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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近日裴四小姐恹恹的,吃不下东西,清晨起床还老是要吐一阵子,两人都毫无经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疼妹妹的三公子心急,便请了大夫来看,可是竟被大夫诊断出云英未嫁的裴四小姐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裴四小姐起初不肯说,直到裴三公子威胁要报到宫内的惠妃那里,她才抽泣着把来龙去脉都讲给了三哥听。
裴三公子直捶脑壳,懊丧地无以复加,他后悔自己病着时确实也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譬如眼中总是汪着一脉水,人也更加明艳了,原来这是情窦初开的征兆;又譬如每次总是急着出门,回来又老半天陷入沉思中,叫她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又譬如一会笑一会哭的……
只是这些细节,对粗枝大条的一个年轻小伙而言,去一一查证也确实难为他了。但是,裴三公子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现在宜都王明显把生米做成了熟饭,这样的后果是他根本无力担待的。
他冷笑着问她:“照你这么说,一个愿娶一个愿嫁,你愿意委屈自己去嫁给他做妾。可是,豪门士族的婚姻大事不比那些低贱的门户,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我们豫州河东裴氏一族如何抬得起头?你要宫内的惠妃娘娘如何面对他人的飞短流长?”
裴四小姐只一面地哭,什么声也不作得。
裴三公子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实在太大,不是我能做主的,现在我们又远离爹爹娘亲,能依赖的唯有宫中的姑母。四妹,你随我进宫去吧。”
当檀玄则听到流川的密报时,大吃一惊,他匆匆地往傅府赶,并让檀雨赶紧去请宜都王过傅府一叙。
当刘义隆匆匆赶到,听完檀玄则的话后,却只是淡淡一笑,“本王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这回事,只是,这不是正中下怀吗?唯一让本王小小意外的是裴氏竟然一举中的,这样也好,本王很快就可以双喜临门了。”
檀玄则却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殿下,你和我商量的计策中本来只是让裴四小姐钟情于你,趁势迫她的家族将她下嫁于你,如此你既收拢了一门豪门贵戚,又让宫内的惠妃娘娘掂量掂量你的分量,不再轻易与你作对,若能拉拢过来那更是锦上添花了。可是——”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你知道本王怎么才能胁迫她的家族同意她嫁给本王吗?她是世家出身,她只能嫁于人做正妻。更遑论要她低声下气做人家小,家中的大妇还是门楣等地远次于她的寒族。若是这样,她的家族倒宁可把她逐出家门,那本王去勾引她又有什么用处?还有,她偏偏又是个倔性子,虽然她现在已经死心塌地地要跟随本王,可是,你道她怎么说的,什么她已经很满足于和本王一直像现在这样私会,哪怕没有名分。可本王却是一定要给她名分的。”宜都王据理力争,争得脖子都青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
檀玄则再次懊恼地摇了摇头,道:“王爷,你怎么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
他努力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能将话讲得更调顺些。
“王爷,首先,裴四小姐毕竟是姑娘家一个,你这样做,却毁了她的清白,哪怕她今后嫁入王府,但是总是会遭人议论,她低了身价,您也难于幸免。
再次,若事情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在下心中也会有算计,也会让四小姐最终能嫁入王府,但到了这个程度,裴家会认为是王爷的胁迫,这桩婚姻一开始就陷入了算计的嫌疑,今后裴家的助力即便有恐怕也并非那么心甘情愿。
最后,也是在下急匆匆把王爷叫来的原因,裴四小姐正在进宫的路上。宫内的惠妃是个老奸巨猾、胸有丘壑之人,若她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想她会不会猜到你花在裴四小姐身上的用意?这样不仅暴露了王爷你,她还会尤其警惕不要落入你的圈套。
在下甚至猜测,惠妃会哄骗甚至强行灌裴四小姐喝下打胎的药,再想法把她弄回豫州去。王爷你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从此惠妃以及太子一党都会知晓你的司马昭之心,处处压制防备你,而我们等于前功尽弃。”
宜都王脸色渐渐发白,惨淡地失去了颜色,他突然深掬一躬,对檀玄则道:“还请檀六公子多多指点,在下不胜感激!”
“殿下,唯今之计,就是争分夺秒,兵分两路——”
云英宫。惠妃重重的一掌落在了裴四小姐的脸上。
她怒问道:“你以为那个刘义隆是真心喜欢你?你不觉得这当中疑问很多吗?”
裴四小姐倔强地道:“姑母,侄女相信三殿下是对我真心的。还求姑母成全。”
“好好。”惠妃不怒反笑,“你在这里先等着吧,本宫和你三哥先进去商量一下,再来答复你。”
在东厢房,惠妃还没落座,就声嘶力竭地道:“你给我跪下!”
“你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带着妹妹竟然跑去城中的妓馆,惹出了这样的大乱。你倒说说,这件事有那么巧,偏给那个刘义隆救了?”
“姑母,侄儿也觉得这件事疑点颇多,只是还来不及理清思路。”
“哼,不用理了,整件事情一看便知。刘义隆那小儿看他平素向来老实,却不想和代妃一样出身虽然低贱了点,心气却极高,现在跑回来谋划了那么大一通,用意非同一般啊。看来,太子还真需要提防他了。”
“那姑母,四妹腹中的孩儿……”
“那孽种还用说,尽早去掉。不过你也看到了,你那四妹又蠢又痴情,受了人的愚弄还执迷不悟,想强硬地弄去她腹中的孩儿是不可能的。不过幸好她也够蠢,本宫就出面诱她把堕胎药喝下去。”
“姑母——”裴三公子有些于心不忍。
惠妃生气地道:“怎么,你还舍不得?你知道留下孽种会留下多大的麻烦吗?一旦明儿真的只能嫁给刘义隆那小子,今后得罪了贵妃娘娘不说,姑母面上也极其难堪,而且刘义隆这小三儿藏有狼子野心,今后还指不定会祸害到谁。甚至本宫怀疑,你们这些侨居京外的世家们怎么突然间就必须要派子弟常驻京城了,都可能是这小三儿搞的鬼。”
裴三公子浑身一激灵,俯首帖耳道:“但凭姑母做主。”
上书房。宜都王跪在了皇帝的脚下,嘴中连声叫着:“儿臣犯了错误,还请父皇责罚儿臣,但裴家四小姐是无辜的,还请父皇宽宥裴四小姐。”
宋武帝正在黄公公的侍奉下喝着茶,不意被刘义隆惊地呛了一口。咳了几声后,他道:“什么裴家四小姐?皇儿你慢慢说吧。”
宜都王把和裴四小姐相识相恋的过程向皇上详细地说了一通,只是略去认识的地点和裴四小姐有孕这一情况。
“父皇,事情就是这样的,儿臣万万不该喜欢上了裴四小姐,但裴四小姐确实也无辜,只是因为儿臣喜欢上了她,她对儿臣也有了情意,现在却听说被惠妃娘娘叫进宫去训斥。儿臣一时心急,只能匆匆赶过来求父皇去向惠妃娘娘说个情。”
“嗤,我当什么大事。你和裴家四丫头的情况属于什么……嗯……”边上的黄公公递了句话,“英雄救美”。
“对对就是英雄救美,恰巧英雄、美人两厢都对上了眼,所以这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喜欢了就娶了便是。更何况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正常,你又是朕的皇子,纳个妾氏更是小事一桩。那惠妃把侄女叫入宫去,估计也只是问问情况,哪有什么好训斥的。切,皇儿啊,你连这样的小事也要烦扰父皇,这真不是你堂堂皇子该做的。”
“父皇训诫的是,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但这次不一样的是,裴四小姐的身份不一般,恐怕惠妃不仅不会让她嫁给儿臣,还会因为她喜欢儿臣而重重地斥责羞辱她。”
“身份不一般?”宋武帝奇道,“你倒说说裴家的四丫头怎么身份不一般了?”
刘义隆着重声调,一字一句地说道:“河东裴氏坐镇军事重镇豫州,家族在当地盘桓数百年,是当地的世家大族。裴家威望甚高,为众多乡绅追随爱戴,一呼百应,俨然已成当地的实权人物。所以虽然裴家非侯非爵,但朝中的很多大臣门第也远不如他们尊贵。裴四小姐是裴太守和夫人的嫡女,家中又有姑母在宫中为娘娘,身份自然不一般,故而儿臣以为裴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下嫁于儿臣为妾,更何况儿臣的王妃还是寒族出身……”
“啪”,皇帝重重地拍向书案一掌,冲下了御座,指着刘义隆的鼻子骂道:“怎么,裴氏拥兵自重,割据为王了?朕还要忌惮他,还要朕的儿子和他联姻不成?或者,朕封他为王为侯,他女儿贵为郡主,便目中无人了?
现今裴氏他什么都不是,小小的一个太守,朕的儿子看上他的女儿,许她一个侧妃的位置,他不感激涕零,竟还胆敢推三阻四,他们这是要造反啊?!”
宋武帝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骂儿子:“你也忒没出息,竟然兀自看低你皇子的身份,你要知道裴氏嫁女儿于你,他们才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走,朕倒要看看,惠妃怎么阻挠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