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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崎山上。
“小高啊,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可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啊。”
“你对我很了解吗?”
麻三风跳到了高唐面前的一圆滑巨石上,指着他道。
“那可不?是不是爱管闲事的另有他人,而你,只是在替人家做事?”
高唐心里被这家伙一本正经的推论吓了一跳,据他对魔君之前性情的了解,确实有管这种闲事的倾向,所以麻三风所说也未尝没有道理,他还真是有那么一些是受到魔君在场的影响,然而虽然被道破,但是高唐却不回应,看也不看他一眼,绕过巨石,继续往前走。
“嘿,臭小子”,麻三风不依不饶,跟在他身后继续絮叨。
“你那小白脸兄弟是不是不一般呐?你见个兄弟还要七拐八拐去那破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废话真多。”
“你不回答,是否心虚了呢?”
高唐语气不善地说道。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切,不说就不说,你以为我很稀罕吗?话又说回来了……”
“啊……”,高唐不胜其扰,断然回头道,“你就不能安静会吗?”
麻三风嘿嘿一笑,举起一只手指说道。
“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当时你既然出手帮那家伙,为何后来又停手了呢?”
高唐乜了他一眼,为了让他闭嘴,只好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放手,是因为觉得那家伙少了那么一点血性,不过,我既然已经插手了,以那萧景峰睚眦必报又容易得寸进尺的性格,定然不会放过我,与其跟他纠缠,不如给点教训,否则就凭你那一巴掌,你认为真的威力那么大吗?”
麻三风望着他,突然间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事后我就纳闷了,那小子看着也不像那么不禁打的样子,原来是你小子也动了手!你这小子,也忒不厚道了,还敢用这事来威胁我,你……你……你……不行,这亏吃大了,我要换成七三分成,我七你三!”
高唐耸耸肩,一摊手道。
“行,那你把现成的丹药给我。”
“你怎么知道我有现成的?”
话一出口方知上当,麻三风登时哇哇一叫。
“好家伙,套我的话!”
高唐淡淡一笑。
“如何?那三成草药换成丹药,你还是赚的,要不是我赶时间,我才不吃你这亏。”
“是给你那兄弟?”
麻三风可不傻,立马就找到了关窍,高唐自己可不是着急着需要淬体的样子,拿去卖更不需要着急,这可不是什么遍地跑的货色。唯一的理由,便只能是给那身体羸弱的年轻人了。
高唐知道这没什么可瞒的,便点了点头。
这让麻三风愈加好奇了。
“这么好的东西你都舍得,果然是真兄弟啊。”
他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又接着道。
“成,不过,你给我说实话,那真是你兄弟吗?”
高唐一晃脑袋,继续朝前走去。
“你刚才已经问过了最后一个问题,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
麻三风脸颊抖了抖,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
乌祁镇,柳家。
柳媚雪修长精致的大腿轻轻一迈,跨过了大堂近五寸高的门槛。
大堂中,家主柳封山靠着一张楠木高椅,望着手里的一块浮龙细雕的白玉愣愣出神,眉宇间,始终有一股沉郁紧锁不去。
白玉的底端,刻着两个精致的浮字。
长延。
一见到柳媚雪踏门而入的窈窕身影,柳慎眼里才微微有些光彩。
将手中白玉悄无声息地收起,他展开有些疲惫的笑颜,迎着柳媚雪道。
“你来啦,雪侄女。”
柳媚雪朝柳封山行了个晚辈礼,抬起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孔,天鹅般的美颈肤如白雪,生动的眉眼间尽显妩媚,绝对配得上媚和雪这两字。
她不经意地看了柳封山的袖口一眼,似乎还是看到了柳封山将白玉收起的过程,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檀口轻启。
“大伯,我这就要出发去仙阳城了。”
柳封山听到这一番话,显然是早有心理准备,并未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带着嘱咐的语气说道。
“雪侄啊,大伯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只能给你挑几个身手不凡的护卫,但是你也知道,你求的是仙道,求道之路艰难叵测,靠这几个人并不能保你十分安全,你到了那以后,自己也要当心着些。”
柳媚雪美眸里流露出感激的盈盈目光,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大伯。一直以来承蒙您的照顾了,如果这一次能被仙门选中,我不会忘了,我是来自乌祁柳家。”
柳封山目光里透出几分欣慰,却又有几分愧疚地一低头。
“这样的重担压在你一个女子身上,大伯实在惭愧啊!”
柳媚雪心如明镜似的,听到这话,便知道大伯仍在为堂哥的死伤怀,软声道。
“若是我能够早些被仙门选中,也许就能够为堂哥求得仙药……他就不会……”
柳封山轻轻叹息一声。
“人各有命,造化弄人,他命数如此,怎能怨你?真要怪的话,也要怪我这个父亲,怪我只是一介凡俗,不能与这天去斗上一斗,没有能力将他挽留……”
一见柳封山心情又低落下去,柳媚雪赶忙安慰道,“对不起大伯,我不该提起这些惹您伤心的。”
柳封山展颜一笑,他已经尽量表现得释怀了,但这一笑却仍逃脱不了几分强颜欢笑的味道。
“没事,不说他了。你这一路上,要好生照顾自己才是。”
柳媚雪乖巧地一点头。
“您不用为我担心的,倒是您自己,千万莫要积郁才好。”
柳封山感受到侄女的真意,微笑致意,从袖间取出那块白玉,轻拿她手腕,将之放到她掌心之上。
“你去修仙,大伯没有什么好送你,这块玉你拿着,这是我从一位老道长那求来的,据说是仙法加持过的,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本是给长延用的,只可惜他无福消受,求来的那一天便撒手离去,如今转送于你,你不要嫌弃才好。”
柳媚雪将手中白玉轻握,表示了她的心意之后,方才说道。
“可是,大伯,这是您的念想……我……”
“你不是说还劝我不要郁郁寡欢么?那把它带走吧,免得我睹物思人,徒增烦恼,是不是?”
柳媚雪鼻头一酸,红唇微抿,有些沉重地一点头。
……
三日之后。
再踏入高唐的这家药楼之时,已不像第一次来得那般窘迫和引人注目。
柳长延走到那些柜台前,发现原来那个伙计的位置已经换了个人。
柳长延径直走向这个新的伙计,问道。
“原来在这个地方的人呢?”
那新伙计愣了一愣,方才反应过来。
“噢,你说何生哥啊,他已经升为管账的主管了,在二楼呢。”
柳长延抬头,望了一眼上层阁楼。
“是您来了。”
一见到柳长延朝他走来,何生当即恭谨地说道,对于这个让他一下子从一个伙计升为主管的贵人,他是真心感激得很。
“你怎么认出我的?”
柳长延还没开口,人家便已经认出了他,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了。
“嘿嘿,凭气质您信吗?”
柳长延微微一笑,作为主管,何生显得有些年轻了些,不过就凭他的这股机灵劲,年岁虽是少了些,但可不妨碍他在这位置上如鱼得水。
柳长延接着道。
“唐掌柜呢?他应该回来了吧。”
何生点头应道。
“是啊,不过掌柜的只是匆匆地交代了些东西,说是留给您的,然后就又离开了。”
柳长延眉头一轩。
“没有其他的?”
何生想了一想,最终仍是摇了摇头。
“没有,掌柜的形色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交代完就走了,这是给您的东西。”
说着从密柜里取出一个锦盒,双手递给柳长延。
柳长延接过锦盒,似乎是想了想,并没有打开。
他有种感觉,高唐这番交代是故意为之,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他很想等等看,但已经有些等不起了。
升仙大会在即,现在不赶路的话,很有可能就此错过了。
“既然如此,你就代我跟他说一句,无事最好,要是有事躲着我,我会回来找他算账的。”
……
一座僻静的孤居里。
一个眉如秋水的温婉女子,正在替上身****的男子涂抹药物。
看着男子背后那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隐有血肉都翻开的痕迹,女子秀气的眉头深深皱起,语气也有些嗔怨地说道。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当初对我的承诺放在心上了,嘴上说着不争,却还是弄得一身伤回来,你说,你到底是图什么?”
男子头颅一偏,看那容颜,赫然正是高唐!
他咧开嘴一笑,想转过身来,那女子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将他顶了回去。
“别动,还没好呢。”
高唐苦笑一声,道。
“惜柔啊,那是人家想要来抢我到手的东西,可不是我去抢人家的,你说我难道能乖乖把东西拱手让人吗?”
名为惜柔的女子秀眉一拧,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感。
“怎么不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那草药你又不会少一块肉,现在倒好,不仅草药也没了,肉也白白掉了。”
高唐被她逗得一笑,疼痛不禁也缓解了很多,他不想瞒着她,但他却真的不方便向她透露太多。
他和麻三风在悬空洞中与巫足凶蝰激斗之后,是遭到了两个想做黄雀的修士的突然袭击,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便只说成是别人想强抢东西,没有害他性命的意思,其实怎么可能呢?在那种无人管束,没有规则的场合,谋财且害命,就已经成了勿须言语的潜在规则。
所幸的是,他与那巫足凶蝰战斗之时有所保留,那偷袭的两人因此低估了他的实力,没能给他致命的重创,反而被他抓住机会一举格杀!
虽然遇袭,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他将草药向麻三风换取了丹药,并由何生转交给柳长延,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不希望他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
而对惜柔,他也有所隐瞒,他没有告诉她小天的存在,也就没法解释草药的去处,便只能说被人抢去了,这才有了她这一番埋怨。
他心里有些愧疚,一时间没有出口解释什么。
惜柔看他安静下来,黛眉微舒,温声说道。
“你呀,虽然和我隐在这过着世俗日子,但我知道你们这些修道之人,一见到那些天材地宝就忍不住手痒痒,这一次我就不怪你了,但是下不为例!以后上山只许采普通的草药,别招惹是非了知道吗?”
高唐回眸,脸上带着笑意,轻轻握住惜柔那柔若无骨的玉手,连忙应道。
“是,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柳长延打开那锦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三颗质地和光泽都颇为不错的紫色双纹丹药和一个小小的腰间挂袋。
那个挂袋是一个空间袋,世俗称之为仙囊,他之前用的是比这个更高级的虚芥,自然不会将目光过多地放在这仙囊上。
“乌龙鳞丹……”
这丹药他也认识,师父当初就是将他作为下一任魔君来培养的,他的见识自然不会落下,甚至可以说是远超与他同龄的一辈人。
乌龙鳞丹对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可说是雪中送炭,再合适不过,虽说只是凡品紫丹,不能完全一下根治他五气衰竭的状况,但是应该也足以解掉很长一段时间的燃眉之急了。
有这样的丹药,他本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他却默然皱着眉头,心绪微微泛起。
“该不是因为这丹药而出了什么事情,才不来见我的吧?”
临别一面都不来,除了这没别的可能了,想到这,他微微叹了口气。
他欠下的,真是愈来愈多了。
……
苍澜大陆地域辽阔,仿佛无边无际,凡俗之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走出。
而远在苍澜之外的北渊,常年冰天雪地,荒无人迹,就连能够生长在这种严苛条件下的异兽,都偏安于自己的一隅之地里,除非是不得已出来觅食寻猎,否则它们也不愿轻易行走在这如刀割般的风雪之中。
然而此时,风雪之中,却有一个人影,在踽踽独行。
他双手绑着一条风雪覆盖的铁链,扛于肩上,链子的另一端拖着着一副与他身体差不多高大的盒柩,如同拉着雪橇的游侠。
茫茫的雪海,凛冽的风霜是唯一恒久的旋律,那盒柩拖动的碰撞声,铁链的晃荡声,连同他那艰难却又坚实的脚步声,一同埋葬在这风雪里。
风雪之中,他的容颜已看不见,但是那双不入风雪的眼睛却一直透着光芒,直直地望着前方。
盒柩之中,仿佛有沉寂了数万年的声音,渺渺传出。
“何必呢……呵呵……你根本拦不住我的……”
那独行之人未有一点动容,不知是由于他意志坚定,还是早已麻木。
但是他那微微颤动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他心弦的颤动。
他的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声音埋在心里。
“对不起,天杌……师君,没能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