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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蒙尘的那个震撼,一时之间万难平复,以至于秃头大汉连喊了他好几声,才把他从恍惚中叫醒。带着这种恍如隔世的心情,乔蒙尘木头人一般跟在队伍最后面,苦苦思虑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发生错误。
走到村口的路边,乔蒙尘突然发现这儿有一块几乎被砂土隐没了大半的石碑。石碑看上去年月已久,凹凸不平的碑面上生出些草黄色的苔藓、地衣。透过这些低等植物的遮蔽,依稀可辨出几个暗褐色的大字:东碣界。
是这小村落的名字吗?
这“东碣界”深陷在山凹里,周围的小山虽不高,山顶上却溜光得像秃汉子的头,看不到哪怕一棵低矮的小树,更听不见山野深处惯常的鸟鸣声。雾霭在雨后的山间徘徊,行走在这阴郁的环境里,尤令乔蒙尘觉得前途未卜,心下惴惴难安。
转出小路,眼前却变得满目苍翠。无数棵巨大的树木,高高耸立直抵天宇;这些不知道存在了几万年的林中巨树,每一株都有上千米之高,头仰得酸了才勉强看见树冠,而那粗壮得变态的腰身,恐怕需要十几个人围成一圈,才能勉强丈量。
惊爆眼球的元素还在延续……
走出山凹,地势逐渐下降,天空慢慢通透起来,前面的视野也更加开阔。此时,呈现在乔蒙尘眼中的,乃是一幅奇幻无匹的异域世界:
远方的天际,一颗橙黄色的星球占据了大半个天幕,在它的映衬下,隐有雷暴低鸣闪电划过的苍穹更显得诡异莫测。以红褐色、土黄色为主色调,起伏蜿蜒的大陆异乎寻常的开阔,到处都布满了高低不平的壑谷、盆地、荒漠以及大小不一的陨石坑。目力所及之处,看不到一丝绿意,在这荒芜之地,砂砾、碎石、沙丘是真正的主角。
死寂、荒凉、黑暗、毫无生气,没有空气和水,才是乔蒙尘认知当中理想中的外星。
在他们头顶上的云层当中,偶有巨禽之类的生物掠过,硕大的身形投在地面上,形成一大片遮天蔽日的阴影。而一眼看不到边的远方,不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啸长吼,虽然距离不知隔得多远,但声音却依稀可辨!莫非,在那些山脊后面的黑暗中,竟蛰伏着某种足以吞天噬地的洪荒巨兽、鼻古异种?
这,该是一个多么广阔无垠、蛮荒无边的地外世界啊!
纵然走在前面的秃汉子等人有着巨人般的伟岸身躯,但与这古朴自然的原始大陆相比,他们也只是些微不足道、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小尘埃。此时,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感受到人类的渺小和卑微。
高得望不到头的巨树、黄色大星、堪比月球表面的蛮荒古界、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不明生物……乔蒙尘真正傻了,这些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东西,现在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以无比清晰的画面出现在他意识中,他几时见过?
进入大陆腹地,这里的空气极度干燥。越往下走,前人扬起的粉尘越来越多地钻进乔蒙尘口鼻,使他不得不有样学样,把猴子给的衣料当成口罩。不过,昨夜的胸闷之感却感觉减轻了不少,行走起来似乎也更加轻盈。往常一步只能跨七十厘米左右,现在随便一脚出去就能跨出一米左右的距离,大大节省了他的体力。不过由于自身视线受限,坑凹不平的地势以及大大小小的石头,让他踉跄不已,无数回都差点跌倒。
猴子和秃子等人急匆匆忙着赶路,好几次,失去耐心的秃子准备强拉乔蒙尘加快速度,都被猴子出言制止了。要不是兼顾乔蒙尘,估计他们早就消失得没了踪影。不过,这一路上乔蒙尘的跌跌撞撞,却给不苟言笑的队伍成员增添了一些乐趣。
“猢哥,快到藏‘浮槎’的地点了吧?”
又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巨石,堆在由猢狲领头行进的路上。所以,一看见类似的石头,秃子等人总忍不住开口问。而“猢哥”很严肃,伸出毛手指着天知道是哪里的前方,继续埋头前行。
乔蒙尘偷偷瞄了一眼手表,从出发到现在,大伙已在这条好似看不到终点的路途上疾行了两个多小时,除了撒尿,中途谁也没有休息过。别人还好,只是苦了依旧坠在雾里的乔蒙尘。
不过,即便眼神不济、容貌被毁……没吃早餐,乔蒙尘的体力却是极好的,一场九十分钟的球赛都钉得下来,区区走点路算不了什么。还有就是,不幸沦为猢哥的“人质”,腕上的手表、胸前的钢笔均有幸得以保留。更万幸的是,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身居何地,这块几十元钱换来的地摊货手表却依然走得畅快,丝毫不受时空改换的影响。
这些,都是支撑乔蒙尘一言不发、紧跟队伍的原动力。
在途中,从一猴四人简短的对话当中,乔蒙尘得知,猢哥是这支队伍当仁不让的老大,别人都得听它的;秃大汉叫石中逵,是东碣界的村长,也是猢哥此行中最得力的助手;剩下几个年轻的都姓孟,孟大孟二孟三,哥仨都是石中逵从别处找来的帮手。
和石中逵力能扛鼎的身躯相似,孟家三兄弟也算得上膀大腰圆的精壮汉子,单是他们背在身后的巨大斧槌,就足够说明一切。等等……这些猴啊人啊什么的,为什么都随身携带武器呢?联想到那些恐怖的吼啸和从空中投在地面的阴影,乔蒙尘连打了几个寒颤,他们不会是去……打怪升级吧?
怪事真是一桩连着一桩!他又一次陷入无尽的疑惑轮回中不能自拨,猛然听到石中逵闷雷般的叫声:“大伙小心些,附近有些古怪!”
他们已行进到一个峡谷当中,入口处有两行已经石化的古树,由于年长日久的风吹雨打,这些灰白的古树从上到下都光秃秃的。走在两行古树之间,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树与树之间距离几乎相等;而且,两两对称、相向而立的两棵树都同时向中间倾斜,如果树冠再高一些的话,这两棵树必然会出现交叉的结果。
听了石中逵的警告声,再看看这些与众不同的古树,乔蒙尘自然多了些谨慎,脚步随之放慢许多。这么一耽搁,猢哥他们已走到古树林的中间,而他却落下了好长一段。由于没有听到乔蒙尘的脚步,负责殿后的孟二不耐烦地转过头催促着。
此时,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岩壁掉下无数碎石,几道地缝顺着谷底一直龟裂到岩壁。乔蒙尘不知何故,赶忙就近抱住一棵古树不放手。
正惊疑不定,如同爆破岩石一样,左侧岩壁那边“砰”的一声巨响,在更多的岩石簌簌而下的同时,一条漆黑的浑身长满圆斑的大蛇破壁而出。脚下摇晃得很厉害,顷刻间乔蒙尘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觉得和水桶粗的蛇身相比,这条蛇那尖尖的头部小得邪乎。
这是什么妖孽?
他没有想明白,又一条一模一样的大蛇现身,紧接着第三条、第四条……天哪,这些栖身在石头缝里的生物,根本就不是什么怪蛇,而是一条条长长的布满吸盘的腕足。腕足的主人,则是一只足有二十余米长的巨型章鱼!
“是东域地蝚!”石中逵一声大喝,“孟二过去看着那小子,其他人跟我上!小心……不要被它的毒液喷到!”
强光下,东域地蝚那双车轮大的眼睛半闭半合,眼瞳散发出恐怖的黄色光芒。它以触须为支撑,像蜘蛛一样从山壁匍伏而下,庞大的身躯落在粉尘遍地的谷底,激起一团呛人的烟尘。
“下作孽障,竟敢出来作怪害人,看我今天降了你。”随着气贯长宇的一声清啸,原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猢哥已拔地而起。它抽出那根似棍非棍的家伙迎风一扬,原来毫不起眼的东西变成一根又粗又长的铁棍。棍身泛着青紫光芒,迎着地鱿就直戳过去。在棍子上下两端,隐有两三条细长的青螭附着盘旋游动。
地蝚体型庞大,移动速度可不慢,眼看青螭铁棍就要戳到面门,这怪物发出嗬嗬的叫声,转动着八条腕足就欲缠住冲到面前的猢哥;同时,满是白牙的巨口洞开,一股带着磷光的黑液随之喷口而出,眼看就要溅到猢哥的身上。
区区这点伎俩怎么奈何得了猢狲,它根本就懒得躲,翻起嘴皮轻轻一吹,一股纯正的罡气从它体内射出,在身体外形成一个气罩。碰到气罩后,毒液被反弹了回去,尽数落到地蝚的身上。这毒液一粘到地蝚皮肤,就“嘶嘶嘶”直冒烟,烧得它腕足乱摆嗷嗷怪叫。
奇了怪了,自产自销居然水土不服,反被自己体液所伤?
经过这样的小插曲,石中逵等人的紧张情绪消除一多半,孟大孟三提着兵刃就上前围殴。哥俩一人把开山斧一人震地槌,这些兵器又大又阔,每件看上前足有五六百斤分量,换了常人简直就不可想象,只是他俩又高又大,那巨斧大槌在他们手上跟玩具一样。
这时,又是一阵摇晃,更多的裂缝从脚下冒出来,几声巨响后,更恐怖的情况出现了,斜壁上,一只更大的、全身暗红的地蝚张牙舞爪地从岩石拱出来。
“正好,你们可以用这些丑八怪练练手,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
说罢,也不管几人对付得了对付不了,猢狲抓起乔蒙尘就往安全的地方领。它的力气极大,乔蒙尘几乎没费什么劲就随它跳到对面的斜坡上,隔得远远地看着热闹。
登高远望,山谷景色尽收眼底。人蝚大战、怪石嶙峋、倾斜的古树……等一下,那不是什么古树好不好,乔蒙尘尽管眼神不济,却也瞧出不对劲来。哪有弯得如此蹊跷、长得一般高矮、形状大同小异的古树,它们分明是某种死去动物的骸骨,肋部的骸骨!
可不是吗?再远一点,能看见一樽可能是某种灵长类动物留下的头骨。天长日久,头骨的毛发肌肉腐蚀殆尽,上面空洞洞的眼眶正好望向乔蒙尘所在位置,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来,更感觉诡异无比:大得堪比巨石的头骨、连接肋骨的脊柱深埋于地下、露在地面的根根肋骨参天屹立,这得是多大一只猩猩啊?
乔蒙尘望一眼眉头紧锁的猢哥,欲言又止。猢哥也不拿正眼瞧他:“那副皮囊,是一头死了几千年的爻山山魈留下的!哼,徒具蛮力的山魈,和我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远处,孟二锤杀了已被猢哥戏弄过的那只地蝚,而石中逵、孟大和孟三正卯足劲,全力对付小山般的红色地蝚。自己子孙遇害,充分激怒了红蝚。它甩动满是吸盘的腕足,口中喷溅着毒雾。虽弄得四处乌烟瘴气的,却奈何石中逵等人不得。
在红蝚怒不可遏时,孟大孟三东蹿西跳,口里还咿咿呀呀哼着小曲。避过前三板斧,待它气势稍减,俩大汉停下如和尚念经般的吟唱,并大着胆子靠近前去,挥动兵刃朝红蝚隔空虚砍。立刻,几道时断时续、似有若无的斧影槌光,从手中的兵器幻化出来,迎着红蝚飞过去。
这样的攻击,换成人类可能受不了,但红蝚体型实在太大,全身覆着牛皮厚的角质层,这些光影只戳破它的眼窝等较为薄弱之处,淌出的那点血液对它根本算不上什么。被激怒的红蝚反倒气焰更甚,扭动腕足搅得石屑乱飞,煞是骇人。
几次险些被吸盘蛰住,好在俩兄弟虽人高马大却不笨拙,都有惊无险地躲开了。石中逵看不下去了,他咒骂一句,挺起大弯刀就冲到红蝚面前,也没见他像孟氏兄弟一样装神弄鬼的念咒,几团火红的真火就上了红蝚之身。
事实证明,不管你多大的怪物,惹火上身便只能束手无策。被火团所包围,红蝚躲无可躲,拼命想摆脱炙烈的火势。它发出几声嘶哑的哀嚎,又蹦又跳又是乱喷毒雾,腕足砸在地上石壁上,激得尘土乱飞碎石冲天,把四周弄得一团糟。
虽然被真火烧得直冒油烟,但红蝚好歹已存活了上百年,不然哪来的这么大的躯体?它的脑袋让烈火吞噬着,但带有吸盘的腕足既厚又硬,有些地方还长满了青苔。石中逵的能力有限,放出的真火无法再彻底制服这只从地下钻出来的变种章鱼。
好在长在脑袋后面的眼睛被烧瞎了,盲眼的红蝚全然找不到攻击目标,时间一长,反被孟氏兄弟趁乱灭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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