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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暻熠从锦城集团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刚刚开始暗下来。
锦城董事长的秘书把他送上车,临别的时候,恭敬地说了句:“陆律师,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尽管和我联系,我一定帮你准备妥当。”
“客气了,”陆暻熠淡笑着点点头,“多谢。”
回到酒店,陆暻熠洗了个澡,拿出手机给乔安柠拨了个电话。
短暂的忙音过后,听筒里传来了那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这丫头,不知道又把电话扔哪儿去了。
手机桌面是他有一次趁她不注意,偷拍的一张她端着杯子喝水的照片。那时候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眉眼笑得弯弯的,嘴唇挨着杯子的边缘,脸颊微微鼓起来,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会儿,又点进通话界面,重新拨了她的电话。
结果还是没人接。
一天没联系了,她也不知道想想他。
陆暻熠无奈,换了个号码,打给了程温恒。
“喂,暻熠,”电话很快接通,程温恒带笑的声音传过来,“怎么样,还顺利么?”
“还不错。”
陆暻熠简单讲了下情况,随后问道:“辰华那边怎么样?”
“你是想问被告那边的那个新证人怎么样吗?”说到这个话题,程温恒原本温和的笑意里带上了丝促狭,“我说,你还真挺放心的。”
“有什么不放心的,”陆暻熠也笑笑,“做个证而已。”
“真这么潇洒?”程温恒坐在办公桌后面,手上的笔在纸上戳了两下,“庭审的时候,需不需要我来?”
“没关系,我来就可以了,”陆暻熠打开冰箱的门,拿出瓶矿泉水,“辰华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事,你多帮我照顾一下。”
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认真的嘱咐,程温恒忍不住笑出来:“最近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么,要活得久一点才能什么都看见。能见到你这么体贴的一面,我这辈子也是圆满了。放心吧,不会让我弟妹受委屈的。”
“嗯,”不介意他的调侃,陆暻熠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谢了。”
“对了,有件事跟你说一下,”程温恒话锋一转,“听说中成和广和要合并了。”
陆暻熠举到唇边的瓶子又放下来:“广和?”
早前就听到传闻说中成正在计划和其他律所合并,扩大自己的规模,加快品牌发展。本以为他们会在海外布局上多下功夫,选择欧美的一些律所,没想到最后居然选择了广和。
广和也算是国内比较老牌的律所了,口碑一直不错。只不过业务方面,中成现有的业务领域和广和不算特别互补,两家律所合并之后,若是想提供综合性法律服务,依然要扩充业务的覆盖范围,所以……
程温恒下一句话便道出了陆暻熠心里的想法:“广和的并购重组是强项,估计中成也是看中了这点。”
“嗯,”陆暻熠点点头,眸色一凝,想到另一件事,“这次辰华的案子,被告那边有中成的人介入么?”
“目前没有,”程温恒顿了顿,“我再让人查一下。”
大概是职业和经验使然。有些事情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联系,但潜意识里,陆暻熠却总会把它们放到一起,然后形成某种猜测。
晚上,没等程温恒查出来,陆暻熠的猜测已经从自己女朋友那里得到了证实。
乔安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没精打采地问:“陆暻熠,你知道关露露的律师是谁么?”
——
结束了在广和律所的事情,乔安柠婉拒了关露露一起吃饭的邀请,一个人走到了路边的乘降站,准备打车回家。
“安柠。”
正等着车,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乔安柠侧过头,看到容则正朝自己走过来,见她看过来,加快了步子,笑着挥了挥手。
乔安柠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容先生。”
“就这么几天没见,我就从‘容则’变成‘容先生’了?”容则无奈地笑着,耸了下肩膀,“还是叫我名字吧,安柠,别这么客气。”
乔安柠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
其实这次再见到容则,她心里也不知怎么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以至于面对他的时候,她有点不能像之前那样平心静气地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反倒隐隐生出了些烦躁,态度不自觉的,就有些不冷不热的。
“刚给你打电话没人接,还好出来碰到你了,”容则的笑容依旧温润十足地挂在脸上,似是没察觉到她的冷淡,“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谢谢,”乔安柠边说边从包里摸出电话,按了下,抬起头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手机没电了。”
先是客气的称呼,然后是礼貌的拒绝,容则脸上的笑意终于有些淡下来。
他知道她的脾气一向好。可是现在对着他,竟然也开始不耐烦了。
他静了一瞬,目光落在乔安柠手上的那枚戒指上:“你……订婚了?”
乔安柠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想到那个给她戴上戒指的人,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翘:“嗯,算是吧。”
其实他还没正儿八经地求过婚,只不过戴上戒指以后,两人的状态和刚谈恋爱那会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所以他们现在是算什么?准订婚模式?
预想之中的答案,容则浅笑着,说了句:“这样啊,真是恭喜了。”
乔安柠也笑笑:“多谢。”
“那你一会儿路上注意安全,”不再多说什么,容则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微直了直身子,“案子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再给你打电话。”
乔安柠:“嗯,好。”
远远地望着路边的那个身影坐进出租车,容则坐在车里,拿起打火机,偏头点了根烟。
副驾驶的位子上,江瑞跟着收回目光,手搭在车门上问:“就是她?”
容则点点头,黑眸隐没在缭绕的白雾里,眸光沉暗,模糊了那层层隐没在眼底的锐利,有种难辨的朦胧。
江瑞瞥了眼他脸上的表情,转头直视着外面晦暗的天色,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哥们儿,别太固执了。”
容则吐了个烟圈儿,无所谓地笑笑。
这么多年。
宁萱也说,江瑞也说。
这么多年了,好像他确实没什么值得固执下去的东西了。可是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其实没什么固执,他只是不怎么甘心而已。
那种不甘心就像是扎在指甲缝隙里的一根刺,不动则已,一动便是牵连心口的疼。不想让它烂在肉里,就只能自己找个法子把它□□。
“这几天我要帮容长修处理些事情,”他把烟含在嘴上,发动了车子,“开庭的时间定了,给我打电话。”
——
晚上吃完饭,乔安柠窝在房间里,跟陆暻熠讲电话。
“怎么样啊,今天过得还好么?”她靠在床头,边说边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捧在手心看了看。
“还不错,”听到她的声音,陆暻熠心情很好,声调微微扬着,“你呢,今天去跟关露露见面了?”
说起这件事,乔安柠不由得有些郁闷,没精打采地问道:“陆暻熠,你知道关露露的律师是谁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再开口时,陆暻熠的嗓音明显低了一阶:“是容则?”
乔安柠更郁闷了:“你已经知道了?”
“我猜的。”
如果提前知道,他怎么都不可能答应她去做这个证的。可是现在再说出反悔的话,恐怕只会让她更加为难。
陆暻熠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落地窗外,香港绚烂璀璨的夜景透过玻璃折映在他的眼睛里,却都抵不过那片浓墨一般漫开的漆黑雾茫,最终全部归于寂然,消失在他沉静的眼底。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容则能把这个消息瞒得这么彻底,显然是下了大功夫。
还真是有心了。
感受到对面的人略有些阴沉的情绪,乔安柠轻呼一口气,笑了笑开口说:“陆暻熠,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原告律师私下接触被告证人啊?”
陆暻熠听她说完,低低地笑了两声:“怎么,庭审还没开始,你就已经要跟我划清界限了,老婆?”
最后两个字,被他带着笑意和点点沙哑的尾音衬着,有种说不出的勾人。乔安柠觉得自己的耳朵顿时酥了半边儿,哼唧了两声,小声回道:“一天到晚就知道乱叫……”
话音刚落,却听到听筒里传来了几声模糊的咳嗽声。
“你怎么了?”她顿时收住神色,有点紧张地问,“生病了?”
“没,”又咳了一声,陆暻熠移开捂着话筒的手,清了清喉咙说,“可能这两天说话比较多,嗓子有点疲劳。”
“啊……”她皱了皱眉,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了下似的,瞬间就心疼起来:“那你快早点睡吧,我不跟你说话了,晚安。”
陆暻熠看了看表。虽然还想跟她再说会儿话,不过时间也有点晚了。
他道了句晚安,然后挂电话之前,给自己谋了点福利:“亲我一下。”
“……”
乔安柠红着脸,对着话筒,小声“么”了一声:“亲完了……”
太敷衍了,陆暻熠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声:“再亲一下。”
“……么……”声音大了点。
被亲的人还是不大满意:“再来一次。”
当她是刮刮奖,还再来一次?乔安柠面红耳赤地拒绝:“不要,你自吻去!”
自吻?陆暻熠被她的说法逗得笑出声,慢悠悠回道:“好,那换我来亲你。”
“……”
甜腻腻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挂掉电话,乔安柠对着日历又数了遍日子,这才放下手机,准备去洗个澡。
刚从床上翻身下来,门上传来了三声叩门声。
歆愿抱着电脑推门进来,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意,朝她挤挤眼睛:“刚才听见你们在么么哒,就没好意思进来,怎么样,我体贴吧?”
“……”
简直是太体贴了……
乔安柠老脸一红,好不容易白回去的脸色又跟扑了层粉似的,急忙转移话题:“你拿着电脑干嘛?”
歆愿嘴角一勾,神秘兮兮地走过来,挑了挑眉毛:“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