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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时分,船夫把石胆一行人带到清水镇,停靠在一处远离人羣的荻草丛间。镇中心渠道宽大,两岸斜土坡荻草丛生,渠道中段造了座漂亮的石拱桥,桥面由宽浅的石阶迭砌而成,桥底有七座桥拱相连。拱桥这一头岸上是菜摊儿集中地,拱桥另一头则正对着岸上一条与桥同宽的「清水街」,并以清水街为主朝南北向各发展出一排一排砖砌的民宅。两名头戴梯形小红高帽的当地男子以竹篙将一条深褐色窄长条方头平底船撑过桥下,船上运了一个个塞得鼓鼓的软布袋,装满玉米粉去卖。镇上如此这般做买卖的人多,大小舟楫穿梭往来,河上交通热闹非凡,但舟行倒是十分顺畅。
拱桥约一层楼高,桥面宽广,筑有南北两道矮墙似的石栏。靠南面大多是西向行人,靠北面则都往东走,一边儿来、一边儿往,乱中有序。桥顶上,男女老少有的包了红头巾、有的戴着蓝布帽儿,通通挨北面那道石栏或坐或倚,远眺渠道上的绮丽风光。
艳阳高照,人潮忙碌,南面石栏边儿上杨柳垂悬。一名瘦弱鄙俗的平凡男子,嘴上勉强留了稀稀疏疏两撇胡子,靠在石栏上,手持小树枝,尾端系上一根细长线在那儿垂钓,不多久,居然有一条半龙半鱼的水产上钩。圆滚滚的龙鱼腮旁多刺,鳞片粗硬,猫须、虾尾,肚皮扁平。钓客钓起这只巴掌大的龙鱼,喜不自胜。
三十出头的一名年轻母亲头发焦黄稀薄,穿了一身粗布衣,两手绕到后腰,百般吃力背着宝宝出游。三岁宝宝个头儿大,比同年龄孩童来得结实,没绑布兜儿,全靠自个儿两手抓住母亲手臂膀,错过了还回过头来,伸长脖子看钓客活动,看得入迷了,身体后仰得厉害,母亲差点儿托他不住。
钓客身旁隔一步距离有名村妇无视于往来行人,兀自倚着石栏观看桥下小镇风光。路上牛车马车大量载运,贸易往来频繁,不少头戴梯形小红高帽的生意人正忙着扛物送货,间或有民众携家带眷过桥,要上菜市场去。天气特好,小小清水镇呈现一片兴隆景象。石胆叮嘱七晴和孩子们待在篷屋里,不要轻易曝光,自个儿则准备下船到镇上为大伙儿买些粮食,好继续之后的行程。
在此同时一名身着灰蓝襦衫长裤的民女走出清水街,挑着扁担过桥来,下桥一转身,踏上一艘小舢舨,随即放下扁担,把舢舨撑离驳岸。舢舨是由横条扁木并列组成的一块四方船板,上头搭有一座小篷屋,篷顶铺了些湿白布,防晒趋热用。
年华正好的民女乐天知足、充满干劲,生活平淡却颇为惬意。她包着一块米白粗布三角头巾,盘腿坐在轻轻巧巧、吃水很浅的舢舨尾端,举起细长的篙来,微微一撑就掠过水面,划行好几个船身之遥。离开渠道进入溟河河道之后,河面开敞水色正蓝。民女来到河对岸一个定点,找到隔夜摆放的虾笼,掏出自投罗网的鱼虾,连同饭包收成一篓,循原路回来,要给菜市场上做买卖的爹爹送去。
民女把舢舨撑回镇上荻草岸边儿时,恰恰泊在石胆的小篷船旁。她取出一支方头木桨高举过肩,如锄头一般卡进岸上土地里,借力把舢舨拖近岸边儿停妥,并拿扁担挑起鱼篓准备上岸。
水深及腰的荻草岸边儿倒扣着一只倾覆的褐色小船,船底高高拱起,背后藏了两名凶神恶煞般粗壮的抢匪。其中一名额头窄、颧骨高,另一名下颔方大露骨,两人脸部都线条刚硬、比例难看,暴戾之气藏也藏不住,分明是杀人放火的惯犯。他们头包黑帻巾,蹑手蹑脚躲在荻草丛间,踩着河床澜泥挪步而来,物色外来船只,准备天黑之后趁镇上冷清大肆打劫一番。富有的市镇钱多机会好,常有盗匪出没,本地人早已不胜其扰,外来客毕竟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的,财物更容易遭到觊觎。白天耳目太多,抢匪没机会下手,若是公然抢劫、触犯了律法,落得锒铛入狱或遭官府砍手砍脚反而得不偿失。因此,即使面目狰狞如这一对匪徒,终究还不敢明目张胆行抢。
民女忙上忙下正专心,忽然意识到荻草丛中有人,她直接反应转头去看,刚好跟抢匪正面接触,吓得两手微颤,手足无措。她生怕惹祸上身,不敢声张,一心只想低着头赶紧离开这偏僻地点,于是粗手粗脚重新推舢舨下水,急急忙忙往上游撑去另觅停泊处,慌乱之间几度顶撞了石胆的船身。这当儿石胆正要跨出篷屋,无意间看到这一幕,纳闷民女何以面色惨白、高度惊惶,因此提高警觉暂缓行动,仅从篷屋的藤编缝隙向外张望,依稀可见倒扣的小船旁那俩包了黑帻巾的人头,即使未窥见全貌,也足以判定他们行迹可疑、绝非善类。为免打草惊蛇,石胆不动声色,仅语气平和地吩咐船夫把小篷船划到拱桥下人气较旺的热闹据点泊岸,并临时决定到镇上张罗交通工具,舍水路,改走陆路前往下一站,以免船行途中被坏人跟踪,陷入水上遇袭的困境。
石胆行侠仗义为西域除害固然无愧于天地,但是刺杀王公的非常之举在大东辖区内之威广城毕竟触法。情非得已,必须掩饰刺客身分,扮成普通百姓,带着三名妇孺低调逃命。因此明明坏人当前,却不能露出一身武功、公然开打,以免惹人嫌疑、引来官府衙役追捕。待离开人多口杂的小镇范围,进入荒野之后,一旦被人盯上再自由施展武功、从容应付也不迟。