带,“好了,睡觉吧。”
僧遥被他这么一拽,右边脸颊抵在陆长渊的胸口,很容易就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很平稳,也很有力。听着听着,她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一看对面面朝着自己的火狐狸,这厮倒是很惬意地蹬了蹬自己的小短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哧……”又响起一个声音。僧遥瞪着眼睛看白色光罩外影影绰绰的影魅,这已经是第六十只了。可她还是睡不着好么,就算僧遥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八十多年了,也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睡觉,更何况还是个美男子,哪能轻易睡得着?
还是推开陆长渊到外面去喂妖精?她立马否决掉自己的想法,果断还是躺在这里来的好。
“主人,主人,漫漫长夜,美人在怀,你怎么还一个人独自难眠?”小宝欠扁的声音响了起来。
僧遥忍不住咬牙,对着袖口低声骂道:“小宝,三天不教训你就上房揭瓦了?”
“哎呀呀,主人你的脸都红成大苹果了。”小宝从她袖子里钻出来,爬到陆长渊胸口上,瞪着乌黑的小眼睛对着僧遥滴溜溜地转。
僧遥脸上一热,叫道:“哪有!”
“啊,主人你看陆长渊!”小宝突然严肃起来,害得僧遥以为它发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主人快把你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僧遥照做了,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小宝点了点头,故作深沉:“嗯~不愧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男子一枚。主人主人,有这样的美男子陪你醒觉,你脸上温度高得都能烙饼了,啊哈哈哈哈……”
僧遥脸上一黑,伸出一只手把对面的火狐狸拍醒,火狐狸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她一手抓住正要逃跑的小宝,塞到火狐狸的小肉掌里,恶狠狠地说:“随便玩,没关系,玩不死的!”
火狐狸顿时清醒了,从陆长渊手下钻了出来,抓着小宝开始做搓、挠、拉、卷等多种高难度动作。
“主人我错了,我再不敢了!嘤嘤嘤嘤……”
耳边传来小宝凄惨的叫声。僧遥冷哼了一声,这丫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货,不给它些教训,以后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不过说的也对,有美男在怀不睡白不睡。她看了眼小宝,索性一手抱住陆长渊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彻底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