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如梦似幻

江自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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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不经意之间,便已来到冬天。金国皇帝完颜珣也没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带着他遗憾的一生随着落叶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就这样曾经争夺北方统治的两位君主相继去世。

    我站在花园中,看着飘落在花园的雪花,心想着雪下可真大,说不定明年的收成会很好。我伸出手,让雪花落在我的手掌中,我抬起头望着天空,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我心中一阵阵痛,上天请让这雪下的再大些。请给那些孤苦伶仃的人们盖上厚厚的被子。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声“夫君”,将我拉回现实中来,我转身回首一看,夏希披着一件红色披风,持着伞站在雪中冲我微笑。夏希走到我的面前,掸下我身上的雪,很关心地问:“夫君你在花园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看看雪”。

    “夫君你是不是在担忧在远方打仗的孛鲁大人”。

    我苦笑说:“算是吧”。

    夏希挽着我的胳膊,安慰道:“夫君,你不要担心了,孛鲁大人一定会没事的。这儿冷,我们回房间吧!纳兰姐姐还再等着我们呢?”。

    “嗯”我点点头,就在这时夏希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花园的一角,惊奇地说道:“夫君快看,那儿有一朵很漂亮的梅花!”。

    我顺着夏希所指的方向,看到花园墙角生长着一朵梅花。梅花孤独的生长在无人问津的墙角间,在这个雪白的世界,原本只是淡淡红颜的它越发显得红颜。厚厚的积雪快要将它掩盖,但它依然□□,为了自己的红艳,不肯与这个雪白的世界化为一体。

    夏希走过去,将压在梅花上的雪全部掸去,凑上去闻了闻,高兴地说:“好香啊!”。

    这时让我想起陆游的那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上天请赐我一颗处事不惊的心,让我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看着那些勇敢的人们,是如何勇敢地活下去。

    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如期而至,春天还将西行归来的长春真人带回燕京。燕京的百姓听闻长春真人即将反回燕京的消息后,都早早地来到燕京城外等候,等候着长春真人的出现。对于长春真人的迎接,可谓是万人空巷,毫不夸张地说燕京城的百姓全都来迎接长春真人了。

    百姓们都挤在城门外,他们都不再是往日那般绝望,面如死灰,而是个个精神焕发,充满希望。他们就像是再等待救世主一样,等待着长春真人的到来,来挽救他们那无穷痛苦而又无奈的生命。

    在一旁的我,看到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那虔诚的表情,让我不免感叹长春真人真的是神通广大,但也不得不说人们宁肯相信虚幻的神明,也不肯睁开双眼面对现实。

    到了中午,远方渐渐影显出刘仲禄和蒙古骑兵的身影,大家仿佛是看到破晓前的一丝曙光,个个神情激动,纷纷向前迎接,将长春真人所乘坐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等到长春真人在尹道长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下马车,百姓们都跪倒在地。长春真人费劲千辛万苦去往花剌子模,现在又重返燕京,长春真人和尹道长的脸上确实是还留有这一路上艰辛的痕迹,但他们风采依旧。灾难只能伤害他们的肉体,却不能伤害他们的灵魂,长春真人也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长春真人对跪在地上的百姓们说道:“大家都快请起,贫道怎么受大家行如此大礼。

    一位跪在地上的百姓,向长春真人说道:“我们大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真人您给盼回来了,恳求真人您留在燕京,保佑我们大伙。如果真人不答应,我们大伙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直到真人答应为止”。

    其他百姓也纷纷点头,同意说:“对,如果真人不答应,我们大伙就不起来了”。

    “好,贫道答应大家,贫道就留在燕京,为天下苍生祈福,以求平安”。

    百姓们听到长春真人同意留在燕京,都露出笑容,从地上站起来。我挤进人群中,好不容易来到长春真人面前,我对长春真人行礼,恭敬地说道:“阔阔出拜见长春真人,恭喜真人您平安归来”。

    长春真人露出微笑,对我说道:“阔阔出大人您也别来无恙”。

    “这都是托了真人您之福,真人您既然决定要留在燕京,那阔阔出认为这燕京城道观中只有天长观最适合真人,还望长春真人去往天长观,主持天长观”。

    “既是阔阔出大人的意思的,那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

    长春真人在燕京城百姓的陪同下,来到燕京城中的天长观,尹道长并没有搀扶长春真人进入道观,而是来到我的面前,从身上掏出一封信交给我,对我说道:“这是耶律楚材大人托贫道转交给阔阔出大人您的信,请阔阔出大人您收好”。

    我接过信,向尹道长道谢说:“有劳尹道长不远万里为阔阔出捎信”。

    尹道长微笑的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便回到长春真人身边,搀扶着长春真人走进道观中。待到长春真人和尹道长进入道观中,我打开信,看到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出自岳父之手。

    “扎兰丁没有像他父亲摩诃末一样,被速不台和哲别追赶,在里海的小岛上孤独的死去,而是率领花剌子模的民众奋勇抵抗,可汗陛下为此付出了一个女婿和一个孙子的生命,连失吉忽秃忽大人也被扎兰丁击败。胜利的希望似乎又重新回到花剌子模民众的身上。可汗陛下决心要将花剌子模重新拉回地狱中,亲自率大军追赶扎兰丁,而结果却是扎兰丁勇敢地跳入滚烫而湍急的申河中,让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站在申河畔,看着扎兰丁奇迹般游到河对岸,从我们眼皮底下,从容不迫地逃走。面对扎兰丁和顽强不屈和英勇,让我们无不惊叹,就连可汗陛下都想将他招降,扎兰丁却义正言辞地拒接,‘我即使失败一千次,一万次,我也决不会放弃’,可汗陛下不得不感叹说:‘生子当如扎兰丁’。

    随着扎兰丁逃到印度,花剌子模的抵抗的力量也随之消失,正当我为花剌子模民众的命运担忧之时,长春真人就在这时奇迹般出现可汗陛下的面前。可汗陛下举行了史无前例的迎接仪式,用来迎接长春真人的到来。当长春真人走进可汗的蒙古帐时,可汗居然走下宝座,亲自前去迎接长春真人。

    ‘久闻神仙大名,神仙不顾宋金两国皇帝相邀,又不远万里,毅然决然地来到花剌子模,与朕见面,这是朕无上的荣耀’。

    ‘贫道所做的一切皆因天理,贫道此次来与可汗相会,是遵循天理而来’。

    可汗听到长春真人的回答,非常的高兴,亲自请长春真人坐在宝座旁的座位上,对长春真人说道:‘朕一直听闻神仙您可以长生不老。所以,特请神仙前来,是想向神仙您讨教如何才能像您一样长生不老’。

    长春真人一脸平静,慈祥地回答说:‘贫道并非是神仙,只不过是个年届花甲的老者,至于可汗所说的长生不老,恐怕要让可汗您失望,贫道根本不懂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长春真人的话,让一旁的我惊呆了,我不免为长春真人的性命捏一把汗。可汗陛下脸上丝毫没有愤怒之情,依旧是很恭敬地对长春真人说道:‘神仙若是不懂这长生不老之术,您又怎么能以您年届花甲的身体,翻越连常人都无法翻越的雪山,跨过万里的黄沙到来花剌子模和朕见面呢?’。

    ‘这并非是贫道的长生不老之术,而是贫道往日养生得当所致。贫道平日注重养生之道,也正因如此,贫道才得以遵循天理,与可汗相见’。

    ‘不知道神仙可否将这养生之道传授于朕’。

    ‘贫道所追求的是忘记这凡尘俗世的一切,返璞归真,回到最开始的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凡尘俗世所扰,真正的修身养性’。

    我看的出可汗陛下对长春真人的话深信不疑,长春真人在可汗身边的这几个月里,可汗一有空闲时间,便来到长春真人的帐中,像一位虔诚的信徒在聆听神仙的教诲。

    长春真人也向可汗进言,劝可汗不要进行无谓的杀戮,可汗最终接受长春真人的劝言,下令停止对花剌子模民众的屠杀,还命令远在钦察草原的哲别和速不台停止进军,返回花剌子模。

    可汗陛下没有随长春真人一同返回,而是继续留在花剌子模,等待术赤皇子来与我们汇合。我们恐怕还要在花剌子模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班师返回蒙古”。

    我看完岳父写给我的信后,就将信递给一直在我身边的夏希。就在这时,脱脱气喘吁吁地跑来,慌张地说道:“阔阔出大人,大事不好了,岐国公主要被处决了”。

    我一听,立即双手抓住脱脱衣服,很激动地问:“脱脱你说什么,你说清楚岐国公主她怎么?”。

    脱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后,对我说道:“岐国公主的侍从蒙古赶来说,也遂皇后要将岐国公主处决,请阔阔出大人尽快赶回蒙古去救岐国公主”。

    “那岐国公主的侍从现在在哪里?马上带他来见我”。

    “侍从一路从蒙古赶到燕京。刚对我说完,便昏迷了,现在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

    “那侍从有没有说岐国公主究竟犯了什么罪,而要被也遂皇后处决”。

    “侍从说是也遂皇后认为岐国公主在与金国暗通书信,所以才要把岐国公主处决”。

    我瞻前顾后,犹豫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我知道了,脱脱你马上去准备马匹,我们立刻赶回蒙古,向也遂皇后求情,但愿也遂皇后可以网开一面,肯放过岐国公主”。脱脱点点头,便马上去准备马匹了,我转身对夏希,露出微笑说:“夏希我要回蒙古了,没办法陪你去见真人了,等你见到纳兰,就对她说我回蒙古有急事。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夏希非常善解人意地道:“嗯,夫君你一路小心”。

    就这样我和脱脱星夜兼程赶到蒙古,来到成吉思汗的大斡耳朵,我先来到岐国公主的斡耳朵中,想先安抚岐国公主的母亲袁氏夫人,顺便向袁氏夫人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再替岐国公主向也遂皇后求情。

    我走进帐中,看到侍女们都在哭泣,也没有见到袁氏夫人的身影,我向其中一位侍女问道:“你们哭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侍女哭着向我说道:“阔阔出大人公主……公主她被也遂皇后处决了”。

    侍女的话,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急忙问道:“那岐国公主的母亲袁氏夫人,她现在怎么样了?”。

    侍女一听,哭的更厉害,“袁氏夫人她受不了公主去世的打击,已经自尽了”。

    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双腿没有知觉,瘫倒在地,不知所措,喃喃自语道:“袁氏夫人也自尽了”。

    脱脱将我扶起,关心说:“阔阔出大人您没事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思绪后,对脱脱道:“我没事”。

    我说完,便向帐外走去,脱脱向我问道:“阔阔出大人您要去哪里?”。

    “我现在要去见也遂皇后”。

    脱脱一听我要去见也遂皇后,立刻跑到我的面前,制止我说:“阔阔出大人,现在岐国公主已经死了,您现在去见也遂皇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脱脱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去见见也遂皇后,我不会乱来的,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在也遂皇后侍女的通传下,我随侍女走进也遂皇后的蒙古帐中,看到也遂皇后正和察合皇后正坐在一起聊天,看得出她们二人聊得很开心。察合皇后看见我来到帐中,立刻对我露出充满敌视的眼睛,而也遂皇后则是面不改色,对我笑脸相迎。

    “臣阔阔出拜见也遂皇后,拜见察合皇后”。

    “哟!今天这是刮的是什么风,竟把阔阔出大人给吹到我的幹儿朵中,让阔阔出大人来见我”。

    “臣有一些话,想与也遂皇后单独说,希望也遂皇后可以屏退她人,让臣与也遂皇后单独谈谈,还望也遂皇后您可以成全”。

    也遂皇后很痛快地把手轻轻一挥,示意帐内的人都退下。察合皇后走到我的面前,用她那充满敌视的眼睛瞪着我,然后露出轻蔑的笑容从我身边走开,离开了也遂皇后的蒙古帐。

    也遂皇后泰然自若地看着,道:“阔阔出大人若是为了岐国公主而来,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想不到堂堂忽兰皇后的妹夫,昔日我蒙古国国师居然会为了一个金国公主而跑来向我求情。阔阔出大人,我们这样面对面见面,还是第一次吧”。

    我露出微笑,笑地回答说:“看来是也遂皇后您忘记了,在您和您的丈夫□□第一次见可汗陛下的时候。臣就曾经与也遂皇后,还有您以前的丈夫这样面对面的见过”。

    也遂皇后一听,露出惊讶的表情,怀疑地问:“当时阔阔出大人也在吗?”。

    “看来也遂皇后您是真的忘记了,臣曾替□□向可汗陛下乞命,不过,很不幸□□还是死在忽必来的刀下。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忽必来也死了,只剩下可汗陛下,也遂皇后您,我们几个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也遂皇后双眼开始红润,没有话说,像是陷入深深的沉思中。我见也遂皇后不说话,我又继续说道:“臣此次来并非是为岐国公主而来,而是为了也速干皇后”。

    也遂皇后听到也速干这个名字,眼中开始闪烁泪光,也遂皇后强忍着眼泪,故作坚强地说:“我妹妹都已经死了,阔阔出大人你还提她干什么”。

    “也遂皇后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在这四大斡耳朵中除了孛儿贴皇后等少数女人外,那个女人没有经历过您和您妹妹这样的遭遇与不幸,您完全可以从她们的身上看到您妹妹,甚至是您的影子。只不过,是没有您妹妹这样的一往情深罢了,不然也不会在这看似美好的斡耳朵中孤独地去世”。

    也遂皇后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眼泪,任由眼泪从眼中流淌,也遂皇后双手捂住双脸,尽情地哭泣与发泄。

    “臣希望也遂皇后您以后可以善待那些和您妹妹,甚至是和也遂皇后您一样,有着相同遭遇的,不幸的她们。请您像对待您妹妹也速干皇后一样,对待她们,永远都不要再伤害她们。

    也遂皇后试图想擦干眼泪,无奈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每当也遂皇后试图擦干脸上的眼泪,眼泪又会从眼角流淌出来。

    “臣有个请求,还望也遂皇后您能答应。当初随岐国公主而来的人们,是臣强迫他们留在蒙古,继续忠于岐国公主,现在岐国公主也已经了死了,臣希望能让臣将他们带回汉地,让他们在汉地终老”。.

    也遂皇后用她那尽情地发泄后沙哑的嗓子,对我说道:“既然是阔阔出大人的请求,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我允许你们将他们带回汉地”。

    “臣在这里替他们先谢过也遂皇后您的大恩,臣一定会让他们永生都不会忘记也是皇后您对他们的恩情。臣该说也都说完了,臣也该告退了”。

    我正当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也遂皇后却突然叫住我。露出一个女人该有的,而不是一个皇后该有的表情,对我说道:“阔阔出谢谢你”。

    我面无表情,向也遂皇后故作冷酷地行礼,道:“臣阔阔出告退”。

    我将当初跟随岐国公主来蒙古的童男童女,还有岐国公主的侍从们召集在一起。我骑在马背上,看到十年前原本年轻的他们,现在有的人因为过于操劳而开始衰老;有的人完全是另一翻模样;还有的人很不幸,没能等到这一天。

    “你们已经尽到了你们对岐国公主该有的忠心,上天不忍看到你们在蒙古孤独的终老,就让我带你们回到汉地,回到你们亲人的身边。你们要永远牢记是也遂皇后允许你们返回汉地,你们要用尽一生的的时间去感谢也遂皇后对你们的恩情”。

    他们都跪在地上,向我叩首,大声地说:“感谢上苍,感谢阔阔出大人,我们将永远铭记也遂皇后的恩情”。

    到了第二天,正当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察合皇后不知道是怎么得到的消息,突然跑来制止,不要让他们离开蒙古,察合皇后蛮横地说道:“他们是岐国公主的奴仆,现在主子死了,奴仆就该替主子继续留在蒙古。阔阔出大人是谁允许你这么做的。总之,他们不能走,必须都留在蒙古”。

    “是我允许阔阔出这么做的”,也遂皇后竟然也奇迹般地出现。也遂皇后走到察合台皇后的面前,对她说道:“察合皇后,如果可汗回来追究的话,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察合皇后用愤怒的眼睛看着我,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我坐在马背上,向也遂皇后行礼道:“感谢也遂皇后您的帮助,阔阔出无以为报”。

    “阔阔出大人请不要这样说,我只不过是再报答你昔日对我的恩情,这样我们便两清了”。

    在帖木格的蒙古骑兵护送下,我们一行人踏上返回汉地的路途。脱脱骑在马上,很好奇地问我:“阔阔出大人您是怎么做的,居然能让也遂皇后向您报恩”。

    “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以前曾帮过也遂皇后而已”。

    “不过,察合皇后也真是恶毒,多亏了也遂皇后”。

    我望着蓝色的天空,露出笑容,自信地说:“看着吧,长生天自会惩罚那些心怀恶意的人,我们就拭目以待,等到长生天的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