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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星夜渐渐长大, 父子二人起了嫌隙,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和地走在一起过。
苍敖威严地轻咳一声:“星夜,父君飞升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和父君说?”
林星夜嫌今夜的月色太白, 一缕月光柔柔地要洒在他身上时,他脚步微移, 身侧月光便照不进去,他那一处天地, 更显清幽。
“父君, 关于宁师弟的事……”
苍敖替性子最娇的爱子挡住月光,心下一沉:“除了他。”
林星夜思前想后:“其余没什么事情。”
苍敖的心越来越沉:“星夜,你被吞天骚扰,被归元宗发现身份, 这些都不算特别的事?不能拿来给父君说?”
林星夜自觉这些事他都能解决, 纵然他现在年少,修为并没吞天魔龙和归元宗宗主等精深, 但他背后是整个不夜城。
他若连这点子制衡的能力都没有, 趁早将位子交给束南得了。
林星夜道:“父君, 儿臣已成年,要是一点事都要寻求父君帮助,父君在仙界如何能放心?”
此时二人已走进苍敖寝宫,久未亮的寝宫如白昼般明亮起来。
苍敖道:“星夜, 要是父君不想被你寻求帮助, 就不会事事都关注。”他严肃道, “我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关系,包括你小时候,有了难处也会来找父君。”
“后面我们父子起了嫌隙,但即使如此,父君哪次没为你解决难题?”
苍敖认为,是时候和星夜说清楚,不然,当真要被骗走。
林星夜听到父子嫌隙时有些不自在,很快调整好心绪:“之前儿臣……”
在苍敖的目光下,他才改口道:“之前我的确同父君有隙。直到父君飞升后,我才发现,我想念……才发现父子嫌隙其实并没那么难弥补。”
父君飞升,父子分离……林星夜虽成了不夜城主君,也并不怎么高兴,他甚至会想起前世自己身陨,也不知在仙界的父君会暴怒成什么样子。
幸好,现在一切都没发生。
林星夜到底说不出过于直白的肉麻话,眸子里的幽光清澈明灭:“至于父君要帮我……父君,我已经不再是幼龙了,应当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苍敖听见爱子剖白心迹,心内大石终于落了地,星夜想通就好。
他道:“不管你之后长了多大,或许龙身比父君还粗,战力比父君还强,你在父君心中,也是需要父君保护的小龙。”
林星夜颇有些不自在:“父君,龙族习惯……成年的龙和父龙之间,也是竞争关系,父君不用那么……”
苍敖皱眉:“龙族习惯和龙族天性,都是能改的东西。星夜该最明白此中道理。”
云间雪色龙修剑道,本就是违背本性。
林星夜不再说话,苍敖又道:“吞天的事情,父君被传书后本要赶来,但……锁龙柱绊住了父君。吞天又只爱骚扰,不可能真吞你,父君便晚了一天,之后再要来时,吞天已被收押紫山秘境。”
林星夜听见“锁龙柱”时,起了极大兴趣:“父君,锁龙柱找到了?”
“嗯。”苍敖颌首,摊开手掌,一根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柱子出现在他手里,柱身上缠绕着金银双龙,光是它一现出来,林星夜就感到不适。
这说明,这是一件天生对抗龙族的法宝,比归元宗照心壁里的锁龙柱幻影强大得多。
这样的东西,只有龙族自己保管或毁灭,他们才能安心。
“星夜,等之后你飞升,父君将它送你。”苍敖话音未落,本乖乖在他掌心的锁龙柱忽而像有了意识,金光大作间,形成一个金色的密不透风的屏障。
屏障生成那刹,苍敖出掌,林星夜同时出剑,并且,林星夜虽不喜欢自己的天赋,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雪光立即为苍敖增幅。
苍敖战力激增。
“嘭”一声,屏障没能经受住这样的威压,陡然碎开。
锁龙柱光晕黯淡地待在里面,苍敖心情更差,谁都想要欺负他的星夜?
他们收了锁龙柱,父子二人继续谈心。
房内的宁隋则不好偷听,也无法安寝,就连阵盘都没法刻。
他负手站在窗边,望着师兄离去的方向……
一根金色的柱子从天边飞来,“嘭”一声,作为本命灵器钻进宁隋手臂。
金柱子不会说话,柱身上古奥的语言却登时如活,一个个金字跳进宁隋脑海里。
宁隋自己刻的阵法,到了恰当的时机,就会来使得他恢复记忆……彼时他还是个沉默寡言的大能,身为人族第一修士,却爱上了龙族的云间雪色龙。
云间雪色龙被人联手坑害,为求自保杀了一堆人,被罚雷都快劈成了条焦黑的血龙。
宁隋是在那种情况下,把林星夜带回去,清洗干净,给他疗伤,助他休养。
他爱林星夜,因为不会说话,表白都不敢,但……也不想放他走。
谣言便那么传了出去,说是他刻意绑架了云间雪色龙,日日抽打折磨……宁隋没解释,甚至林星夜伤好要走,他还特意带他听了那些谣言。
大意在于:我这样凶残,你要是想走,会很危险。
他囚.禁了林星夜,受到龙族铺天盖地的打压报复。
当时是龙族最为鼎盛的时候,宁隋几次都差点被龙族围攻致死,锁龙柱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
它克制龙族,同时……为了锁住林星夜,锁龙柱内部若是林星夜在,就是荷蕖香风的洞天福地,若是其余龙族……就是一处残酷的镇压之所。
宁隋经常带着林星夜在锁龙柱内休息,其余龙族想来偷锁龙柱救林星夜,便几次三番看见云间雪色龙在锁龙柱里睡觉,于是……便传言宁隋日日夜夜将云间雪色龙困在锁龙柱中折磨鞭打,以致昏迷。
林星夜只愿自己睡,宁隋又不想分开,便会让林星夜睡床,他睡地下。
龙族来营救林星夜时,便被宁隋好一顿削,于是传言……宁隋折磨云间雪色龙,连单独的房间都不给开。甚至心机深重,用云间雪色龙做诱饵,诱龙族上钩打压。可怜的云间雪色龙,也不知道会遭到什么非龙的对待。
流言一个接一个,宁隋便这样妖化成了魔头,直到林星夜被萧云涵用元珠所害。
锁龙柱是宁隋的法宝,所以,才会无师自通阻止苍敖去找林星夜,免得打扰了宁隋英雄救美。
宁隋接受完一切记忆,再睁眼时看着林星夜的方向,他眼里情绪太多,比夜色还要浓稠。
“星星……”宁隋低声,他垂眸,欣喜在于他又找到了关于和师兄一起的记忆,师兄……无论哪世,都这么可爱迷人,令他光是触碰记忆,就已经心潮澎湃。
而难受在于……他居然囚.禁过师兄,前世还几次三番追着师兄打,宁隋心中一片愁云。
师兄能听到他心声,他光是掩饰前世的事情已经极为辛苦,再来个囚.禁……若是师兄知道了,他哪里还有未来。
宁隋这边愁云惨淡,赶紧把锁龙柱再度炼化后藏起来,要是师兄再知道锁龙柱也是他的……
林星夜还在和父君促膝长谈,苍敖心疼爱子今夜受的欺压:“星夜,你快上床休息,变成龙身,更自在些。”
林星夜面上一愣:“是。”
他上了床,却并不变成雪龙。林星夜还记得刚才他是人身龙尾,他的尾巴被宁隋压在身下,尾尖还缠着宁隋。
哪怕是他为了气势装出来的黑色,宁隋都照亲不误。
林星夜最后无奈恢复雪尾,察觉父君来了后,又因为紧张,再度伪装为黑尾。至少,黑色时一些痕迹看得不那么明显。
现在父君就在他面前,林星夜也没脸伪装成黑尾。
但是,他要是以雪尾休息,难免想起和宁隋的“不愉快经历”,干脆和衣而卧,并不变龙。
苍敖神色也变了:“星夜,你不变龙,难道是……”
苍敖明显比爱子懂得多,已经下定决心若是星夜掉了一片鳞,他就将宁隋千刀万剐,若是尾巴上有淤青,他就将宁隋送去给吞天。
苍敖道:“星夜,你现在……不适?”
林星夜自觉他和宁隋具体做了什么又无人知晓,按照体型,他也该是上面的那个,便道:“父君,我很好。”
他看着也确实不像受了大折磨的样子。
苍敖道:“星夜,你该知道父君的想法,父君不愿你和那个师弟在一起。他修为古怪,遇强则强,只怕你要受制于他。他虽在你面前看似顺从,但父君看得出来,他为人偏执,缠上了你就不会罢休,并且不会大度,不适合我们龙族。”
林星夜同父君无法谈论这个问题,闭目浅寐,但眉宇间并未舒展。
苍敖皱眉:“星夜,你不高兴,在想那个男人?”
林星夜条件反射道:“有点想……”
话音未落,他便发现父君周身气压一沉,林星夜只能转移话题道:“父君,还有事吗?”
苍敖无奈,他现在的心情就是想杀了宁隋,一了百了。但苦于星夜维护,并不能对他下杀手。
苍敖仔细想想,暂退一步:“星夜,你非要和他在一起也可以,父君只希望你循序渐进,一切等飞升后再说。”
“在不夜城这段日子,他可以成为不夜城的贵宾。但你不能再被他欺负,星夜,父君不在你身侧,担心尤甚。”
林星夜知道父君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眼中冷光潋滟,再度强调道:“父君,是我欺负他。”
这次只是意外罢了,他龙身比宁隋大,之前只是没经验,才向宁隋学习罢了。
苍敖痛彻心扉,星夜是单纯的云间雪色龙……而那个宁隋,在龙域里敢直面他的威势叫他父君,哪里是好相与的。
可惜苍敖也不好直接戳穿爱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嗯,父君的意思是……星夜,你也不要欺负他……”
苍敖用尽力气说完这话,再不容林星夜反驳:“我会叫束南他们监督他……和你,你们若要在一起,都等飞升后在说。”
林星夜道:“父君,可我的发.情期。”
苍敖拿出一个瓷瓶,“服用它,便可压制。”
这是仙界不夜城的东西,苍敖之前从不会用,也不会给其余龙子用。只有对于林星夜,苍敖实在不忍见他被欺负。
林星夜接了瓷瓶,虽然这次被中途打断,他没和宁隋折腾太久,但精神也稍有不济,闭目睡去。
苍敖守在他身边,给其他龙子发令,让看住他们大哥和那个人族,不得让二人多接触。
他又分了一缕神识去找宁隋敲打一番,才在第二日天光乍亮时,不得不返回仙界。
宁隋等苍敖离开,便要去找林星夜。
一路上几乎碰见了所有龙子,有的横眉冷对,让他别去勾引少君。有的则宛如笑面虎,东扯一句西拉一句,就是要拖延他的时间。
哪怕林星夜醒来,也没能阻止这种情况。
不夜城龙族对云间雪色龙的看重程度,让他们都觉得被宁隋剜了心。
林星夜找宁隋谈事情,旁边永远都会站一个拉长了脸的龙借机汇报事情。
林星夜一个人处理公务,都会有龙担心独处的少君会被宁隋乘虚而入,特意无事找事,要去汇报或者商讨些什么东西,以守护少君。
林星夜一个正经龙,天天被防贼一样,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气。
他冷着脸坐在王座,训斥了几次束南他们,摔了不知多少次龙们送来的奇珍异宝,他们还是被骂得灰头土脸后继续我行我素。
林星夜被这般管制,叛逆心也起了,他气得都不想在不夜城待,自从重生以来,林星夜还没去找过剑客比剑,不免动了心思。
他这边不好过,宁隋更是不好过,他总想和师兄相处,总是被打断。
龙们对他就没那么客气了,最爱做的事就是借机带着宁隋去比试,他们一个打不赢宁隋,那就一群一起上。
宁隋最开始还顾及着师兄的面子,被打断几次相处后,也开始下黑手。
今日宁隋新做了一个阵盘,本要拿给林星夜看,又被人打断。他沉着脸,用新阵将所有龙都打败。
龙族是好战的种族,龙基本上都精力充沛,临启他们虽然输了,但是倒也很久没打过那么酣畅淋漓的架,一时之间都不顾形象地变成原形,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则好好趴着,还有的盘起来。
宁隋一个人族,并不会觉得神兽有多美。
他越过这些龙要去找师兄,路过时瞥了眼,发现他们盘的有逆时针,有顺时针……毫无规律可言。
宁隋找到林星夜时,他正在王座上处理事务。
雪色的龙眸里漫不经心,尾巴卷着折子,碧空剑插在王座一旁,剑意昭昭。
宁隋细细看了一会儿,师兄他……现在是逆时针,看样子是不高兴了。
宁隋有个猜测:难道龙族怎么盘身其实并没讲究,其余龙那么放纵随意,只有师兄……规律而又可爱,他自己不高兴时是逆时针,高兴时是顺时针……
宁隋走上前,哑声:“师兄……”
他好想念师兄。
林星夜见到宁隋熟悉的、高大沉默的身影,也有些意动,他化作人形,黑发冷清清地披在身后,他好像……也有点点想念宁隋。
毕竟,好几月没完整地说过几句话。
林星夜望向宁隋,目中如带了清清的琉璃,宁隋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步子都不敢加快。
林星夜低声:“你走那么慢做什么?”
林星夜被那些龙气得心生叛逆,他非要和宁隋亲近,就在这个王座。
这次,他要用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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