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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萝并不是云国国君的血脉。
这是所有人都熟知于心的事,如果楚王没有死,她应该在楚国像一个正常公主一样无忧无虑长大,而不是在云王宫中竭力生存,特别是在姬国公主病逝之后。
姜萝的地位一落千丈。
即使才十三岁,她也显出了惊人的美丽。
连云国国君的视线都常常在她脸上流连。
那是一种天人之美,像倾城无暇的蝶翼一点点撑开稚嫩的茧,显露出令人屏息的美貌。
姬国公主本就有倾城之美,死去的楚王体弱多病却也是少见的隽秀无双之人。
姜萝综合了二者的优点,又有仙诀加成,在诸多公主中,她穿着朴素,举止低调,却把周围的人衬得暗淡无光。
云国国君也许打着让姜萝陷入绝境再去救她的主意,攻心为上,再让她成为一个称心合意的棋子。
然后姜萝便在“绝境”一开始淋了场雨后病逝了。
一则是云王宫已经不适合生存,二则是身体已经容纳不下姜神宫的宫灵积蓄几千年的灵力。
仙诀那一点强身健体的效果在短时间内跟不上姜神宫灵魄爆裂的速度,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庞大的灵力。
云国国君大发雷霆,处罚了他曾经授意虐待姜萝的宫人,全送去给姜萝陪葬了。
有种难言的懊悔。
姬国公主和楚王都是有名的体弱之人,为什么先前忘却了这一点呢……
或许是姜萝展现出来的意志太过坚定稳重,精神上的绝境并不能打垮她……
不管怎么样,姜萝的死,是非常值得惋惜的一件事情。
特别是云国皇宫里一副画像被流传出去之后,早逝的姜公主名声大振。
溯光如今已经是景王了。
他十三岁时,景襄就已经病逝,溯光被立为新王。
只不过景国朝臣以他过于年幼为理由,分揽了大权,诸多国事,溯光连插手的权力都没有。
不知道周围是谁的人,努力把他朝贪逸享乐好美色方向发展。
溯光也不负众望,变成了一个骄纵愚钝空有莽力的人,暗地里默默积蓄力量。
最近很是得宠的一个宦官如获珍宝般送来一幅画。
溯光一揭开便失神了片刻。
“这是谁?”
宦官见溯光果然被美色所摄,内心得意,面上却诚惶诚恐道,“这是云王宫中早逝的姜公主。”
画轴砸在地上发出轻响。
“早逝?”
溯光有些愣神。
那一个晚上,双手紧握的温度,又清晰起来。
“传言说是云王觊觎姜公主的美色,姜公主忧愁善感,病逝了。”
“……哦。”
“王上,自古红颜多薄命,王上若是喜欢,奴婢翻破天也要给您找出一个姜公主这样的美人……”
“你出去吧。”
宦官带上门。
溯光久久伫立。
看着散落在地上铺陈开的画面,心里空落落的,以往的一点温度渐渐流失殆尽。
她认识那么厉害的侠客,怎么会死呢……
就算云国国君真的如传言一样心怀不轨…
是了,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有太多意外可能发生。
世事向来无常。
溯光卷起画轴,从下面开始卷,手指停留在眼睛这里。
不知道是哪位画师,连她的眼睛都画得生动传神,微微带着一些笑意,像是在述说什么,又像是无心之笑,牵动着人的情思。
溯光终于明白,为什么侍者为他准备侍寝宫人时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不得不装出色鬼投胎的样子。
他已经十七了。
可是阿萝永远也没有十七岁了。
他闭上眼睛,眼泪还是忍不住慢慢溢出来。
“阿萝……”
溯光一如既往的享乐,听学者授课时也是一副愚笨木讷的样子。
没有人发现,他的双眼更加黑沉,像无底的湖泊,以前的那一点亮光,终究熄灭了。
溯光的书房里无声无息出现了一名剑客。
“姜公主托我转交予你。”
那是一枚竹哨,已经因为年岁过老而通体泛黄,或许是主人贴身佩戴的缘故,摸上去有种细腻的润泽感。
“如今竹哨还可以吹响最后一次,或许我能再救你一次,也有可能你没等到我赶来。”
“阿萝可好?”溯光有些小心翼翼。
“长眠地底,尚好。”
那最后升起的希冀也消散干净了。
“敢问大侠名姓?”
“燕国临渊。”
溯光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摸着那一枚竹哨,最后和姜萝一样,也戴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
五年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
国君临朝的大礼一年拖后一年。
男子二十成年,溯光已经二十二了。
朝臣应该在两年前就把收揽的政权上交给已经成年的国君。
这一次溯光终于露出了獠牙,狠狠敲响了那些沉溺在权势中的朝臣们的美梦。
他铺下的网已经成长成庞然大物,即使那些人再不愿意,他也成功举行了国君加冕仪式,开始正式临朝。
即使看着大典之下参拜的无数人,心中依然空洞。
这些还不够。
还会有人动摇他的地位,抢夺他的权力,影响他的生死。
那些苛待过他的人,他会从他们身上把被夺走的东西一点点讨回来。
姜萝在漫游诸国,脱离了躯体的束缚,她行走在人群中,自他们身体中穿梭而过,也不会有人察觉。
她开始查那些关于神仙、异兽、祥瑞的传说,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长生不老的线索。
然而她去过的那些地方,名过其实,没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后来姜萝去了当世那些学派的驻地,查阅对方的武学心法,不管是墨家法家还是道家,都有呼吸的口诀,甚至还有高深的武学,剑技。即使没有得到真正直指长生不老的武学,大量阅读这些思想精髓,姜萝的进步也非常大。
听说溯光作为国君加冕,已经临朝了。
不知近况如何。
溯光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景襄死后,云姬过得很不错。
溯光知道她与朝臣韦霄通奸,默默纵容了。
韦霄为人精明,知道怎样讨好她,云姬安分一点,他的生活也清静一些。
就算云姬要求他给新欢姬邬封侯,他也答应了,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混淆景国的血脉。
加冕仪式前,他的御玺被人动过。
能进来的人,只有景国的王太后云姬了。
长信侯姬邬用景王御玺和太后玺发动叛乱,被溯光早早埋伏的军队打垮后独自逃生,丢下了云姬和云姬为姬邬生的两个孩子。
一向骄傲的云姬即使被人抛弃了还苦苦哀求着溯光,求他放过姬邬,求他原谅自己,求他待两个孩子好,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
云姬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溯光只觉得可笑,她放荡骄奢,可曾想过有多少次轻而易举毁了他的努力,可曾想过将王位传给他的景襄。
那些在云国寄居的岁月,即使她的脾气再不好,无才无德,景襄也没有动摇她的地位。
为什么要背弃景国?
因为她是云国人吗?因为他们父子一次又一次的放纵吗?
云姬护着那两个孩子,他们的哭声尖锐刺耳,稍微大的那个还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溯光。
“要不是我生下了你,你能做景王吗?”云姬见溯光丝毫不为她的哀求打动,气怒道。
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仿佛溯光亏欠了她什么。
“你也只是生下了我而已。”
溯光漠然看着云姬,觉得以前对她的优待就像一个笑话。
“都是你逼长信侯谋反的!要不是你一步步逼着他,他怎么会谋反?”
“是又如何?偷走御玺的时候你怎么不想?如今他已经是个庶人,是景国的罪人,叛徒,车裂与凌迟,你觉得哪个好?”溯光森冷的声音在宫中回响。
云姬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陌生又厌恶。
景国的血脉都是如此,骨子里只有权势,一点温情都没有。不管是景襄,还是溯光,令她厌恶透顶。
这个废物一样的儿子,竟然潜伏了这么多年。
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你不能这样做,以后我再也不会干涉景国的政事了,求求你放了姬邬……”
“呵呵。”溯光笑了一下,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转身欲离去,云姬抱着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扑上来抱着他的腿,一口咬下去。
“砰——”
溯光一脚把他踹开,正好碰上一个青铜大鼎。
鲜血涓涓而下。
那个孩子在云姬的哭喊和咒骂中很快没了气息。
溯光漠然看着这一幕。
只有姬邬的两个孩子才是云姬的亲生子,他对云姬来说,不亚于毒蛇猛禽。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云姬一遍又一遍的咒骂着,眼里的怨毒几乎实质化。
溯光把那个哭闹不停的小孩子举起来,掐着他软嫩细小的脖子,看着他怨毒的眼睛。
云姬如同也被掐住了一样,哑然失声,看着高高俯视她的溯光,被掐得青紫的小儿子。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他是你的弟弟……”云姬不断跪在地上磕头,希望能打动溯光。
“通奸孽种,不配苟活于世。”
溯光又一使力,脖颈断裂的轻响在云姬脑海中炸响。
“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扑过来,想同归于尽,溯光一脚把她踹开,看她倒在地上,终究勾唇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我怎么会死?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你这个畜牲,他们和你一样,你们血脉相连,他们都是孩子,为什么不放过我们……”
云姬已经神智恍惚,控诉地看着溯光。
“就算是我与景襄的孩子,威胁到了你的地位,你也会毫不留情吧……”云姬冷笑着,表情比哭还可怖。
“真有的话,我会把他教得很好。”溯光转身出去,让人把宫门关上。
以后云姬永远都没有兴风作浪的能力了。
溯光抓到姬邬后,判车裂,曝尸示众。后来又把腐烂了一半的残缺尸体送进了关着云姬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