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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夜从来没想过顶撞是这个意思。
他之前面对宁隋诸多肖想,想的最多最惨的也不过是他会被宁隋欺压, 被宁隋猖狂地为所欲为, 但是具体怎么为所欲为, 林星夜从没想过。
顶撞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过具体、嚣张,林星夜原本就敏感多思,一瞬间便想到了他被宁隋制住顶撞的样子……
林星夜曾见过宁隋的“样子”, 他虽然觉得自己是龙,完全有资本瞧不起宁隋,但他一想起宁隋的尺寸,便止不住地觉得心凉。
只怕到时候他不只会被宁隋践踏尊严,就连性命也保不住。
林星夜心中既有被冒犯的屈辱,又有性命被威胁的怒恨, 他哪里受过这么直白的气,心中杀意一激荡,眉眼一冷, 碧空剑霜雪似的剑身清啸一声, 层层叠叠的剑意蔓延开来。
变故发生就在这一瞬间,一旁的修士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公然同室操戈?
“林师弟, 休得胡来!”有年长的师兄看不过去,忙出言阻止。
归元宗禁止内斗,何况在众目睽睽下对师弟公然出剑?
林星夜置若罔闻,满心都是宁隋看这些恶心的东西,然后肖想他……他容色出尘, 哪怕是盛怒也只是让眸子里多了更荡人心弦的恼色,像是漫天的星光不再沉静,光华璀璨地从天幕降下神罚。
宁隋险险躲过林星夜的剑尖:“师兄?”
“轰”一声,林星夜心中怒气更炸,他之前觉得宁隋叫他师兄是他占便宜,可刚才的书里写得明明白白——
“他舔着师兄的耳垂,露出一个邪笑:师兄,你地位尊崇,日日责打我,此时不还是在我身下?像师兄这样的天之骄子,师弟弄起来,可真受不住诱惑。”
林星夜于是明悟,他被宁隋叫师兄,不是他占便宜,甚至宁隋会因为他是师兄,产生一种身份上的禁忌的快感。
……世间竟有如此变态之人。
林星夜不理宁隋叫他,碧空剑再度往宁隋的弱点一送——
实际这书又不是宁隋写的,宁隋买回来只是想学男子间该怎么亲密。他这种阵修,看的秘籍古方多了,根本不会去关注书中无用的剧情,只看具体该如何做。
怪只怪在,这书本就是无聊者的意淫。清冷剑仙地位尊崇,平日对我不屑一顾,最后还是不得不对我投怀送抱的情节本就是许多人心中所想,林星夜只是完美地符合了书中的幻想。
宁隋的乾坤袋此刻都在林星夜手里,他身上仅有一个护身阵盘,催动之后完全没办法抵御剑气,迫于无奈往后退去。
宁隋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师兄连生气都那么好看,但旁边还有这么些人,若别人误以为我同师兄不睦……我得立刻哄师兄。】
宁隋想着,别人以为他和师兄关系不好,就会见缝插针,趁机去向师兄献殷勤……
林星夜气白了脸,宁隋在心里胡乱想他已经够糟糕了,难道宁隋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以此来哄他?
他才不会被宁隋这样哄好!
林星夜此刻完全是气糊涂了,若是平时,他一定清醒又冷淡地说:我一个剑修,根本不用被人哄。
林星夜一剑刺向宁隋,宁隋再往后躲,衣服也被刺破,擦出一丝血。
宁隋再退几步,他不知林星夜是为什么生气,只能从别的地方夸奖他:“师兄的剑法真是精妙绝伦,当真是我辈楷模。”
原本想要上前阻拦林星夜的其余师兄弟闻言纷纷沉默,这两位师弟不是在私斗?
林星夜则憋了一股劲儿,他完全不理会宁隋的胡言乱语,只知出剑收剑,剑光璀璨间,将一旁观战的师兄弟们都迫得往后几米远。
宁隋还想说话,他情真意切地想将师兄里里外外都夸一通,把发小脾气的师兄哄好。
林星夜却一剑刺过去,桃花目冷冷地看着宁隋,声音压低:“宁隋,你再胡言乱语!”
他的碧空剑剑意昭昭:“我在同你动手,你……不得说那些浮夸之语。”
林星夜还要脸,他这边追着宁隋打,宁隋那边一直不分青红皂白地夸他,别人还以为是他无理取闹。
可明明是宁隋先调戏他在前。
林星夜此刻和宁隋挨得近,他身上的幽香静静地萦绕在宁隋周围,宁隋一下就觉得刚才挨的几剑都值了。
【师兄身上好香……他不想我夸他,更说明他低调单纯,不生夸耀之心。我被师兄刺几剑,若能得师兄些微照顾,我真恨不得每日都被刺上几剑。】
两人挨得近,宁隋的心声就像呼在林星夜耳边,他的孟浪之语,全被林星夜听得清清楚楚,林星夜心尖发颤,举着剑还要刺宁隋。
林星夜之前为了练剑,也同不少人比试过,没一个人像宁隋这般发痴,受了一剑还要一剑。
林星夜第一次觉得,他的剑并非无往不利,就像此刻,他刺了宁隋,究竟是满足了宁隋还是伤了宁隋?
他本来就因宁隋的不按常理出牌羞愤万分,深感自己无用,不能刺激宁隋。
结果一旁观战的弟子中,陈江也在其中,疑惑道:“宁师弟实力不止如此,我怎么觉得他在让林师弟?”
林星夜“唰”一下就白了脸,宁隋的确从刚才开始就没还手,但是他在宁隋没还手前也没用真正的实力……但这样看下来,别人反倒觉得宁隋在忍让他?
林星夜日日都忍着宁隋心底的调戏,现在还被误会,他眼中神色冷下来,碧空剑上薄薄的杀气便渐渐铺开,神色高冷如雪,他不信,在他全力一击之下,宁隋仍不还手。
剑出寒山,一往无前。
“滋……”林星夜的剑锋破开宁隋的护身阵,宁隋的阵盘虽在他这儿,但没有哪个阵修身上会只携带护身阵的,他想把宁隋其他的阵盘都逼出来。
他万万想不到,宁隋将自己所有的阵盘都放在了乾坤袋中,预备拿去求娶他,身上当真只有一个护身阵。
林星夜的剑却抵到一层金光,金光大作,比日月还要耀目,是荣虚真君给宁隋保命的护身阵。
这阵不只能护身,还会应激攻击。荣虚真君是当世第一宗师,林星夜却没有前世天下第一剑的水平,他的剑尖一下被缠住,连抽都抽不动。
可怕的阵压弥漫开,林星夜面色一变,便要弃剑往后退去。
他的剑是本命灵剑,和他的龙骨一样坚不可摧,但他的身体却没那么扛揍。
林星夜往后退时,荣虚真君的阵法也在往前追,眼看着林星夜就要被裹挟入金光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宁隋强行收了阵盘,再往前一扑,手臂揽向林星夜。
林星夜在思考躲还是不躲,若他躲的话,万道阵光就会把他刺成筛子。林星夜终究没有找死的心情,高冷着脸假装躲了一下没躲开,任宁隋轻易抱了个满怀。
荣虚真君的阵法不会伤宁隋,宁隋紧紧抱着林星夜,残余的阵光一触到宁隋,全都消散。
然而,即使如此,林星夜不想和宁隋的身体贴太紧,稍稍留出了个缝隙,就是那个缝隙,便惹得阵光寻摸而来,在他的小腿上割了好长一道口子。
林星夜吃痛,却白着嘴唇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静静地待着,就像没受伤一样。
他伤宁隋不果,反而被宁隋所救,还在大庭广众下被抱了满怀,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呼痛?
林星夜输人也不想输阵,甚至冷着脸悄悄给自己加了个止血诀。
宁隋才从刚才的惊险当中回过神来,他师尊的阵法有多大威力,宁隋最清楚不过。他只是没想到师兄居然会触发到那层阵法,还好,并没踉成大祸。
【怎么办……现在师兄被我抱着都没反应了……师兄这么骄傲,他现在一定觉得难以接受。可这根本不怪他,师尊比我们多了几千年修为,定然比我们强……师兄已经很强了,我该怎么安慰现在心灵受伤的师兄?】
宁隋越想,就越是在提醒林星夜他刚才输得有多可笑。
林星夜睫毛微颤,因杀人不成反被救,也没脸再动手了。
“师兄……你别伤心。”宁隋颤声道,他现在又心疼又享受,毕竟师兄之前从没那么安静地待在他怀中过,【师兄的耳垂好晶莹,脖子也好细白,他静静地被我揽在怀中,我就像摘到了生命里最珍贵的阵盘。】
林星夜只是输了一场,又不是把自己输给宁隋了。况且,他从刚才被宁隋救下到现在,不过扎眼的功夫,宁隋就能想这么多?
他冷淡的眸子微抬,继而伸手欲将宁隋推开。
林星夜的手一碰上宁隋的肩膀,纵使他神情清傲,摆明了不想让宁隋抱自己,宁隋也觉得:【师兄……当真是连推开我都那么可爱。】
我要是杀了你,我更可爱。林星夜不知宁隋要怎样,若他刚才还对宁隋的好感度回升了一点儿,现在因宁隋的疯狂也全都掉了下去。他被宁隋的想法已经折磨得连出门都不敢,感觉一出门就会被宁隋盯着看。
他此时虽冷淡更甚以往,但到底才受了惊吓,一旁包藏祸心的师兄弟们便打算靠近献殷勤:“林师弟,现在不动手便好,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林星夜不说话,他性子古怪,既不喜欢别人讨厌他,又不喜欢别人小心翼翼地觊觎他、讨好他。他只冷着脸反思自己刚才过于冲动,不该当众同宁隋动手。
归元宗禁止私斗,现在处罚估计也到了。
林星夜没估计错,善恶堂的人马上便拨开普通弟子,宣读罚令,将他和宁隋双双都罚去了照心壁。
林星夜是因为主动挑事儿,被罚理所当然。宁隋则是因不还手,有姑息对方的嫌疑,也被判去了照心壁。
林星夜对处罚没任何异议,忍着腿上的痛跟着善恶堂的人去照心壁。
照心壁位于归元宗后山之中,这里山脚下是积翠,山腰是萧瑟的黄枫,山顶则是皑皑的冰雕。
照心壁就在山顶之上,气候寒冷恶劣,连飞鸟都不在照心壁上搭窝。
善恶堂的弟子把他们送到这儿就转身走了。
林星夜握着碧空剑,准备走进照心壁中。
宁隋沉默了一路,现在见师兄也不理他,鼓起勇气询问:“师兄,你……你刚才是生我什么气?”
林星夜羞于说出口,但他怎么也气不过,不免想着宁隋太猖獗,即使真是顶撞,也是身为龙族的他占据上风,宁隋怎么能恬不知耻地想着把他弄哭?
宁隋见林星夜不回答他,但同时也没呵斥他闭嘴,便觉得师兄真是一只骄傲的小白龙,可爱到炸裂。
他道:“师兄,我虽不知你为什么生气……”宁隋耳朵红了红,“但你别气坏了身子。”
我不气坏自己,留着给你糟蹋坏吗?
林星夜心中郁结,却说不出让自己丢脸的话,率先进入照心壁。
他想早些领完罚,快些出去参加夺土元珠的比试。
宁隋后脚也跟了进去。
他总觉得师兄走路有些奇怪,不免多看了几眼,敏感的林星夜完全将宁隋看作变态色狼,以为他又盯着自己的腰臀看,不由停下,对宁隋道:“你先走。”
他觉得自己好歹算是个亦正亦邪的少君,怎么会沦落到日防夜防色狼的地步?而且这个色狼偏偏不好对付,林星夜握紧碧空剑,不叫自己的委屈表露出来。
宁隋一听师兄主动和他说话,连着想了好几句:【师兄心里果然有我,等出了照心壁,我定要再次将一切都给师兄。】
林星夜从宁隋乾坤袋里翻出来的书中有一句:要将一切精华都给师兄。
……他脸色奇差,不惮以最差的恶意揣度宁隋,又怕又讨厌,生生离了宁隋好几步。
他们二人一入照心壁,冰顶上就倒掉下来一个呲牙咧嘴、一脸大笑的头。
“两位师弟!”一个粗眉浓眼的壮硕青年背着把大刀从上边跳下来,“你们就是今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私斗者?看着真是人不可貌相。”
壮硕青年嘿嘿一笑,露出大白牙:“我叫康南飞,是你们的师兄,在照心壁已经待了五年了。你们别看照心壁可能冷了点,无聊了点,灵气缺乏了点,但这里也没有那么糟糕。对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会私斗呢?宗门可是严禁私斗的。”
【我和师兄的关系当然是……】宁隋正欲开口,林星夜眼皮就跳了跳,不用想,他也知道宁隋说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词。
林星夜冷冷开口:“既然私斗,当然是敌人。”
宁隋看了林星夜一眼,暗道【师兄总爱和我这样玩,师兄真有趣,傲娇别扭……】
康南飞也点头:“对,都私斗了肯定是敌人。不过没关系,我们都是一个宗门的,关系不可能一辈子都差,宗门也特意考虑到这点,所有私斗的来照心壁,都只能住同一个房间,其他房间有禁制,你们去不了。”
林星夜怎么敢和宁隋一起住,他不露怯,冷冷道:“我不住房间,就待在这里也不错。”
康南飞摸了摸头:“不可以这样,照心壁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席卷罡风,只有待在房间里才能躲避罡风。不然的话,照心壁灵气不足,你在外面根本抵不过罡风。”
林星夜从来没受过罚,他略微沉吟:“多谢康师兄。康师兄,你说你在照心壁待了五年,是惩罚很难无法通过?”
康南飞一秒忧郁,话痨属性全开:“倒不是太难,只是……唉,我情况不好说。我当初进照心壁是因为我打翻了宗主的琉璃盏,我又心虚,进了照心壁都想着那个琉璃盏,结果照心壁的惩罚就是让我重复经历打翻琉璃盏那刻,直到我不打翻琉璃盏为止。关键我做不到,一直就没法出去,不过这里最高就是关五年,我还有半个月就能出去了,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们。”
林星夜提取了有用的信息,他为人话少,但是康南飞告诉了他那么多信息,林星夜也同他都说了几句,算是陪聊。
宁隋却看不下去,主动把话题引走,不让康南飞再和师兄多说话。
他们这么寒暄了好一会儿,罡风已至,康南飞熟门熟路地回了自己房间。
宁隋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这次的房间,想带着林星夜进去。林星夜现在好好的,根本不想被他牵,避开宁隋的手,犹豫一瞬进了房间。
他们一前一后,倒是默契十足。
康南飞本来还担心他们,回头正好见到宁隋去牵林星夜的手,不由暗自疑惑:“现在敌人之间都流行牵手了?”
康南飞没多想,躲进房间里。
林星夜和宁隋进了房间那一刹那,房间内的冰壁便发生了变化。
所谓照心壁,便是照受罚者当下之心。像是宁隋和林星夜私斗这种情况,一般照出来的都是他们进照心壁前最在意的事,即私斗之前的场景,只要宁隋和林星夜再投入那个场景,避开私斗,就可以从照心壁离开。
照心壁首先照出的是宁隋心中所想。
……没有私斗,也没有擅自逃出照心壁的渴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室红烛鸳鸯,宁隋一袭红衣,沉着眼站在镜子前。
镜子旁边还有一个人,皮肤雪白,同样是一身红衣,身量高挑纤细……一柄秋水似的长剑挂在墙壁上。
即使看不到脸,林星夜也知道那个人是自己。
他脸色一下子不好,忍无可忍道:“宁师弟,你在想些什么?现在在照心壁,你不思反省私斗,反而想这些无用之物……”
最可气的是,他一个男人,宁隋居然想着娶他?
他一个人族普通男子,也好意思娶他一个雄性龙族?
宁隋也尴尬至极,他还没来得及辩解,照心壁就缓缓地再次出现一个场景,是林星夜心中所想。
照心壁中,是宁隋“简陋”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些阵盘和一床薄被,床上趴着一个人,青丝如云缎,皮肤光洁似无暇白玉……他身上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看着可怜而又有凄美。
他脊背挺直,一身傲骨皆不可乱,哪怕是泪湿床被……
“师兄,你真美。我劝你顺从我,否则,别怪师弟心狠手辣。”照心壁中,宁隋冷酷的话语传来,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宁隋和林星夜齐齐惊了。
林星夜面色一下爆红,云霞沾满雪白的肌肤,他强行撑着面上的冷淡,不叫自己表露出惶恐。
林星夜此刻终于懂了这个照心壁的机制:它会照出进照心壁前最在意之事,像是林星夜,他也在意自己输了,但更在意更害怕的是他被宁隋折辱,被宁隋用可怕之物欺负。
所以,现在照心壁会完全复原他心中所想。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我终于更新了,被游戏迷走了心神……但,我还是最爱你们~~~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