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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路车行极其顺利,数日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青州城。青州地处东海和泰山之间,位于东方,“东方属木,木色为青”,故名“青州”。境内山峦叠嶂,河流密布,灌溉着山前平原,若不是时受战火之患,也是一处肥沃的鱼米之乡。
当檀玄则一行人来到城门前时,原来紧闭的铁锈色的城门“轰”地开启,迎面出来的是整齐的士兵列队,排成两列,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一匹高头大马载着一位身穿铜色盔甲的将军从道中一越而过,来到了檀玄则的面前。
玄则注视着他,这是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原本白净的面皮因为战火的洗礼粗粝了许多,倒是那一双历经风霜而依然机敏睿智的眼睛,时不时流露了他原本的书生意气。
“少帅,一路辛苦。”青州刺史竺夔跳下马伸开手臂抱住了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玄则等人的到来于青州城全体官兵而言不啻于雪中送炭。
他赶紧回礼:“竺大人坚守城池,令人可敬可佩,晚辈怎敢言辛苦。”
竺夔笑言:“一年前檀将军前来支援我们,当时我就和他意气相投,同仇敌忾,击退了敌人。又听闻檀家的几位公子个个少年英雄,当时就想是怎样英雄的父亲,会有如此英气的儿子,今日一见檀家六公子,果然风采照人。”
“大人过誉了。倒是父亲回来后时常提起大人,说大人以文人出身,能守得青州固若金汤,这番奇功至伟,怕连父亲都做不到。所以父亲说予我们这些小辈听时,我们都对大人钦佩万分。今日我有幸能见到您,实在是荣幸至极。”
二人互相真心诚意地夸赞,倒颇有惺惺相惜之意。檀玄则拒绝了竺夔请他先下去营房休息的念头,要求立即去巡视城防,了解军情。竺夔脸上暗暗流露赞许之意,对这位年轻的少帅更加赞赏。
一路上,竺夔说起了青州城当前的防务和局势。自北魏明元帝拓跋嗣亲征南下后,却遭遇了刘宋兵的顽强抵抗,而拓跋嗣更由于积劳成疾,长卧病榻。北魏无奈退了兵,原本岌岌可危的青州终于转危为安。守城的刺史竺夔等人正要好好喘一口气,却不想前驱了狼,后来了虎。
北魏现在暂时由太子拓跋焘监国。听说拓跋焘是个彪悍之徒,尚武。北魏滋扰刘宋边境由来已久,最初以小股兵匪试探,但近来祸事升级,屡屡有侵犯我境内之势。青州虽然不大,战略地位却极其重要,若打下了青州城,也就踢开了巩卫刘宋国的东南门户。也难怪宋文帝刘义隆一定要玄则率兵亲征,一切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当一路察看青州的城防时,檀玄则却不得不对竺夔生出一股敬佩之意。这样内忧外患的条件下,这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能将青州城打造的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实在太难得了。
青州城的城墙显然比别处的城池都要高,看来竺夔不仅垒高了城墙,还搬来巨石砌上草泥灰,里里外外又加固了一层。单说这巨石,想必是采自附近的山脉,原料不难得,但要将巨石大块大块完好无损地搬下山头,又运至城墙边,想必也是一件费心费力的工作。檀玄则好奇问起,竺夔一笑,说是城中的老百姓团结一致,有力的出力,有计的出计,有人献了计策,用檑木自山上往城墙处搭了个斜坡,巨石自山上开采后,便由几人合力推下,自檑木斜坡骨碌碌滚下,就顺利地到了城墙。
而垒高城墙的材料,竺夔站在城墙上,但笑不语,只眼望着青州城内。玄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巡视城内时,见老百姓的居所很少见黑瓦白墙,看来是在竺夔的动员下,老百姓们都把瓦石捐了上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之不存,家将焉附。这个朴素的道理,只要是身为刘宋国人都懂得的吧。
这时,檀雪走了过来,正要说话,檀玄则拉过她站在竺夔的面前,“竺大人,我介绍下这位是……”
“一定是尊夫人了。”竺夔嘴角弯了弯,笑着开了口,“尊夫人一看就是与少帅你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不等檀玄则开口,他又道:“也是,我怎么会认为以少帅这样的年貌还会是单身一人呢?少帅,恕我猜测你与尊夫人也是刚刚成亲没多久,新婚燕尔,所以此次出征你舍不得离开尊夫人太久,就携家眷随行了。”
“不不,竺大人你真的弄错了,檀雪她只是……”玄则很不好意思起来,欲开口解释。
“刺史大人你真的搞错了,我只是公子家的女医,此次出征我奉檀大人和夫人之命,照顾好公子。”檀雪绯红着一张脸,匆匆说明后,即施礼告退。没有人注意她转身之后眼里的那一点哀伤。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我竟然也会看走眼。”竺夔看着檀雪远去的背影,有丝淡淡的惋惜,“这姑娘我一看便知她兰心蕙质,才貌双全,原本正替少帅高兴呢。”
“那少帅可成亲了?”他又试探地问道。
“已订亲,等班师回朝后就会和未婚妻结秦晋之好。”
竺夔看来也是直爽之人,双手一摊道:“哎,原本以为我家闺女的机会来了,却终究是镜花水月啊。”
次日一早,檀玄则即去校场点兵。清晨金色的光环下,一道黄色的窈窕身影正在迎风舞剑。
他在场边驻足,细细观赏,在该女收剑入鞘时鼓掌叫好。那女子转头看向他,一道冷淡的笑容挂在她的嘴边,“你就是那个闲人檀六公子檀玄则?”
檀玄则见她生得明眸皓齿,端庄靓丽,却掩不住一身傲然之气。笑道:“想必姑娘就是竺大人的千金。竺大人文质彬彬,仪表堂堂,竺小姐容貌美丽,果然肖似父亲,就一点和你的父亲相距较大。”
竺之音果然好奇问道:“哪一点?”
“竺大人出身书香门第,姑娘武艺高强,脾气直爽,倒似出自将门。”
竺之音细细品着这句话,突然明白过来,柳眉倒竖,执起一把剑就冲了过来,对着檀玄则“唰唰”两下,叫道:“白脸小子,你胜得过我手中这把剑再有本事说话。”
只见檀玄则不避不闪,身形却一下子到了竺之音的身后。她暗叫不好,反手一剑刺出,只听“当啷”一声,她手中的剑已经掉在了地上,她只觉得手脉又酸又疼,强自掩住已经快出口的痛呼,心中却还是又惊又怕,惊的是他貌似文弱一人,身手却高深莫测;怕的是她没一招震住他,作为她父亲的顶头上司,今后要和他再好好相处怕是不易。
“音儿,你又调皮了。”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玄则已经拾起了剑,笑眯眯地递过去,竺之音瞪了他一眼,悻悻地接了过来。
玄则对走至面前的竺夔道:“竺大人好福气,令千金才貌俱佳,竟使得一手好剑法。”
“哎,你不知道,我这女儿可能在这狼烟之地长大,受了影响,自小不爱红妆爱武装,我也是奈她不得。”竺夔满嘴责怪的语气,看着女儿的眼神却是宠溺无比的。
“我倒觉得令千金直爽可爱,比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更令人钦佩呢。”
“哦,少帅未过门的妻子我听说是始兴郡公傅亮的二千金,傅郡公的长女乃当今陛下的皇后,是真正的豪门千金。想比之下,我小女实在是粗鄙了些,少帅还莫见怪。”
玄则瞪了一眼陪竺夔一起过来的檀雨,却又不由自主地让他想起了傅灵流,唇边不禁浮起了笑意:“灵流,她倒和令千金有几分相像呢。”
回去的路上,檀雪迎上他们,檀雨却还在那边嘀咕着道:“公子,之前竺大人一直在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怎么感觉竺大人好想为他的女儿做媒,把那位凶神恶煞的大小姐塞给你啊。”
檀雪的眉间轻轻一蹙,玄则打断檀雨的话:“你跑去和竺大人绕那么多话干什么?我们来这里是打仗的,不是来谈家事的,更何况你的正牌少夫人还在建康等着我们回去呢,你干好你的事情,今后少嚼舌头。”
檀雨咋咋舍,退了开去。
檀玄则转向檀雪,尴尬地一笑:“檀雪,昨天竺大人把你错认为……”
“公子,我们来这里是打仗的,今后与战事和我的职责无关的话题我们不要再说好吗。”檀雪俏脸紧绷,严肃地说道。
檀玄则一愣,道:“好!”
檀雪于是离他近了点,悄悄道:“流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