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抗压作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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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并不是庄青天踢的。

    庄青天和咪宝看向门口的常紫雅,不明白这人来干嘛。

    咪宝将自己整个人蜷进了沙发的角落里,不敢去看常紫雅。

    此时的常紫雅,已经完成了大轮回,彻底的成为了佛道传人,身上功德无数,金光辉煌,这样的准仙,必定是无欲无求的。

    咪宝流着眼泪难过极了,明明早就预想过了无数次这样的情形,然而真实发生的时候,还是难过的喘不上气了。

    她埋在沙发垫子里哭。

    没一会儿,垫子被人扯了去,咪宝抬头望去,便见到一副冷然淡漠的常紫雅,用一种能刺痛人心的蔑视眼神看着她。

    咪宝痛苦极了。

    她压抑着浑身难受,想保持住自己曾经最风光的一面,问道:“上清仙人来这里有什么事?警局太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得道之人。”

    常紫雅一言不发。

    咪宝觉得这人大概是前往事忘光,什么都不记得了。非但如此,还很可能是来收她妖丹的。毕竟她和常紫雅纠缠这么多世,从引诱到瞒骗,就算是毫无关联也会被磨出几份因来。

    如今这人要登仙,自然要来斩了这根源。

    咪宝的泪水不经意间已经糊了满脸,她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睡了常紫雅一千年才死,也算不亏,她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想象中的痛苦却没有来临。

    她感受到一双手正为自己轻轻擦拭眼泪,咪宝睁眼,看到常紫雅的脸非常接近自己,那双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

    还要将她擦干净再收妖丹吗?咪宝苦笑出声。

    她再度闭上眼。

    却听那熟悉的声音用疑惑的语气说道:“那日我回头拿我的贴身法器,转头你就不见了。现在怎么哭的这么凶,被谁欺负了吗?”

    咪宝猛地睁眼。

    “你……没忘记?”

    常紫雅困惑:“忘记什么?”

    “你没忘了我?!”咪宝眼中有明显的欣喜。

    常紫雅摸摸她的头,庄重又甜蜜地宣誓说:“绝不会忘了你,这六十六世,每一世,都很清楚。”

    咪宝开心地扑进常紫雅怀里。

    常紫雅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特别是你脱光以后的样子,我们什么时候把前几世的那些姿势再试一次吧。”

    咪宝用头锤了一下常紫雅的肩膀:这人大轮回结束以后,见长的只有脸皮厚度!

    常紫雅朝庄青天点了个头,抱着咪宝迈大步从正门离开。

    庄青天斜靠在办公桌上,将一包烟抽完了,办公室内乌烟瘴气,几乎成了雾霾污染。

    过了一会儿,她眼睛发红,走过去狠狠地踢了一脚沙发,沙发的木脚瞬间断裂,坍塌。

    她揪着头发在办公室内大步地走了两圈,依旧无法抒发自己的郁闷,恨不得将整栋楼都拆了!也许这样都不解气。

    于是,在之后的几天,警局一片狂风过境,所有人都被庄青天的低气压吓得不敢动。

    考完了期末考,学校放了假。

    伍真真接到一通电话,是李玉打来的,语调很是奇怪,问了她的近况、又和她扯了七七八八的东西,不太像平时的李玉。

    伍真真觉得李玉不太对劲,便问了一番,谁知李玉那头便没了声响。

    过了会儿才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我要出一趟远门,下学期可能不来上学了。”

    伍真真忙问:“你怎么回事?要去哪?”

    李玉笑了声说:“学习太累,现在有人养我,当然不上学了。”

    伍真真皱起眉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人总是会改变的。”

    伍真真不敢苟同:“那随你吧,你还是好好的为自己做好打算比较好。”

    李玉在那头应了一声,两人同时挂了电话。

    伍真真心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说的冠冕堂皇,却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失败者罢了。

    她突然觉得很疲惫。

    将随身物品整了整,买机票回老家。

    从墓洞里出来之后,李玉一直很沉默。

    这次给伍真真打得电话,已经算是奇迹一般的事情了。

    挂断电话之后,李玉让长孙雪雁带她去陵园。

    “最后一站了。”李玉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疲倦感。

    到了墓碑前,李玉向前大步跨去,双膝一弯,在水泥地上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头。

    随后,她拂去碑前枯草,对着长孙雪雁低喝一声:“跪下。”

    长孙雪雁多少年没有给人弯过腰,只因这句话,她将旗袍下摆撕了道口子,稳稳地双膝跪到地上。

    这片墓园由一个年老的守墓人看守,疏于打理,杂草丛生,天空常年阴沉沉的,许多陵墓摆放的并不整齐,因为这片地方本就是乱葬岗改建的。

    李玉拂去了石碑上的干草和枯枝,从包中掏出一枝花放在墓前,又倒了两碗酒,恭敬地做了拜了两下。

    长孙雪雁跟着跪拜。

    李玉说道:“从小到大,我一心对你好,全心只为你考虑,从未亏欠过你什么。七岁那年,我们初识。”

    “你之前不是问我身上的蛊毒是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长孙雪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抓住李玉的手腕,手指害怕地变得僵硬,几乎把不住脉门。

    李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蛊毒又能探出什么来呢?”

    长孙雪雁抬头惊恐不定地看着李玉,不相信这人会这么残忍。

    李玉说:“是上回去四川墓里挖出来的千年蛊。是的,我亲手挖出来,又亲自给自己种下。没有任何解蛊的方法。”

    这话一出,便是判了死刑。

    长孙雪雁仍旧不信,她多么希望李玉是在骗她,她指间的脉搏断断续续、虚弱的像一根濒死的蠕虫,这就是那只千年老蛊吗?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和李玉的。

    长孙雪雁猛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灌进李玉的嘴里:“你想死?我怎么能让你如愿。”

    李玉安静地吮了几口。

    等到再无血液可以吮吸,长孙雪雁收回手,感受着手中越来越弱的脉搏,面如死灰地看着李玉。

    “你忘了吗?前些天你也给我喝过,千年蛊虫是无解的。”李玉淡淡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

    周围的墓碑被强劲的空气割裂,几颗碎石到处乱跳着,跌到地上。

    李玉瞥了眼说:“只是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啊……”长孙雪雁的质问充满了迷茫,就像是很多年前,两人还是小萝莉的时候一样。当时长孙雪雁一句软软的问好,就将李玉的心牵走了半辈子。

    李玉闭上眼,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沉重。

    毕竟是不值钱的凡人躯体,又愚钝又笨拙。

    有些话她是不能和长孙雪雁说的。

    比如那句“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她老爹临死前,抓着她的手,反反复复的强调的只有两个字:气节。

    老人家坦荡了一辈子,君子的名声败在了子女身上。他怨恨过李玉性向扭曲,也怨恨过自己教育不当。她爹咽气之前,唯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李玉做到。

    “我不管你日后怎么过日子,只要记住,决不可再和那人有来往。”

    他李家的儿女,便是真的被人玩了,也要傲骨铮铮,昂首阔步的继续走下去,他们会旷达一生,永远地恳挚、热情,并且斩断一切自己看不起的东西。

    这就是他们家遵守的气节。

    李玉当时跪在前,红着眼眶应下了这个荒唐又严肃的承诺。

    她老爹抓紧她的手,合眼喊着“不为贱易志”,一声比一声轻,就这么离开了。

    她的母亲在半个月后,郁郁而终,追随着离开。

    李玉不止一次的猜想,她妈是不是为了那所谓的气节而殉了情。

    每次狂妄的时候,她就会想起爸妈短暂又平淡的一生。这对父母用生命让她铭记了什么叫气节。

    她可以坐姿不端,却必须行为端正,她可以小气抠门,却必须胸怀若谷,她可以不写作业,却必须将浩瀚人生充实。

    唯一一件不可以的事情,就是和长孙雪雁有来往。

    这是她和她老爹应下的,便是死,也要守住这个承诺。

    长孙雪雁感受着手中不断变得平静的身体,泣不成声,她紧紧的抱住了李玉:“求求你,不要,不要啊……”

    晚了。真的晚了。

    李玉在心里头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年轻时的感情最为真挚,她真的很爱长孙雪雁,却无法原谅自己。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家里出柜,惹得家人为她担心,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倒斗,全然是她自大又狂妄。

    明明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她为什么这么傻,一定要早早的宣布。

    如果当初选择随波逐流该有多好。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只想平平淡淡的。

    李玉觉得身体变轻。

    她想起老爹生前和她说的话:君子坦荡,身心轻盈。

    躯体上的最后一缕气,散了。

    杂草在风中弯出凌厉又狠绝的弧度。

    长孙雪雁长啸一声,啼血化作凤凰,熊熊火焰包裹了两人,在浴火中留下两片黑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