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潸然泪去待重逢

深迟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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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与君诀别之意早有,今乃离宫良机。

    本想带上盘缠与朝花一走了之,但承蒙皇恩,便留书信一封。

    如今社稷动荡,而西宁的黎明百姓需要皇上,骆氏不过一介草民,只期今后日子过得安稳平淡。

    至此,请君勿扰,望君,莫念。

    骆西禾亲笔。

    二月,凉风习习,出城的马车一路颠簸,这颠簸的车辕,如同骆西禾此时此刻的心,忐忑不安,她抱着那六刃铁杵,却不知接下來的路,要如何去行。

    朝花硬是同自个一并上了这不知通往何方的马车,她说:如若待在宫里是死,同娘娘出宫也是死,那我朝花,宁可与娘娘共患难,也不要比娘娘后一步踏入九泉。

    这番话让骆西禾甚感惭愧,想当初,自个还把朝花当细作看待,如今,却像姐妹一般相互关心,担忧了。

    而秦照天,一直沒有说话,他坐在一旁,低着头,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害怕。

    是的,骆西禾也不清楚,李鸢儿的人会何时來将她彻底除掉。

    “娘娘,为何不趁现在去梁州寻皇上!”

    朝花揣着包袱坐在骆西禾的身边,她望着窗外一一掠过的矮屋,不由有些焦虑。

    “皇上身边全是苏卫的兵,而且,那一路定有李鸢儿的眼线,我们若去了,与送死何异!”

    “那娘娘就这样,离开皇上了……”朝花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她知道,骆西禾心里头一定也不好过。

    那马车一路摇晃,终于出了襄平,往南而去。

    骆西禾则沉默的趴在车窗口,观察外边的情形,这荒山野岭的,路旁却绿树成荫,她再明白不过,即使察觉到了什么?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能逃出这事先埋下的陷阱,更何况……

    马车突然停下,朝花先是一愣,随后惊叫起來,只有骆西禾与秦照天,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原地。

    更何况,这车夫……是李鸢儿的人呢?

    生死不过一念之间,她这一辈子,就只望穆河今后能够平安,而现在,即便是死,也对得起孜然,对得起自己了。

    那几十个黑衣人从树间跃出,目标是骆西禾三人,马夫也早已逃之夭夭,眼看着众人逼近,但天晓得,竟会杀出另一队人马來。

    他们身穿红衫黑裳,带头之人却是一女子,她驽着马,手持令牌一声令下,很快与黑衣人厮杀起來。

    “是青扇的声音!”

    朝花似乎听到什么?她放下包袱直望出车窗外,待看清了马上之人,不由惊喜的喊着:“青扇,你怎么來拉,当初我一直找不到你,还以为你……”

    “待会解释!”那被称作青扇的女子一跃下马,她跳上了原本马夫坐着的位置,长鞭一挥,马车再度动了起來。

    “朝惜呢?朝惜她还活着吗?”朝花也不管现在生死是否危在旦夕,她忽的掀开车帘,望着青扇熟悉的背影如此问着。

    而挥鞭之人却沉默许久,在闯出危险区后,终于冷声道:“她跟王爷一块去了!”

    一块去了。

    朝花愣住,她半张着嘴,不知所措的笑了笑:“这样,应该是这样……我早就猜到了,她那个性子,我早就知道了青扇……”

    她早就明白,朝惜这么爱王爷,如若得知王爷已故的消息,定会……生死相随。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骆西禾终于发话,她坐在一旁思量许久,记得在安阳,宁曲闲还在世的时候,她就怀疑过,朝花会是宁曲闲安排來的宫女。

    如今,这一点,却是可笑的,开始吻合。

    “娘娘,恕朝花当初不敢告知真相,才隐瞒这么久!”

    朝花说着,竟猛地跪了下來,那马车晃晃荡荡,她却给骆西禾磕了三个响头。

    “娘娘,奴婢是宁王爷派來监视娘娘的细作,可奴婢是真心待娘娘好的,宁王爷走了,青扇也不见了,我陪同娘娘这些年不离不弃,朝花之心,天地可鉴!”

    好一个天地可鉴。

    骆西禾终是一笑,她揉着额角,事到如今,她还能相信谁。

    为何,就连朝花的身份,也是这般的复杂。

    到头來,曾经认识的那些个人,都不简单哪。

    “起來罢,你倒是从未背叛过我,何罪之有!”

    她除了原谅,除了去宽恕,还能如何。

    就像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秦照天,她除了救他,还能如何呢?

    “娘娘,你不怪奴婢了!”朝花犹豫的站起身來,她望着骆西禾平静的样子,却有些害怕了。

    怎样都行,但这平静到无可奈何的模样,是朝花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

    “娘娘,你骂奴婢吧!打奴婢也好啊……”

    朝花说着说着,竟要哭出來。

    骆西禾见此不由叹气,摇摇头,只让她过來,而朝花刚一走到骆西禾的身前,却被一把抱住,她听到,她略带憔悴的声音:

    “够了,不要叫我娘娘,叫姐姐,从此你我便是姐妹,能答应吗?”

    答应,当然答应,她怎会不答应。

    可朝花激动的说不出话來,她只能趴在骆西禾怀里连连点头,终于哭得满脸都是泪水,那轻轻的啜泣声,叫骆西禾咬着唇,忍不住似的红了眼眶……

    秦照天却依旧低着头,不愿抬起,但明显,他哭了。

    孜然的死,让他再沒了亲人。

    再也沒有了……

    后來,骆西禾才知道,宁曲闲临死下的最后一道密令,是让青扇保护自己,哪怕以命相搏。

    所以,青扇出现了,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在她以为自己要去见孜然的时候出现了。

    于是,骆西禾活了,她知道,自己就是李鸢儿心中的一颗钉子,若不拔掉,她将会成为她一生的噩梦。

    当朝花问骆西禾,以后要怎么办时,她是这样回答的。

    留得青山,何患无柴。

    她还会回來,还会回到皇宫,但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权倾朝野,而是为了,那个视她如生命的男子。

    穆河,你答应过我,会平安回來,那么,骆西禾也答应你,她会再度來到你身边,永不离去,只是,需要些时间,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但不论要多久,她都会回來。

    “娘娘……啊不对,姐~我们今后去哪!”朝花揣着包袱靠在车栏上,一脸的笑意。

    骆西禾则抬头,握着胸前一直未取的青玉,轻声道:

    “去雁山,就住在秦先生的灵山之巅!”

    她终于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带孜然回家……

    抬头望去,路旁风景依旧,百花初绽,骆西禾靠在车窗口,闭着眼却潸然泪下了。

    而这一次滑落的泪水,不为悲伤,不为屈辱,只为今后的重逢。

    穆河,要等我,不论多久,你都要等。

    等春去冬來,君子兰再开,或许,骆西禾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